第三百七十二章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在幾位兄弟姐妹的勸說下，財富之神蘇裡到底還是往母神身邊走了一趟。

這日，天妃換上一身白色希頓，正坐在殿內看書。

聽到蘇裡的請求後，天妃定眼看了看自己的次子，頷首點頭：「我知道，我會跟你弟弟談的。」

沒多久，她把財富之神打發走，並派人將葡萄酒神塔恩找來。

塔恩在蘇裡前往天妃神殿時便得到消息，但還沒等他想出對策，便接到天妃的邀請。

他面色一沉，同坐在神殿中的植物神不悅道：「她要插手？」

「……」

植物神想了想：「要不，你先別去，就說你在我那？」

「不必，母神要見我，怎麼也躲不過去。倒是你，雲界對你們母子十分牴觸，這裡不安全。」

「沒關係，我這僅僅是化身，不怕。」

植物神在農神們的計劃中很少宣示存在感，經常附和母神以及好友塔恩神的建議，而沒有自己的建議與立場。

但在三神中，植物神的領域涉及最廣泛，潛力也最大。這天地間所有的植物都由他統領。哪怕在夏國裡，也有靈宮巫師會嘗試祭祀他。因為按照夏國五行論，植物神正巧是木屬之神，為百花百草之主，享受專屬祭祀。

前些年谷神洛雅隱藏實力時，經常被說「母以子貴」，正是因為谷神洛雅生育了這尊泛大陸的植物之神。

塔恩搖頭，對好友說：「我離開神殿，指不定那些兄弟要過來翻我東西。你先離開，回頭我們去農廟匯合。」

「也好。」

植物神化作一道青氣消失，塔恩神收拾衣服，穿上一件亮麗的紫色酒神長袍，拿起自己的葡萄籐杖前往天妃神殿。

「母神，您找我？」

塔恩神微微欠身，然後打量自己的母親。

這位大母神渾身被命運迷霧籠罩，哪怕她的兒女們也從來沒有看透自己母親，甚至都不清楚天妃的名字。

莉莉亞爾、迪南娜、索拉菲、瓊華、魯瑪……人間各國為她取了諸多名字，但天妃到底本名叫什麼，恐怕連天王都不知道。

世人對天妃的認知，就是天王的第二任伴侶（非神後），司掌雲界、愛情、陰謀等神職。

天妃合上書，貼好書籤：「你是兄弟們最聰明的。相信我找你的目的，你自己就能猜到。沒錯，你哥哥剛才來過，希望我勸你放棄和農神們聯合，轉而跟他合作。」

塔恩眉宇閃過一縷惱怒：「所以，母神要喝令我停止和農神們的協議？」

天妃搖搖頭：「你們兄弟間的爭鬥我從不插手。當年他們謀奪你的神職我沒理會，如今你要謀算他們，我又怎麼會隨便插嘴？」

塔恩神猛地抬頭，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看向天妃。

「怎麼，很意外？」天妃淡然一笑：「難道你以為，我真會偏心他們？」

塔恩謹慎斟酌：「母神境界高遠，胸襟開闊，想必做事自有目的。」

「沒什麼目的，只是想看看你們之中誰能晉級主神罷了。不晉級，就算智慧再高，也就是一個廢物，不值得多在意。」

「不過你眼光倒不錯，你二哥手中那座神秘煉金陣的確很玄奧。」

酒神臉頰一抽，勉強笑道：「難道母神也想要？」

天妃搖頭：「我對『煉金術』沒興趣。叫你過來，只是告訴你，如果你打算凝聚『煉金』神職，我可以把手頭的書籍資料給你。」

「啊？」塔恩神很意外。

自家母神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而且她怎麼會突然對自己這麼好？

塔恩神是天妃最小的兒子。本來執掌狂歡與歌劇兩個神職，但他那些哥哥姐姐以他年幼為由，直接把他的神職搶走。這件事，他的父神和母神從來沒有過問。因此，諸神都以為天王和天妃不喜歡末子，導致塔恩神小時候沒少受欺凌。

他跟植物神關係親近，很大程度就是植物神作為新生代神明，是唯一願意幫助他的友人。

如今天妃突然送自己煉金書籍，讓塔恩神有點回不過味。

要知道，為了發洩心中怨氣。當初天妃一系聯手推動圖穆王朝換代，妄圖將圖穆王朝把控在手，就是他暗中推波助瀾，幫國靈們攪黃的。

「跟我來吧。」

天妃站起來，帶塔恩神來到自己的書房。

……

姬樂來到萬國之庭，他本來做好準備和諸國靈繼續鬥嘴針對。可一進來，就感到氣氛緊張而嚴肅，諸國靈面色難看，望著中央即將消散的一道身影。

布爾國靈，一個河馬形象的新生國靈。它跟姬樂前世見過的倭河馬類似，性情很溫順。

但現在，這頭河馬國靈正漸漸消失。

姬樂皺著眉頭：「怎麼回事？」

夏國附近的兩個小國國靈走過來，躬身說：「殿下，昨日布爾城被天神毀滅。」

「哦？」姬樂仔細詢問後，明白始末。

昨天，老神一眾降臨布爾城，將國民全部衰老化，然後命野虎吃掉國民。

國民意味著國靈的血脈，這一舉動導致這頭小河馬血液流乾，已經陷入消亡邊緣。

聽著河馬一聲接一聲的哀鳴，姬樂臉上帶著幾分不忍：「祂國民確定死絕了？如果有一二國民生還……」

「周邊幾個國家在天神離開後偷偷派人去看了，目前沒有任何發現。」

「但沒有立刻消亡，就說明還有國民認可這個國家。」姬樂沉吟問：「布爾國在其他國家的商人、使者呢？」

「聽聞國家被天神覆滅。不是加入其他國家就是往回趕，但……」兩位國靈神情沉重。

姬樂等強大的王國之靈已經媲美天神，但他們這些小國面對天神，全無還手之力。

以往尚可憑借地母神遺留的力量保護自己，可現在……

要麼老老實實對天神俯首稱臣，要麼選擇靠攏身邊的強大國家以求自保。

那些小國的商人們更加驅利，恐怕沒幾個人願意復國吧？

姬樂本想過來看看諸國靈的慘狀，擠兌一下他們聯合抵制夏國經濟的下場。

但看到布爾河馬的遭遇，姬樂歎了口氣，從兩位國靈身邊離開，來到國靈們的正中央。

羅慕、菲尼迪雅以及圖穆等國神都在。

姬樂：「情況如何？」

圖穆：「我已經跟他們國家駐留在我國的使者溝通，不過那使者不敢回去，還想方設法要求加入我們國家。」

頓了頓，似乎怕姬樂不相信。圖穆補充說：「我國國王親自會見，提出要扶持他為布爾國的新城主，圖穆支持他復國，但他也不敢回去。」

天地良心，這真不是圖穆王朝故意設計接收對方的國民，而是那布爾國的遺民的確不敢歸國。

菲尼迪雅：「布爾國是本土文明，建立有三百年。是一位半神在馬丘山建立的城市。神罰背後涉及神明爭端，那些遺民不敢回去也屬正常。」

回去之後，誰知道會不會再度被天神懲戒？

尤其這是衰老之神干的，這位神明隨便一個詛咒就能讓凡人痛苦一生。能讓一個風華正茂的青年變作垂垂老朽。

「那就眼睜睜看著這國靈消亡？」

三大本土國靈紛紛搖頭。

布爾國是本土文明，雖然布爾河馬靈智低下，沒有真正交流。但這頭灰河馬經常在萬國之庭打轉，平日對三大王國尚算親近。若能保留，他們也打算費點心思維繫這個國靈的延續。

畢竟，這也可展現三大國神的立場。

可事實上，這個國家的國民幾乎全部死亡，國土也被天神佔據，根本沒救了。

淺灰色的布爾河馬看到姬樂到來後，低聲衝他打了聲招呼，然後慢吞吞閉上眼。

河馬本能感受到虛弱，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流逝，但祂並不知道這到底意味著什麼，祂更不瞭解所謂的國靈，不知道何為死亡。

布爾僅僅以為自己要小睡一覺，便在睡覺前對這個熟悉的人影打了一下招呼。

然後，河馬陷入沉眠……

姬樂抿著嘴，面色冷峻。

羅慕站在他身邊，低聲道：「別太難過。動物形態的國靈智商低下，祂連最基本的人格都沒有。」

「但畢竟也算認識的同伴吧。」

國靈們之間分為三等，人形國神、半人半獸以及獸形圖騰。

人形國神是萬國之庭的真正成員，他們主導著國靈聯盟的走向。

半人半獸形態的國靈雖然具備自己的文明城邦，但因為國力弱小而只能乖乖聽從諸大王國的命令。

以往在萬國之庭玩樂和聯手抵制姬樂的國靈，便是以上兩類。

動物形態的國靈，他們靈智太弱，僅僅是國家祭祀而成的圖騰靈，尚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意見，也無法真正出面進行國靈層面的干涉。平日，就是一群動物在萬國之庭休息。

不久之前，各國聯合圍剿夏國。雖然布爾國也參與了，但並非國靈的態度，而是國主操控國靈，利用國靈完成那個取締舊幣的儀式。

「布爾雖然智商低，但性格單純，比某些高智商的存在要好多了。」

至少，姬樂每次來到萬國之庭，灰河馬都會主動過來打招呼。

羅慕臉上帶著尷尬，下意識摸了摸鼻樑。

姬樂走到灰河馬身邊，伸手輕輕撫摸。

國靈的身體由國土構成，但如果國民全部死亡，國土又有誰承認呢？

姬樂明顯感到，自己的手從河馬身上落空，彷彿在摸索無形之物。

呱——

一隻黑烏鴉突然飛到附近，低頭觀察經常跟自己玩耍的灰河馬，眼神帶著幾分不解。

「你先離開吧。」姬樂揮揮手，將黑烏鴉趕走。

這時，趴在地上的灰河馬變作一團金光，徹底從各國靈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