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冠軍侯的小迷弟

眾人先在明宮檢查一下午，然後在王庭喝酒到深夜。第二天大早，楊柯抓著睏倦的少年一起去靈宮拜見姬樂。

姬樂此刻正跟趙志文和錢正河討論自己的畫板神器。

「我給你們的金晶如何？能不能融入畫板？」

那枚從大地提取的造化金晶，姬樂打算作為製作神器的主要材料。配合夏國的玉魄和其他法器材料，應該能煉成一件不錯的神器。

「金晶有無物不化的奇妙特性，能融入畫板。我二人打算在畫板中央刻錄陣法，以金晶為能源，再用三塊玉魄作為支點。殿下放心，這件神器煉成，絕對能承受殿下的力量，不會再用破裂之憂。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配套的畫筆不好找。我們自做的法器玉筆就算用神獸皮毛作筆頭，取百年靈木為筆桿，也很容易碎裂。如果殿下要用，每一支筆都有使用次數。」

姬樂沉思道：「畫板為主，先把這件神器做出來。至於畫筆，暫時當做消耗品。」

「對了，你們盡量把畫板作薄，最好能當做圖軸捲起來。」

這件神器，他連名字都準備好，就等著他們製作出來呢！

蘇芷走進殿內：「殿下，國君帶著鄧家郎君來了。」

「讓他們進來吧。」姬樂命趙志文等人先行告退，接見楊柯一行人。

荀安和劉勝都去忙正事，余英也在宮內處理庶務，因此只有閒著沒事幹的楊柯帶人拜訪姬樂。

走在楊柯身後的精瘦青年，眼睛滴溜溜打量永樂殿。

殿內，除卻中央高坐的姬樂外，左右有一位老者和一位年輕男子。至於國靈身後，還站著兩位美女。

姬樂今天穿著一身玄色深衣，手持玉圭，靜靜看著下方走進來的二人。

「這傢伙衣冠整齊，不是那種老古板，就是偽君子。」

跟在楊柯後面，鄧愷吊兒郎當，沒一個正形。讓史皇大皺眉頭，下意識看向姬樂。

姬樂手輕拍玉圭，含笑望著下方二人：這小子，一看就是古靈精怪的主！

而且姬樂作為國靈，昨天可是專門感知了一下楊柯等人的聚會。換言之，鄧愷這小子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心中早有準備。

「這位就是鄧家子？難為讓你親自送來。」

「哈哈，這小子性格莽撞，我擔心在靈宮衝撞貴人。」

「靈宮有幾位貴人？除本殿之外，目前只有老爺子作陪。我們又不會吃了他，你就把心安回去吧。」

二人寒暄幾句，楊柯輕輕一拍鄧愷：「還不行禮？」

青年施施然走上前，長長對姬樂一揖：「鄧建節拜見國靈殿下，祝史皇氏壽。」

聽出鄧愷話裡話外的針對，姬樂仍不動氣，只是臉上笑容更加濃了。

「起來吧。」姬樂還沒說完，鄧愷便自己收禮，重新站到楊柯身邊。

這小子，又是一個麻煩的主！

倉頡面向姬樂，露出同情之色：這小子前輩子造孽，竟然碰到這麼多問題兒童。鄧建節的脾氣，活脫脫一個小冠軍侯。

你小子，又給我惹事！楊柯瞪了鄧愷一眼，鄧愷全不當回事，見四下沒人說話，便走到姬樂跟前，拍拍桌子：「聽說，你能從故土進行降靈，請各路人傑幫忙？那你什麼時候把我家霍大司馬招來？」

劃——

青年一時分心，毛筆在竹簡上狠狠劃了一道。他趕緊拿小刀削去墨痕，豎起耳朵聽對話。

「霍大司馬？哪位霍大司馬？」姬樂眨眨眼：「霍光還是他哥哥？」

「當然是他哥哥。」鄧愷毫無形象的趴在姬樂的桌案前，用輕快的語調說：「漢家將軍，我最喜歡的就是冠軍侯。」

青年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總算有一個識貨的人了。姬樂這傢伙非說自己喜歡鄧禹。瞧瞧，還是人家鄧家子懂事！

姬樂餘光掃了青年一下，似乎猜出他的心思，馬上擠兌：「可惜他死得早。」

卡嚓——青年的刀筆又在竹簡上劃出一道白痕。

鄧愷表情一頓，馬上說：「冠軍侯武勳顯赫。縱然英年早逝，但功績也足以蓋過眾多同僚。」

姬樂：「然而沒當上大司馬大將軍。」

大司馬大將軍之職，立在漢武帝時。武帝封衛青為「大司馬大將軍」，霍去病為「大司馬驃騎將軍」。後來武帝臨終前，命霍光為「大司馬大將軍」輔佐幼主。一家親戚，唯有霍去病沒有當上真正的大司馬大將軍。

鄧愷：「冠軍侯早逝，不然大司馬大將軍的稱號，肯定能輪到他！」

青年放下筆，回想當年的事，流露些許哀傷。是啊，若當年我多活幾年，恐怕能從舅舅手中接過來。當然，也可能是強奪過來。

當年衛霍舅甥之間關係和睦，但二人的部下卻不怎麼和睦，兩大利益集團相互摩擦碰撞，這是常用的事。

姬樂：「他性格暴虐。」青年挑挑眉，盯著姬樂不說話。

鄧愷：「冠軍侯為舅殺人，不失孝義。」

姬樂：「他好大喜功。」青年眼神越發不對了，這混賬故意的啊！

鄧愷：「少年將軍，意氣風發，此乃應有之意。」

姬樂笑了：「所以啊，才有『貴，不省士』的評價嘛。」青年額頭青筋暴跳，默默放下刀筆。你們倆，這非要掀我黑歷史呢？

二人你一言無一語，聽得青年面紅耳赤。

自家小迷弟被姬樂這混蛋帶著，把自己黑歷史說了一個遍。然而自己還不好出面阻攔。

最終，鄧愷說不過姬樂，將桌子狠狠一拍：「你夠了！就說你肯不肯請冠軍侯吧！」

「肯不肯？」姬樂有意無意看向身邊的某人：「這個嘛……」他拉長語調：「這要看冠軍侯自己的想法。說不定人家看不上夏國，不願意降靈。就算降靈，也要遮掩名字，裝作失憶什麼的。卻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早在最開始就爆出來，簡直多此一舉。」

聽著姬樂指桑罵槐的話，青年終於忍不住了：「你夠了，姬樂！你召見鄧家子，能不能坐下來說，讓人家站你跟前算什麼！」

說著說著，怎麼把我牽扯進去了？明著欺負鄧愷，暗裡諷我半天！你小子欠揍啊！

青年目光看向史皇，老人家低首垂眉，裝出一副酣睡的模樣，顯然不打算管這些小年輕的鬧騰。

然而，還沒等姬樂說話，鄧愷先不樂意了。他沖右席上的男子道：「我跟國靈說話，有你什麼事！」

「就是，就是，有你什麼事！」姬樂附和說：「我們倆討論冠軍侯，跟你有關係嗎？」

你小子要死！

青年默默坐下來，惡狠狠盯著二人看。

呵呵，你說我脾氣不好？那我就不好一個給你看看！

正如姬樂和鄧愷所說，青年可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心中已經盤算要如何整治二人。

「殿下身邊的人，是不是要好好整頓一下？」鄧愷性格和霍去病類似，也沒打算放過他。他伸手指著青年，輕蔑一笑：「這等不明禮數的人，你也留著？」

論不懂禮，你也不差他多少。史皇睜開微瞇的眼，看看青年，再看看鄧愷：罷了，讓姬樂頭疼去吧。

「對啊，對啊！」姬樂忍住笑意，一本正經說：「這廝不懂禮數，而且廢柴得很，肯定比不上冠軍侯。冠軍侯何等英明神武，哪裡是這種渣渣能比的。」

青年本來打算提幣練字靜心。可聽到姬樂一次又一次的挑釁，他右手緊緊握著筆桿，依稀能聽到竹筆碎裂的聲音。

「哼，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野路子。算了，你還沒回答我，冠軍侯能不能招？」

「不能！」沒等姬樂開口，青年重新站起來、他手中筆桿已經被捏碎。

「姬樂，時間不早，你該練劍了！」

然後他用凶戾且不容拒絕的口吻沖楊柯二人吼：「兩位，今天永樂殿不再見客，請回吧！」

「你……」鄧愷要說話，被楊柯直接攔住，他摀住自家小弟的嘴，拉走鄧愷：「今天就來見個面，改天我們再過來。」

他急匆匆帶鄧愷離開，一步都不敢多留。

平日，楊柯無法無天，讓劉勝頭痛不已。然而在碰到鄧愷的時候，楊柯總能拿出大哥哥的模樣，幫這個比自己還狂妄的小弟善後。

剛才他聽二人說話，就漸漸琢磨出不對勁。如今鄧愷又去挑釁那個無名青年？

「那人，絕對是華夏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驀地，一個念頭在楊柯腦中閃過，但隨後被他否決。

「不可能吧？怎麼會這麼巧？一定是錯覺。」

他二人離開後，永樂殿大門關閉。

「很好，關起門來，咱們慢慢算賬！」青年一步跨過桌案，抓起旁邊架子上的青騮劍砍過去。

「你剛才說的很厲害啊！」

劍音長吟，帶著冷風劈向姬樂。

西施一聲驚呼，打算進入「鄭旦狀態」，卻又被姬樂攔住。

姬樂伸出兩根手指，宛如靈犀一閃，將青騮劍輕鬆夾住。

臉上，姬樂仍帶著笑容：「怎麼了，我只是好好跟小鄧討論一下他的偶像，正常評價，不用謝我。」

「謝……呵呵，有本事，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青年劍氣一震，再度刺向姬樂喉嚨。

「我說冠軍侯，跟你這個無名氏有關嗎？有本事，暴真名啊！」姬樂舉玉圭擋住青騮劍，一個翻身，從西施腰間抽出她的長劍，反手和青年對上。

雙劍相擊，火星四射。

「別小瞧我啊，這幾日練劍後我自問對劍術略知一二，隨便過幾招還是夠的。來來來，今天好好陪你打一架！」

二人說著，在殿內開始鬥劍。

西施露出擔憂之色，走到史皇氏跟前：「殿下，這……」您要不要攔一下？

「讓他們鬧吧，都是小年輕，火氣重，打打也好。」史皇命蘇芷切好瓜果，在旁邊慢悠悠看戲。

「不過要說的話，冠軍侯這一生貴則貴矣，但身邊的確沒有一個真正交心的同齡人。」

霍去病武功煊赫，身邊皆是阿諛奉承之輩，縱有風骨人傑，也因為品階官職、家世利益等等因素，而在交往中有種種顧忌。

「重活一世，讓他放開些總是好的。而且也能讓咱們家殿下散散心。」

小小年紀拘在永樂殿幹活，心裡承受莫大壓力。能有一個人發洩，對姬樂也不錯。

「而且這次姬樂出言相激，說不定就要暴真名了。」史皇迫不及待，都打算拿筆記下這歷史性的一幕。

「冠軍侯恃武桀驁，臨異世不張名目。日久，感諸夏大義，察國靈仁厚，遂言真名。」

作為史官的本能讓史皇蠢蠢欲動，拿出自己的神器玉筆在旁翹首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