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鵠羹

屈原，這是一位具有愛國情懷的偉大詩人。可惜的是，他的政治理念不被當時的楚王認可。最後眼睜睜看著楚國被秦國攻入都城，自己無力挽回，只能投江殉國。

依照姬樂友人的說法：「詩人？那都是一群感性動物，尤其殉國自殺這位，腦子裡肯定帶著悲觀情緒。別說他，歷史上那些悲觀色彩的詩人可不在少數。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開解心結，找一個心理醫生好好看看。唔……當然，他們性格開朗後，寫詩風格會不會大變？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姬樂揉揉腦門，回想自己友人的話：可惜，夏國目前找不來心理醫生，不過要治病，就讓孩子來吧。

你不是覺得我這種當權者不值得信任，不值得效忠？

成啊，我給你送過去一個新生兒，你自己慢慢當帝師，培養你的國君。

姬樂打定主意把屈原塞給「楊茂」，於是他起身前往產房。就在他剛剛到來的那一刻，裡面忽然傳出嬰兒的啼哭聲。

「生了，生了！」裡面一陣手忙腳亂。

趙高見了，立刻說：「還是殿下厲害，剛剛一到，這孩子就降生。此子果然跟殿下有緣。」

「或許吧。」姬樂以神力包裹屈原之魂，小心溫養屈原的殘魂。

過了好一會兒，崔靜才抱著嬰兒出來：「恭喜殿下，果真是男孩。」

「拿來我看看。」在楊柯之前，姬樂一步跨過去，從巫女手中抱起嬰兒。不著痕跡間，把屈原的殘魂附入楊茂體內。

這是姬樂想出來的守護靈模式。

姬樂降靈的各類存在都極為特殊，是利用薪火內部的信息構成一個全新靈魂，以戰魂英烈的形象出現在人間，類似陰神幽靈。

這種存在既可以視作血肉之軀，但也可以當做陰神幽鬼吞食香火。

姬樂的想法，是讓這些存在去做所有國民的守護靈。讓霍去病他們去挑選自己看得上眼的國民，作為守護他們安全成長的庇護靈。作為交換，這些國民有義務為守護靈們祭祀香火，幫助守護靈封神。

換言之，這是類似祖靈庇護子孫的一種做法。是姬樂為田平這些不好提升實力的英魂，所準備的一條晉陞之路。

目前屈原附身楊茂，就是以守護靈的姿態守護楊茂。隨著楊茂漸漸長大，屈原的力量也會逐漸復甦，並且指點教育楊茂。

這個由自己教導的未來國君，難道還怕屈原不肯出力？

姬樂看過這個孩子後，小心將孩子轉給楊柯：「你小心點，剛出生的嬰兒身子骨比較弱。尤其是骨骼沒有長開，千萬不要亂動他們的手臂和腿腳。不然，容易骨骼畸形或者習慣性脫臼。」

楊柯聞言後，動作更加小心，抱著嬰兒不住打量。

「這個孩子避免了兄輩們的詛咒，你可以放心了。」

「但是，問題還沒有真正解決……」

「那就是我的問題了，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姬樂打量襁褓中的男嬰，手指輕輕點在他眉心，一團柔和的金色焰火從姬樂指尖沒入。

「我對這個孩子進行賜福，願他能健康成長，一生無憂。」

天空，金光忽然墜入永樂殿，姬樂心有所感，讓楊柯照顧妻兒，自己再度返回宮殿。

走入正殿，看到金袍女神正靜靜站在殿內觀看山河屏風。

「殿下怎麼來這邊了？我還以為，你對南宮的孩子會有興趣？」

看到姬樂趕回來，元希一臉不高興：「跟你說過『封神』不是那麼容易的。如果你們有人打算封神，可以先來找我。這種事，不是隨便就能決定的。」

元希提前得知，可以事先跟祖神和其他主神進行協商，進行利益交換，以自己「屬神」的名義幫夏國誕生天神。

「剛才只是一個意外。」姬樂脫下外袍，走到主座上：「殿下這次製作的粽子不錯，尤其是那種米——」

「那種米，我打算作為這次豐收祭的主角。」提及這事，女神臉上多了幾分神采：「大洪水開始退去，各國間的交流再度開始。豐收祭，就是洪水之後的第一個泛大陸慶典。這個慶典一定要做好。」

「那麼，鹽禮祭呢？」跟姬樂一起進來的霍去病冷不丁問了一句。

沒錯，又是新的一年，關於祭祀天神的潔鹽，要怎麼辦？

這跟上次不同，神王失位，神庭分裂，這次祭祀要怎麼來？祭祀誰，不祭祀誰？這裡面的門道可大了。

元希皺皺眉，沒有開口。

這時，另一陣柔風吹過，魚鴻女神姍姍而來：「這次鹽祭，會成為判斷諸神陣營的關鍵。祖神的意思，是希望夏國能真正站在我們和雷霄神系一側，斷絕對天王的供奉。」

天王確立命運神系後，真正激怒虛空、神霄兩大神系。神族諸位大神總算明白，為什麼在他們預言中，會有信仰諸神取代原始諸神的未來。

因為這個命運本身，就是天王挑動的！

面對來勢洶洶的命運神系，各路大神達成默契，命令後裔天神嘗試凝聚人道神職，爭奪凡人的信仰。

也幸虧太虛主和神霄主等人早有所準備，才不至於在命運神系的打壓下失去人間信仰。他們積極和自己關係緊密的國家進行聯合，推出自己的人文神職。

比如作為圖穆第二王朝的祖神，太虛主自身化身王權之神。妻子風與生命之神轉化為婚姻與豐收之神。雷神也因為雨神的權柄，轉職為一位操控天氣，負責豐饒財富的天神。而穀物女神母子以及其他一些古老大神，要麼聯合推出一套人文神職，要麼各自單打獨鬥，融入其他神系。

就這樣，憑借諸神不斷為自己添加權能，導致人間雷同神職頻出。僅僅豐收的神職，就有包括元希女神在內的十二柱。而婚姻類的神職，除卻各大神系的女性掌權人外，地母以及洛雅等女神，也擁有類似的權能。

這一點，間接導致各人文神職無法孕育自己的主神，無法建立一個大一統的人文神系。而對人間各國來說，也是一件極為頭痛的事。

在祭祀上面，面對這些形形色色的神明，必須要有所選擇。鹽禮祭，就是一種最佳的站隊時機。

姬樂沒說話，他摸著下巴思考魚鴻女神的話。

理論上，憑借自己和風雷兩系的關係，應該答應這個條件。但單獨把命運神系排斥在外，會給自己塑造一個很麻煩的敵人。

大神打架，小兵炮灰。

這可不是冥府。在大地上，自己只擁有半神級別的力量，無法真正抗衡來勢洶洶的命運神系。

於是，姬樂扭頭給身邊的其他人投眼色。

趙高率先發難：「殿下，夏國主祭中絕對少不了『大明尊』的祭祀。縱然祂出自命運神系，我們也不敢斷了他的供奉啊。」

「沒錯。剛才楊柯生子，你不是還讓人去給大明尊添了一份貢品？」霍去病也反應過來「再說，大明尊的神職比較特殊，就算為了曆法，也不能得罪。」

魚鴻一聽，忙道：「太陽神從來不在乎信仰，而且祂跟天王不同，祖神絕對不是暗示殿下放棄太陽神信仰。」

「但他也是命運神系的一份子，不是嗎？祭祀太陽神而不祭祀天王，怎麼也說不過去啊！」姬樂雙手一攤，滿臉無奈：「殿下，你讓我們徹底拋棄命運神系，我們真的很難辦。我們夏國信仰崇尚多元化，不排斥外來神。只要能用到，就會祭祀。

關於命運神系，從個人的角度上，我支持殿下的說法，願意和虛空神系保持友誼，排斥這些無所不用其極的命運諸神。但是，我們的確需要命運神系中的部分天神庇護。除非……貴方能提供類似的天神。」

「……」

魚鴻面色難看，回頭看向自己妹妹。元希手托著下巴，靜坐在位置上想事，根本沒看到姐姐的動作。

最後，姬樂拍板：「這樣吧，我可以承諾。如果在兩位同權能的天神中選擇，我一定會支持虛空神系的天神。但關於命運神系，我們暫時旁觀。不過假如虛空神系要對命運神系宣戰，我們夏國作為虛空神系的盟友，會支持貴方並進行聲援。」

總之，第一個冒頭對付命運神系不行。你們先打頭，我們再考慮。

關於鹽禮祭這種極為關鍵的站隊問題，姬樂可不敢隨隨便便表態。這種事，需要慢慢觀望其他國家的作法，然後選擇最符合夏國利益的一條道路。

「可惜，我身邊這些人無法幫我出謀劃策。讓我自己考慮這些問題，有點太難為人了。」掃視身邊霍去病和趙高。

這些傢伙不出餿主意坑自己，就謝天謝地了。

「也是時候召喚新人了。屈原這樣的例子，我就不信還能碰到。」

……

三天後，楊柯照顧完南宮母子，來永樂殿對姬樂道謝。

殿內，難得沒看到霍去病的身影。除卻史皇之外，只有一位穿著樸素的中年男子靜靜跪坐在殿中烹煮湯羹。

「這位是……」楊柯繞道走到姬樂跟前。

姬樂眨眨眼：「只是我最近新召的庖廚。怎麼，難道你有興趣嗎？」

廚子？姬樂要的那位食神？

頓時，楊柯失去探究的心思。

倉頡見了，暗暗搖頭：治大國若烹小鮮，縱然是一庖廚，但為何不能「由廚入宰」呢？楊柯這小子，見識還是淺了。

姬樂何等性情，豈會單單為了口腹之慾，專門從華夏無數人才英傑中翻出來一個廚子？庖廚不過是副業，食神也只是一個台階，人家真正的主業可是輔佐王事，治理天下。甚至還能作巫師，完善當今的巫術體系。

不過姬樂專門準備了這一個治國大才，但楊柯不識人傑，倉頡也很無奈。

他看向邊上的伊摯，伊摯穿著灰袍，靜靜坐在殿中央不言不語，低頭觀察自己的羹湯。以他執宰天下的城府，自然不會輕易露出顏色。

倉頡心中一動，笑指姬樂桌案上的羹湯問：「先生為殿下奉上鵠羹，你不如也嘗嘗？」

楊柯走過去，姬樂隨手將鴻鵠羹推到他跟前：「既然是老爺子的意思，你就嘗嘗吧。」然後，似笑非笑看向史皇氏。

姬樂當然明白史皇氏的小心思。

自己召喚伊摯，是打算為了給自己找一個智囊。為此，還專門說通婦好，在這位大王后跟前解釋了半天。

但伊摯才能卓絕，史皇不忍心他屈居永樂殿內，打算讓他去幫楊柯治國，順帶幫姬樂看著楊柯，免得楊柯胡來。

楊柯嘗了鵠羹，不住點頭：「滋味鮮美，甚好。」

然後，他沖姬樂和史皇微笑：「字祖大可放心，我縱然喜好美食，卻也不會去搶姬樂的廚師。」

最後，還對殿內伊摯說：「足下可在靈宮安頓，回頭如果有意封食神，可以找我討要相應的領域法則。」

史皇不住搖頭，楊柯到底沒聽出倉頡的暗示，在靈宮待了一會兒便告辭離開。

「哈哈……哈哈……」姬樂捂著肚子大笑：「老大人，你這麼暗示人家，可惜楊柯這蠢材根本沒聽出來。怎麼，我好不容易請來的人才，你就要讓楊柯召去嗎？」

史皇無奈道：「小摯有大才，在這靈宮給你庖廚，難免委屈。」

姬樂神色一正：「正因為伊公多能，我才刻意請伊公前來相助。靈宮大行巫事，我和史皇大人皆非治世之才，需要伊公出面打理上下。重定禮樂，傳承巫道，以姓華夏。」

伊摯垂眉低首，聽到姬樂的話後，馬上道：「華夏一脈源遠流長，您既是公孫後裔，當佐之。」

平心而論，伊摯對漢民的感官又有所不同。畢竟他那個時代，別說漢民，就連秦人都不存在。但畢竟後世百族融合，盡歸華夏一脈，在這異世界中，自然還是漢民更加親厚。

何況，婦好還在這裡。

只是楊柯不識人，加上自己是姬樂召喚。比起夏王，還是服務「華夏」自身更好。

「只是斗膽一問，靈宮比之夏台如何？」

姬樂微微皺眉，笑意散去。

倉頡臉色微變，死死盯著伊摯：「伊摯，你初來乍到，這等言語有些逾越了！」

夏台，昔日商湯囚禁夏桀之所。

「無妨。」姬樂見倉頡發怒，連忙勸阻安撫。畢竟老大人可是華夏的頂樑柱，也是輩分最大的華夏之民。

隨後，姬樂對伊摯道：「靈宮多歌姬美樂，何與夏台同論？」

「我為『國靈』，他為王君，本是一體，不可借夏商之事借喻。」

伊摯聽罷，叩首謝罪。

這時，楊柯突然回轉靈宮：「姬樂，你這回召喚的存在是伊尹？」

他從靈宮離開往王庭走，半路上回憶剛才那碗鵠羹，腦子靈光一閃，突然琢磨明白倉頡的暗示。

「記得母親提及華夏典故時曾有所言『昔伊尹烹鵠羹以見商湯』，字祖這是暗示我，關於這位人才的身份！」

伊尹傳聞乃治國大才。史皇氏這不是暗示自己趕緊請走，幫自己治理夏國嘛！

想明白後，楊柯果斷轉回靈宮。

但此刻為時已晚，姬樂安排伊摯在靈宮輔佐，幫自己處理公務。

「過幾天巫丞接掌太卜之位，我有意讓伊公助我打理永樂殿。至於你，自己找人去。」

楊柯聳聳肩，又再度坐到姬樂旁邊。

他對伊摯也就是隨口問一問，想要看看能不能如蒙恬那樣，請入王庭幫忙。既然姬樂不鬆口，他也不計較。

「那回頭，你幫我找幾個得力的人？或者讓鷹揚他們來伊公這裡學學？」

「那要問伊公自己的態度。」頓了頓，姬樂又道：「靈宮易主後，我恐怕要離開一陣子。」

楊柯神色一正：「離開？你？」比起所謂的人才，姬樂的安危才是夏國之本！

「對。」姬樂表情也正經起來：「目前夏國發展有你們幾個足矣。伊公代我打理永樂殿，如果你有疑問，可尋史皇、伊公和阿姐商議。至於我，要出門找一件東西。順帶找一找我們的那一批先民。」

「那群先民啊？不能再問問地母？她對我們很關照的。」

姬樂幽幽一歎：「前幾天我才得到消息，那第六批先民根本不是她召喚的。」

這是元希前幾天一併送來的消息，據說地母在召喚五批漢民後，就沒打算召喚第六批。

這第六批先民是偶然誤入當年地母連接的通道，在某個戰亂年間進入這個世界。而且時間點也很近，就在當初九宮城瘟疫的同時。

不得不說，很巧合的時間點。

地母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察覺這批先民出現後，幫忙修改這些先民的血統，讓他們適應環境。

但很快，就被天王發現，把這些先民的蹤跡掩蓋。

至於天王再也不在乎夏國的情況，不需要夏國驗證自己的想法——很簡單，因為有了新的一批先民，這些剛剛到來的先民更便於他操縱。

所以，姬樂必須敢在這些先民被天王拉攏之前，設法找到他們。

「這次我出門，可能要跟元希殿下同行。當然，時間不會太長，最多一個月。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安全，除卻我之外，趙高和驃姚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