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天篆地隸

彭——

九宮城外，赤金色火光忽然墜落。

「咳咳……咳咳……」風娥和楊柯在煙塵中徐徐現身。不過他二人模樣狼狽，頭髮炸起，蓬鬆松的，彷彿被電過一樣。而身上的衣服也在打鬥中破損嚴重。

風娥捂著臉，以神術拔除臉頰上的烏毒，咬牙切齒說：「今天的事情，絕對不能說出去！」

「放心，我不傻！」楊柯也陰沉著臉，默默以神力治癒自己的傷勢。

楊柯和風娥實力超絕，哪怕殺入南宇山中也能保全自身安危。然而他們萬萬沒有料到，南宇山的水比他們想像中更深！

在南宇山，他們竟然遇到主神遺留的力量！

那是雷神在南宇山遺留的一道烙印。是當年和地母大戰時，雷霆之主重創地母所遺留的一抹不朽痕跡。這道烙印蘊含本世界的雷霆法則，在千年之後形成一條狹窄的雷谷。風娥二人被山主設計，誤入這處雷谷。幸虧二人反應快，手段高，從雷谷順利脫困。

然後，又被南宇山神手中的地母冠冕碎片，直接從南宇山地域轟出來。

「只有我們倆，人手還是不足。回頭要多找幾個人。」楊柯沉聲說：「除卻那個雷谷和地母遺留的神器碎片外，最麻煩的就是那些巫術以及獸海戰術。」

南宇山魔獸眾多，其中不乏擁有神性的怪物。楊柯和風娥雖然不懼這些異獸，可在它們牽絆下，妊女等人在背後放冷箭，根本沒辦法殺入南宇山深處，尋找山神的弱點。

「哼，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個用巫術的女神，分明是你們夏國人！」

「但我不認識。」想到自己見到的妊女，楊柯臉色不好看。妊女施展的巫術，有許多都是「巫姑」一脈的秘傳。但是前兩任巫姑不是都已經死了嗎？那麼，這位妊女到底是什麼來歷？

「看來，要好好問一問余英了。」

二人找了一處僻靜地方，將自己炸起的頭髮梳理好，換上乾淨衣服，才扮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重新走入靈宮。

此刻，姬樂和青年正苦著臉，提筆在竹簡上練習隸書。

他們倆被迫同意練習書法，卻沒料到史皇氏的行動力居然這麼高！

剛剛同意下來，史皇氏馬上派人去學宮取來竹簡和毛筆，以供二人練習。

那是，東漢先民建立的夏國，自然保留漢代敬老的風氣。更別提倉頡這種黃帝時代的大前輩，就算是楊柯這等驕傲霸道的人，也不敢對他不敬。學宮那頭更把倉頡視作文明傳承的瑰寶，巴不得倉頡有所要求，他們好幫著分憂。

讓國靈和青年學寫字？

行啊，學宮筆墨竹簡隨便用！

「老爺子，我們倆直接用竹簡，是不是有點太浪費？不如，從沙土開始？」

「你二人又不是沒有練字功底，先試試吧。」

青年本就是漢朝人，他學的就是隸書。而姬樂曾經也在朋友的指導下，學習過隸書書法。

二人對視，默默入席，提筆開始寫字。

「在老爺子的督促下，有種被我媽/姨母鞭策的恐懼！」

史皇氏坐在一旁，拿出老師的架勢，為二人講解自己的篆隸書。

「老夫為夏國研究的文字，分方圓兩類。圓為天篆，方為地隸。天篆乃神文，供仙、巫等超凡之人御使世界萬象。地隸由漢隸改良而來，是國民日常所用的基本文字。此二等合在一起，有『天圓地方』之意。」

「如今，你們倆先學習地隸。」

姬樂眉頭動了動，轉動筆桿問：「老爺子，您研究天篆，就沒有什麼異象動靜？」

這可是真正溝通世界本源的文字，難道沒有什麼大道感應，鬼哭神嚎嗎？

「暫時沒有，畢竟天篆目前只有三百個，還不完善。而且這只是我們夏國的靈文體系，其他國家也有類似的巫文、魔紋。就連太平教當年也有一套篆文體系，而且他們還借用老夫的名義。」

「老頭子和婦好殿下討論過。單純的天篆靈文，不會觸及天神們的底線。」

天神們還要觀察這一個個異度文明的演化。不會在一開始便進行打擊。若非當年太平教觸怒天主，也不會全部覆滅。

姬樂聽罷，默默按照史皇氏展現的地隸，在竹簡上默寫周易。

風娥和楊柯就是這時候走進來的。

女神咋咋呼呼跑進來：「姬樂，快，跟我一起去南宇山，我們去報仇！」

這一攪局，姬樂和青年同時露出驚喜之色。趁著說話的功夫，他倆將竹簡捲起，把毛筆一扔，請風娥和楊柯入座。

哪怕青年和楊柯不對頭，此刻也不由露出笑臉。跟他們說話，總比被老爺子監督練字要強！

「你們那邊情況如何？算了，我自己看吧！」姬樂手一勾，從楊柯懷中飛出一片翠綠竹葉。

那葉子落在姬樂手中，一縷縷煙霧升騰，在殿內幻化二人在南宇山的情景。

「糟糕！」風娥和楊柯臉色大變：「這傢伙怎麼還有這一手？這樣一來，我們的醜態不就被他看到了嗎？」

但姬樂三人根本不在意二人在雷谷的遭遇，而是更專注打量那幾位邪神。

「老爺子，幫忙做記錄，將這些南宇山地祇的資料都記下來。」

姬樂看著山主、乾屍以及蛇神，囑咐說：「這三位威脅最大，他們都是半神，而且都有地母神性。至於這女子……」

看到漢代襦裙打扮的妊女，姬樂皺了皺眉：「咱們的人？」

青年：「不應該吧？她如果是夏國人，你作為國靈，應該會有感應？」

姬樂搖搖頭：「如果她自己不承認自己是夏國人。那麼，我無法察覺她的存在。」

國家是由國民組成的。但更確切的說，是有一群認可自己國民身份的國人組成。正因為他們對國家的自豪感，對祖國的信仰，才締造了一尊尊國靈。

可假如國民背叛自己的國家，亦或者不認可乃至反感國家，打算自立門戶。那麼，國家滅亡後，毀滅的命運又怎麼能牽扯到對方？

根據姬樂的研究，「國存民在，人滅國亡」的基本原則外，會有一些特殊的個例。

比如，外來者加入夏國。哪怕對方不是先民血統，但對方認真學習諸夏文明，認可自己作為夏國國民的身份，那麼姬樂或許就能多一個國民，多一份信仰力。

反之，如果對方不認可夏國，縱然是先民們的血脈，姬樂也無法和對方產生聯繫。只能說是身體中的異物罷了。

姬樂又閉眼仔細感應了一遍，神情複雜說：「她不是我的國民。在我的感知中，完全無法探查妊女的信息。」

「這樣嗎？」楊柯喃喃道：「難道是某個流浪者？」

在蠻荒時代，各個文明都以部落、城邦、國家的形式團結在一起。背棄自己的文明國度，幾乎是一件不存在的事。

除卻這個時代的民風較為淳樸外，另一個關鍵因素在於：一個人在莽荒生活，存活率太低！

當然，楊柯例外。一位半神，不論在哪裡，都是被歡迎的對象。

因此，姬樂不願意逼迫楊柯太狠。真逼急自家「心臟」，且不論換一位國主引發的鎮痛。這楊柯的存在本身，要如何處置？逼急了，人家將身份一拋，以流浪者的身份在大地上行走，反而是夏國少一個重要戰力，甚至多出一位敵人。

流浪者，在大地上最為罕見的一群人。但能以一個人的力量在危機四伏的蠻荒時代存活，足以證明他們的強大。

青年：「如果她在夏國生活過，縱然姬樂無法感知對方，但肯定也會留下對方的生活痕跡。而且巫術來自靈宮，可以找余英問問。」

姬樂派遣巫女，去請余英到場。

接著分析剩下三位地祇：「那個穿袍子的，看不清來歷，但不容小覷。至於蜃龍，手下敗將，回頭楊柯你帶對付。倒是那個鳥頭神，能御使飛鳥，召喚凶禽？恐怕要動用軍隊的力量了。」

楊柯：「總之，下次去的時候要多帶點人。」

風娥坐在姬樂身邊，扯著他袖子說：「我知道你神通廣大，姬樂，下次跟我一起去！楊柯就是個廢物，根本不頂事。跟你去，我們肯定能掃平南宇山。」

「胡鬧！」史皇、楊柯和青年同時變了臉色。讓姬樂離開九宮城？別開玩笑了！

作為國靈，豈能輕易涉險？

史皇氏看風娥的眼神越發不對：這女神太任性了！我夏國國靈能隨便跟她胡鬧？

楊柯面色陰沉：「風娥，剛才的情況你又不是不清楚。不想辦法解決那件神器碎片，姬樂進去也要被掃出來。」

那可是地母神的神器碎片，天然操控大地之力。在南宇山這處地神領域中，山主幾乎擁有等同天神的力量。除非天神親臨，不然誰也打不過他。而天神不能降臨大地，這就形成一個悖論。

能擊敗山神的強大天神無法攜帶全部實力下界。而以限制狀態下界，反而被山主碾壓。

除非神王親臨，但神王之尊，怎麼會隨隨便便對付一位地祇？

「地母神器？」余英隨蘇芷進來，聽到眾人的話，她插嘴說：「南宇山有地母神器？」

姬樂：「你怎麼來的這麼快？」

「我本來就在門口，有事找楊柯，碰到就趕上了。諸位說的神器，指的是？」

「可能是冠冕的碎片。」楊柯隨口問：「你怎麼，你有辦法？」

「或許有辦法。靈宮有一種專門封印地神的秘術。也正是憑借這種秘術，才能鎮壓那麼多地祇大靈。」余英笑道：「殿下，您放心，回頭我可以將這門秘術交給您。應該能對付地母的神器。」

「靈宮還有這種秘術？」姬樂驚訝不已，準備詳細追問。按理說，自己能使用國民們的技能，有這種秘術的話應該瞞不過自己。

余英見狀，趕緊對他遞眼色。

姬樂心中一動，不露聲色說：「那回頭，有勞你了。」

「余英，這次找你來，想問問關於這女子，你瞭解幾分？」楊柯指著煙霧中展現的妊女：「她的巫術是咱們靈宮這一脈吧？」

看到妊女展現的巫術，余英馬上想起給自己通風報信的那個神秘人。

是她？那麼，她主動給夏國傳訊，到底是敵是友？

沉吟半晌，余英故作不知：「這……可能要回去查查。畢竟巫姑換代頻繁，每代都有幾個候選人，也能學會一二秘術。我要回去查一查名單。但大概率，可能是夏國巫女出身。」

「那就好好查查吧。但不需要太在意，反正她不把自己視作夏國人，回頭咱們也不用手下留情。」姬樂說：「余英，對方擅長巫術，說不定回頭還要你出面跟她鬥一鬥。」

「是。」余英應聲後，示意楊柯和自己離開。

姬樂目光閃了閃，對青年遞了個眼色。青年歎了口氣，跟著二人溜出去偷聽。

只見楊柯和余英離開後，年輕的國君也在抱怨：「有事不能在永樂殿說？你不是尊敬那兩位殿下？怎麼不在他們面前提？」

「風娥殿下還在呢！」

「哼——你這幾天，跟風娥的關係也很不錯，不是還幫她數落我幾次？這麼不把她當外人，有什麼事要避開她？」

「別胡鬧！」余英在楊柯額頭輕輕一拍，語氣嚴肅說：「咱們家的鹽沒了！」

鹽？

楊柯一愣，但馬上反應過來：「鹽池？」

余英面色凝重，點點頭說：「剛剛傳來的消息，寧遠那邊可能出事了。」

「咳咳……」青年突然輕咳幾聲，從後面走出來：「你們剛才說，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