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永樂朝見

姬樂正襟危坐，用一副關切的口吻垂問余英：「昨夜國民情況如何？城內損傷如何？」

「殿下穩坐靈宮，國民們皆無損傷。我靈宮諸巫出手，以咒術安眠，普通國民並不知曉這件事。至於受到波及的房屋，也在今早之前全部修補完畢。」

姬樂聞言，默默點頭。

在這個時代，天災人禍很頻繁，國民們對天神帶來的災難習以為常。但即便如此，若能讓國民睡一個好覺，又何必將他們驚擾起來呢？

「做的不錯。」姬樂和余英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說起在靈宮中的生活。

「我既然入主永樂殿，便要好好跟那些靈宮的牛鬼蛇神打交道。你且留著，看我怎麼對付他們。」

「殿下真有束縛圖騰大靈的手段？」

「術法都是研究出來的。今天沒有，不代表來日沒有。『夷狄入華夏者，則華夏之』這些大靈對靈宮而言，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守備力量。」

「可異族之神，不得不防。」

「放心，本殿有分寸。」姬樂揮揮手，讓蘇芷帶上自己準備的飾品：「前番風娥殿下降臨，我從靈宮拿了不少東西。今天便賞賜你些首飾，以作補償。」

「殿下乃國之聖靈，用靈宮之物天經地義，何須補償？」

「不僅僅是償還靈宮，更是對你這幾日奔波的賞賜。你們幾個也有。」姬樂對余英背後的諸位巫女說：「你們這段時間很辛苦。昨夜想必都是一晚沒合眼吧？」

諸巫女露出訝異之色，只聽姬樂笑道：「你們就算梳妝打扮，但精氣神如何，怎麼能瞞得過本殿？須知，本殿為國之化身，與爾等休戚同在。難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本殿還不清楚嗎？」

昨夜巫女們奔波在城內，設法以巫咒安眠國民，的確很累。不僅僅是精神上，更是從靈力層面，將她們積累的靈力消耗一空。回宮後還沒怎麼歇息，就跟著余英過來請安。

姬樂手指微動，畫出回春符為在場眾女恢復靈力。

「昨夜之事，本殿暫代諸國民謝過汝等。」

「國之安穩，日後還少不得你們繼續操勞。余英，將首飾分下去。都是花兒一般的女子，總要打扮一下。」

蘇芷端著盤子走下去。掠過青年跟前時，他餘光一瞥，露出驚容：「這些首飾——」

青年心中震動，眼熟，太眼熟了。生前他好像看過啊！

這些東西，是姬樂一大早在永樂殿具現的首飾。專門將時間點定位在西漢，選在青年那個時代。他當然覺得眼熟。

「這廝……是故意的吧？」青年看向姬樂，姬樂根本沒察覺他的注視，笑呵呵對巫女們說：「都戴上，都戴上，『女為悅己者容』，誰說巫女不能打扮了？未來你們要嫁人，本殿主持靈宮，還能算你們的娘家，屆時肯定幫你們添嫁妝。」

夏國目前最缺人，別說什麼巫女一生守貞。在這個時代，還真不需要巫女們為本土那些亂七八糟的天神守節。

按照楊柯老父親定下的規矩，巫女們在二十五歲後可自行婚嫁，且靈宮有義務為幫她們置辦嫁妝。說到底，擁有修為靈力的巫女們資質都很不錯。她們生育的後代，大多會繼承她們的天賦。對夏國，這是不可忽視的人才。

面對這些資質出眾的少女，楊父如何肯讓這些花兒一般的巫女孤守在靈宮慢慢凋零？別說巫女，就算幽宮女閭中的樂姬、舞女們，如果願意嫁人，國家也是大力支持的。

生！只要你肯生，國家就敢承擔全部費用。不說在懷孕期去明宮免費療養，如果生下雙胞胎，王庭還有專門的禮物贈送。

甚至為巫女、娼妓的婚後生活著想，楊父還根據本土土著部落的婚嫁文化，特意確立「走婚制」。就算那些巫女們不想嫁人，或者嫁不出去。也可以自己憑借家財置辦宅屋，不用組建家庭，夜召外郎受孕即可。只是孩子需要自己撫養，且與男方家庭無關。

說到底，漢裔嫡系太少了。為了提高漢民們的人口，楊柯的老父親可謂操碎了心。也正是在他的時代下，漢民數量才總算突破十萬大關，不用太過憂慮被土著血脈同化。

巫女們在姬樂鼓勵下，只得將那些西漢宮廷首飾一一佩戴。

看著這些人的裝扮，青年恍惚以為自己回到未央宮……

「你們這邊倒是熱鬧。」史皇氏帶著兩位巫女從殿後走進來。看到眾女打扮，他目光一頓：「你今早又弄來了這麼多？」

「沒多少，首飾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東西在庫房。」

因為外人在場，姬樂說的隱晦，但史皇氏馬上反應過來。

兵器！

姬樂具現的物品，類似這些首飾可以贈送給人，糧食作物可以送到農宮，但眾多武器全部放在庫房，顯然他有自建一軍的打算。

而如今對巫女們這麼照顧，也是為即將建設的女軍做鋪墊。

「老爺子，您那邊呢？」

「稍微整理了幾份。但人手太少了。」倉頡一夜沒睡，在殿內默寫四書五經，已經將這類儒學經典準備妥當。

「回頭給學宮送去，補全一下他們的經籍。至於其他行業……」

「那些暫且不著急。讓學宮裡的儒生學會文字神通，這才是用意所在。」

夏國和其他城邦國不同。那些國家因為祭祀神明的緣故，可以學習神明賜予的神術。但夏國靈宮的巫覡們，只能憑借自己的努力進行研究。

然而，史皇氏的出現，打破這種尷尬局面。

姬樂想要讓史皇氏將「文字神通」教授給國民，作為另一種戰鬥方式，提高國民的實力。

儒生文臣有史皇氏傳授「文字神通」，武官士兵可以讓青年研究「以武入道」的戰鬥方式。靈宮則著重向方仙道演變。

靈宮的術法體系涉及太平教遺留的理念，確實有方仙道萌芽的痕跡。縱然沒有姬樂插手，五百年後也肯定會轉向方仙道。

文、武、仙三脈開花，各大修行方式相互交流，還能進一步推演夏國更高層次的境界，觸摸天神奧義。

「明白。」史皇氏應諾，緩緩坐在姬樂左手邊。

剛坐下沒多久，外頭便有人稟報，說是靈宮巫丞等人紛紛前來拜見。

余英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卻被姬樂攔下。他神情淡淡說：「既然巫丞等人來了，都請進來吧。」

「到底是靈宮巫覡，稍後的異神朝見，還少不了他們出力。」

姬樂做主，將巫丞、巫禮等人請入大殿。就連巫羅都在諸多巫覡的裹攜下，被迫前來拜見國靈。

「巫丞/巫禮/巫岷/巫羅拜見殿下。」

四巫行大禮叩拜，偷偷打量正座上的姬樂。

姬樂作為國之化身，對夏國國民有天然的親和力。巫丞三人見了，天然升起好感。至於巫羅，看到姬樂後心下忐忑不安。

「好強的神輝！」在巫羅眼中，姬樂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片璀璨的金色光海。無窮無盡的信仰力量在這片海域迴盪，讓巫羅生不起半點反抗的念頭。

「恐怕，那些天神殿下也不過如此了吧？」

姬樂掃視眾人，頷首一笑：「難得你們來的這麼齊全。坐吧。」他伸手一指，命四人帶諸巫覡入座。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姬樂將余英等巫女安排在左，將靈宮四巫安排在右，余英正好和巫丞對上。

隨後，姬樂閉上眼，安心養神。

「殿下……」巫丞看到對面的余英，打算開口問安，卻又被姬樂伸手按住：「等等，人還沒來齊。」

人沒來齊？

巫禮看了一圈，瞧見靈宮首腦幾乎全部在此，不由露出異色。

如果不是靈宮，那麼就只能是王庭了？

又等了一會兒，穿麻衣芒鞋的田平匆匆趕來。青年主動打招呼，將他拉到自己身後，表明他也算是姬樂一系的人。

「又是一個不認識的面孔。」余英看著農夫打扮的田平，心下奇怪：「史皇氏也就罷了，這田平還有無名閣下，殿下是從哪裡找來的？」

田平本來在農宮和那些農夫們探討農耕之術。但姬樂早早通報消息，請他務必前來靈宮和眾人見面。於是，田平放下手頭事務，急匆匆過來觀禮。

田平之後，姬樂等待的正主也總算到了。

姬樂昨夜對王后南宮氏送去花勝首飾，請她明早來靈宮一敘。楊柯擔心自家夫人出事，加上王庭沒什麼大事處理，便親自隨南宮清妏前來。

「拜見國君。」

楊柯到來，靈宮諸巫只能起身見禮。史皇氏也在身邊留下座位，打算請楊柯上座。

「免了，我隨南宮一起來，便隨她坐吧。」夫妻倆手拉著手，大大方方坐在左側余英之前。

南宮氏柔聲道：「昨夜國靈殿下送來金飾，妾身特來謝恩。」她拿出王庭的一些吃食，請蘇芷轉交給姬樂。

「小小心意，請殿下笑納。」

「哼，區區一些瓜果點心，難道我們靈宮沒有嗎？」巫羅見狀，忽然開口打破平靜。

余英眉頭動了動，目光掃向對面的巫丞：大叔，你故意的吧？在永樂殿爭吵，這是故意落殿下臉面吧？

巫丞臉色發黑，連忙看向姬樂。只見姬樂歪著頭，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巫羅。他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今天說什麼也不帶這個混賬來！

巫丞等故意帶上巫羅，便是打算讓姬樂敲打巫羅，好讓這小子乖乖放棄本土神，回歸故土一脈的懷抱。

奈何這廝混賬，公然譏諷南宮氏，極有可能讓國靈殿下誤以為是自己的主意，破壞自己三人的全盤計劃。

姬樂饒有興致打量巫羅。

靈宮諸巫中，唯有巫羅一人，姬樂感覺不到他身上的信仰線。

「這廝不把自己視作夏國人。說起來，如果這種生在夏國，但心不在的人。我隕落後，他會不會跟著一起死亡？還是說，可以轉投其他國度？那麼，如果我將某人驅逐出境，剝奪國籍，日後會不會就無法牽扯到對方了？」

「巫羅，你說什麼呢！」不等姬樂開口訓斥，巫禮直接將巫羅的話打斷，並對南宮氏賠罪。

「無妨。」南宮氏典雅大方，她輕柔說：「靈宮物產豐富，自不會怠慢殿下。只是這些點心乃我等四姐妹親手所做，想要請殿下點評。」

「那敢情好。」姬樂命人收下禮盒，笑道：「如果本殿覺得好吃，回頭是不是還要繼續送飾品，勞煩四位夫人幫忙製作口食？」

南宮氏站起來，微微欠身：「我等姐妹閒來無事，只有這等小手藝。若殿下喜歡，大可來王庭做客，何須什麼酬勞？」

「先聲明，我家夫人這麼說是禮數，但你可不能成天往王庭來。」楊柯一把將南宮氏拉入座位，滿臉警惕盯著姬樂。

笑話，讓姬樂去王庭跟我夫人在一起？根本不放心啊！

楊柯雖然覺得自己長相不錯，但是在姬樂這小白臉面前……楊柯不得不承認，如果某位「天災級」的女神降臨，在自己和姬樂之間選擇。他可以肯定，那位女神一定會擄走姬樂。

「不讓去王庭，那麼請南宮夫人來靈宮，本殿也很歡迎。」姬樂回了楊柯一個笑臉：「說起來，這次本殿僅僅邀請南宮夫人。本想著夫人可能會帶另外三位夫人來，卻不料是你這廝厚顏跟來。」

姬樂的確想找個機會探望王庭四夫人。他對這幾位夫人很好奇，楊柯如今也有二十多歲了，為什麼遲遲沒有生下子嗣？

聽聞南宮氏曾孕育二子，但紛紛早夭。而另外一位夫人也剛流產不久。這到底是偶然，還是某人蓄意？

姬樂得知這個消息後，腦子裡已經閃過三千宮斗小說，八百宮斗電視劇，各種可能猜了一個遍。

請諸位夫人來靈宮敘話，便是打算摸摸根底，好幫楊柯解決問題。

楊柯作為夏君，就算姬樂要跟他交鋒，剝奪對方的國君之位，也要有一個繼承人吧？

如今楊氏一脈前人的恩澤還在，豈能隨便扶持旁人？但楊柯一直沒有子嗣，楊氏嫡系也無旁人。姬樂縱然想來一出「國主換代」，「少主當國」都沒一個合適的人選。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楊柯真出事了，姬樂便要跟著倒霉。

想到自己穿越還沒幾天，就要為夏國耗費這麼多心力，姬樂忍不住哀歎：除卻為國民提高身體素質外，我居然還要操心楊柯的後嗣問題。天底下，還有我這麼好，這麼有責任的國靈嗎？

算了，未來有機會去王庭瞧瞧。或許不是四位夫人的身體，而是和王庭環境有關？記得穿越前看到過一些資料，說古代宮殿建築可能對人體有害。

「怎麼，我陪夫人來，你不歡迎？」

「靈宮有餘英在，你還擔心本殿和巫丞等人吃了你家夫人不成？不過你來了正好，而且靈宮諸巫都在，本殿有個問題想問問大家。」

「什麼？」眾人打起精神，看向這尊年輕的國靈。

從這位年輕國靈的行為處事看，很多人都認為，他比楊柯更像一位國君，至少更符合大家心目中的國君風範。

所以，大家很好奇。這位國靈大人又有什麼精彩之言呢？

姬樂咧嘴一笑，青年和史皇氏心中升起不祥預感。

倉頡本打算阻攔，但姬樂清朗的聲音先一步在殿上響起：「九宮城並未真正立國，仍歸漢朝藩屬，這一點本殿清楚。可為什麼要取名為『夏』？難道你們不清楚，『大夏』是西域某個國家的稱呼嗎？」

楊柯：「？？？」

余英：「……」

南宮：「！！！」

諸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