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權衡（下）

不過類似的想法，其他幾位國靈也想到了。

羅馬回去後，將自己的智囊團召集起來：「你們說說，我們是從四大家族挑選繼子，還是直接推動議會模式？瓦爾家族不用考慮，他們背後有戰神的影子。」

羅馬和戰神的仇怨，可比夏國大多了。

夏國和戰神的糾葛在於「兵主」。

兵主蚩尤，是漢代祭祀的軍神，哪怕來到異世界，也是漢民們的一面旗幟。姬樂不容許這象徵故土的兵主信仰被戰神同化消亡。

因此，戰神和夏國的矛盾無法調解。

而羅馬王國就更是如此了。

羅馬最初的創始人羅慕路斯，據說就是戰神之子。羅馬人將戰神視作王權的保護神，人家有自己的戰神馬爾斯，根本不會去信奉本世界的戰神杜拉馬。

戰神，在各大神系中的地位都僅次於神王。在羅馬，戰神崇拜甚至一度超過神王崇拜。羅馬對土著戰神的反感，比夏國更激烈。

姬樂僅僅把兵主視作一面精神旗幟，根本不把蚩尤當做自家老祖宗。但羅馬不同，人家降臨之後的第一時間，就把戰神聖矛製作出來，割裂土著戰神信仰。

在他們心目中，戰神祇有自家的馬爾斯神。

不久之前，羅馬帶人幫助夏國正面跟戰神對抗，也有這方面的含義。打擊本土戰神的信仰，杜絕他成為主神的可能。

羅慕身邊，一個詩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說：「瓦爾家族不用考慮，月神一系也排除。我個人傾向於太陽神。」

他輕輕撥動七絃琴，吟唱道：「唯有那光輝璀璨者，才有資格成為真正的王權化身。」

「我們的戰神也是王權的化身。」羅馬輕輕點了一句，思索詩人的話：「王權和太陽？我記得埃及那邊，就有一個保護王權的太陽神。」

羅馬畢竟也是一個擁有帝國傳承的國靈。古羅馬時代的萬神廟，從各國文明吸收神話因素，將外來神列入萬神廟。這一點，希臘諸神很有話說。至於埃及神話，曾經也和古羅馬有過交流。埃及伊西斯女神就在羅馬擁有為數不少的神殿。

本來，以羅馬萬神廟的特性，對本土天神多有吸納，將主神們列入萬神廟供奉。可唯獨戰神與眾不同，作為國靈的羅馬以及歷代國王，都強烈抵制本土戰神杜拉馬的信仰。

羅馬冥想後，吩咐道：「那就幫太陽神，順帶跟日神殿交流，商量我們的『十月曆』。告訴日神殿，我們不僅要幫他們製作曆法，還會幫他們奪取圖穆王朝的王室主權。」

「普羅提諾，這件事，你來安排。」

詩人站起來，恭敬說：「遵命。」

……

巴多，這個王國崇拜戰神，在姬樂和羅慕擠兌戰神的同時，他們第一時間派遣神官和戰神對話，希望戰神降臨神諭，指引他們幫助圖穆度過這次危機。必要時，可以讓戰神挑選合適的神子進入王室。

戰神殿，戰神杜拉馬感知巴多王國的信仰傳訊後，一時間愣住了。

「巴多也是這個想法？」

夏國用天妃威脅自己，杜拉馬有信心擊敗天妃的兒子，不把這個威脅真正放在心上。可對於巴多王國的態度，不得不正視。

「而且這兩個王國都打算保全圖穆，是為了那個老國靈？」

圖穆國靈的死亡，對國靈們而言是千年以來的首例。對天神們又何嘗不是如此？

諸神也很好奇，通過分裂或者重置一個國家的體制，到底能對國靈產生多大的影響？

如果國靈死亡，而國民無恙。天神們就不需要再忌憚國靈們的存在意義，可以通過一次次顛覆國度王權，輕鬆滅掉各國的國靈。

「所以，目前已經觸碰國靈們的底線，讓各國國靈聯合起來了？」

戰神目光俯視大地。他看到各大王國展開的行動。羅馬跑去跟日神殿交流，多雅在跟風神殿協商，爭取聯合主神們的力量保全圖穆國靈的存在。

「這一次，幾位主神很有可能聯合。」作為戰神，杜拉馬敏銳察覺這一場戰爭的走向。

來自世界開闢之初的古老主神們，面對天妃為首的新晉主神。這一場戰爭，仍然是主神們的勝面更大。

這時候，戰神這個不是主神，勝似主神的強大天神，他的態度就很重要了。

到底要不要幫助國靈，要不要放棄這個觀察國靈生死大秘的機會？要不要放棄這個報復主神們的機會？

戰神敲擊自己的神座扶手，一隻神鷹靜靜落在神座背頭，靜靜等候自家神主的神諭。

良久之後，戰神對圖穆王朝一指，在宏偉王城的上方，浮現一張密密麻麻的命網。

這張佈滿絲線的網，幾乎把大地所有生靈捲入這一次的王室內亂。

上到諸神，下到凡人，皆在這場羅網之內。

這——正是神王操控的命運網絡。

「沒想到，如今的命運軌跡居然已經這麼繁雜了嗎？」

神王隱居多年，早就放棄命網的編織，祂只負責天命大勢。在未來命運中挑選一個個重要節點，以相關的人和物進行確立。至於小節，都交給其他天神來安排。

所以，天神可以通過自己的神職，從偉大命運中借來一縷天命之力。而他們操控命運權能，也是幫助神王進一步完善命運網絡。

比如這一次的王室內亂，背後就是戰神和愛神同時下手，引動冥冥中的命運，為圖穆編織命網。

如今命網因為涉及數位主神的緣故，早已錯亂不堪。

命網中央的赤色雷光和粉色神力碰撞，旁邊還有一縷縷無形之風捲動的細碎蛛絲以及月光凝聚的一縷縷筆直命軌。

可戰神怎麼看，都看不到太陽神插手的痕跡。

「顯然，在這件事情上，太陽神還是不打算違背自己的立場。畢竟，王室的更替，可是陛下的天命。」

正是神王暗中默許，戰神和天妃才操控命運之力開了這一局遊戲。

沒錯，對他們這個級別的存在來說，人間不過是一個巨大的遊戲場。只是在這個遊戲場中，有人賠得傾家蕩產，有人卻一飛沖天，步入大神行列。

曾經，戰神就是在擊殺地母的浩劫中脫穎而出。他深知命運之力的妙用。

「千年之前，我從這裡走出。千年之後，不知道會不會又有新的天神從這次事件中崛起？」

想到姬樂提出的那個「王權之神」，戰神心中多出幾分陰霾。

姬樂那個威脅不是不可能。萬一讓大母神掌控圖穆王朝，自己的確會多出一個有力的競爭對手。

「所以，在王室更替中，必須確保最終的勝利不落入那個女人手裡。」

戰神伸出手，緩緩對命網點去。一股剛猛霸道的神力注入錯綜複雜的脈絡，整張命網受到巨力衝擊，為之一震。

隨後，命網的軌跡更加繁雜，讓人難以理清頭緒。

但所有主神都明白，戰神下場了！

戰神對所有大神們宣告，他不喜歡天妃挑選的那個私生子。他不支持這個私生子上位。

哼——

渺渺雲空中，彷彿有一道女聲輕輕響起。但在茫茫霧海中，一切又重歸平靜。

戰神冷冷望著天外雲海，咧嘴一笑：「不支持，但不代表反對。如果那幾位主神想要拉攏我，請付出相應的代價吧。」

比如，支持我成為主神？

總之，在戰神出手後，圖穆的局勢突然轉變。

瓦爾家族不知抽了什麼風，在第二天早晨，忽然建議王室從四大黃金家族中挑選繼承人，以便於維繫王室傳承。而他們的理由也很正當：「私生子沒有繼承權，這是我們的法度。但是，數百年來，四大黃金家族和王室聯姻，導致四大家族都擁有王室血統，可以挑選一部分年輕的幼子加入王室，並且按照傳承進行排序。」

這一建議，頓時讓王國上下一片嘩然。

前幾日，瓦爾家族和跟月神家族一起拉攏新晉家族，打算跟王室唱反調。如今竟然轉了性子，反而幫助王室，維護傳統勢力？

國王坐在寶座上，目光看向自己的老對手，如今的瓦爾家族族長，他難以掩飾臉上的驚容，似乎不明白這個老對頭怎麼肯幫助自己？

瓦爾族長回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然後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撫弄鬍鬚。

他也不想啊！

奈何戰神傳達神諭，他如果不答應，回頭戰神祇要不再庇護他們，就能被雷之主神活生生捏死，跟他們清算多年來的背叛之罪。

「橫豎都要選擇，不如自己乾脆點，免得得罪背後的殿下們。」

風神一族本就是傳統勢力的代言人，聽到瓦爾族長的話，趁機道：「族長這句話沒說錯，國王可以從各大家族挑選精英子弟加入王室。說起來，國王您的姑媽嫁入我們家族，您的姑奶奶嫁入日神一系……」他掰著手指頭算了一遍，笑道：「四大家族都有王室血統，所以，找出幾個有王室血脈的孩子，還是不難的。」

日神和月神兩系的家族沒有開口，但不反對，本身就是一種支持。

「這件事，本王要好好想想。」國王看著宮殿上的諸位族長，暫時宣佈會議結束。

回到自己的住處，國王直接躺在大床上沉思。

王室絕嗣，這可是神王裁定的命運。

神王已經厭煩地母留下的王室，打算換一個新的王室。這就是為什麼，他的王后和情人們無法生育孩子的原因。

因為神王不許！

那個私生子，他曾經去看過。的確，那個私生子有自己的血脈，但他能感覺到，在這個私生子身上，屬於地母神的那一道傳承已經被徹底洗去。

「大地之母，在我們王室遭逢這個命運的時候，您為什麼還不願意現身呢？」

數百年來，頂著神王的壓力，王室一直保持著地母神祭祀。他們將地母尊奉為豐收之神，在農神殿裡，擺放在諸農神之首的地位。

然而無數年來，地母神沒有任何回應。

反而是神王厭煩王室的作法，打算從根本上解決這一切，徹底抹去地母的信仰。

「縱然這一次通過從黃金家族挑選繼承人來度過危機，可下一次呢？」

如果地母遲遲不肯發佈神諭，國王可沒信心繼續這樣下去。

「如果地母真的放棄我國，那麼我們也必須做出決斷了。」

比起一個不聞不問的大母神，或許神王這邊的態度更適合圖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