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遭遇戰

「城裡有詐！」蒙驁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得出了這樣的一個結論。

爆炸聲還在不停響起，沖天的火光一下子迅猛無比的蔓延了開來，許多秦軍士兵們狼狽不堪的從城門之中奔跑出來，臉上黑乎乎的，身上也是青的灰的一大片，好像在灰裡面滾了好幾圈一樣。

這座小城徹底的完了。

蒙驁靜靜的看著這一幕，突然無比的慶幸自己並沒有入城的舉動。

如果蒙驁在城中被那突如其來的爆炸給炸死的話……這場戰爭甚至都不需要繼續下去就已經分出勝負了。

還好，城中只不過是區區四五千步兵而已，而且其中的大部分應該還是能夠平安的撤出來，最多就是狼狽了一點。

想到這裡，蒙驁立刻下達了命令：「全軍戒備，注意敵襲！傳令下去，讓先鋒騎兵部隊速速撤回大營之中！」

作為秦國如今為數不多的大將，蒙驁可以說是做出了最為正確的決定。

但是蒙驁並不知道的是，這個時候其實已經晚了。

在奪取了冀縣之後，由於天色尚早，所以蒙驁的五千騎兵在冀縣之外集合了起來，並且開始繼續朝著前方行進以搜索敵情。

當爆炸發生的時候，這五千騎兵已經來到了冀縣以西大約十里之外的地方。

這裡是一片極為寬闊的平原，也是十分適合騎兵的戰場。

三萬趙軍騎兵幾乎是同一時間出現在了秦國五千騎兵的視線之中，並且從西南北三個不同的方向包抄而來。

當發現到處都是滾滾塵煙和無數趙國騎兵之後，秦軍的指揮官們當機立斷做出了決定——撤退！

五千秦軍騎兵開始倉皇朝著東方自家主力所在的方向逃亡。

蹄聲凌亂，此刻的秦軍騎兵們也顧不得什麼陣型了，一個個亡命的夾著馬腹，口中呼喝不停，唯一想的就是讓自己胯下的坐騎能夠快一些，再快一些。

雙方之間的距離正在極速拉近。

眼看秦軍騎兵距離自家本陣只有不到兩三里地的距離之時，趙軍南北兩側的包抄騎兵部隊已經率先進入了射程。

「射！」

不需要特地的命令，所有趙軍騎兵們都十分自覺的彎弓搭箭，箭矢猶如蝗蟲一般朝著秦軍騎兵們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

三萬趙軍騎兵之中有將近兩萬人是來自於先前的林胡、樓煩等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剩餘的人則是從趙國各地選拔出來的優秀騎兵，騎射這種技能對於他們來說幾乎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而在多年和北方異族以及中原諸侯的戰爭更是讓他們培養出了一種特有的屬於軍隊的默契感。

一輪箭雨落下，正在逃亡的騎兵們頓時人仰馬翻，直接在秦軍騎兵逃亡部隊之中清空出了一條無人地帶，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條長龍被人突然從中間狠狠的砍了一刀，瞬間一刀兩斷。

單單是一輪箭雨落下，就有至少三四百名秦軍騎兵落馬，殺傷力十分驚人。

蒙驁立在自己的戰車之上，下午的太陽直直的照射在蒙驁的臉上，讓他不得不瞇著眼睛打量面前的戰局。

看著面前的情形，蒙驁的臉色十分凝重，口中不停的發出一條又一條的命令。

「給騎兵打旗號，讓他們繞過中軍陣，從側翼退下來！全軍準備迎敵，巨盾兵突前，戰車護衛兩翼，弩手抵近準備射擊，弓箭手在弩手之後！」

自從趙國崛起，尤其是在幾次和趙國的戰爭之後失敗之後，秦國內部對於「如何跟騎兵對抗」這個課題是好好的做過一番功課的。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課題得到了相邦魏冉的大力支持，並且讓白起作為牽頭的負責人。

雖然雙方是政敵，但是在這一次的出兵之前，蒙驁還是從魏冉手中得到了所有的資料，以及秦國為此做出來的準備和物資。

在旗幟和號令的鼓聲之中，眾多秦國巨盾兵紛紛上前。

「架盾！」

在秦軍指揮官們聲嘶力竭的叫喊聲之中，膀大腰粗的秦軍力士們發出怒吼，重重的將手中齊人高的青銅大盾狠狠的砸在地上。

大地之上瞬間出現了一道長長的盾牆。

「弩手準備！」

無數弩機的上弦聲紛紛響起，一架又一架的蹶張弩從巨盾的縫隙之中露了出來，直指前方。

看著這一幕，蒙驁的心中也是不由暗歎一口氣：「這一次帶來的蹶張弩還是太少了……」

作為秦國作戰的主力方向，白起拿走了秦國之中絕大部分的先進裝備，這其中就包括如今秦國的最強遠程武器蹶張弩，蒙驁手中的這五百架蹶張弩還是秦王派出的兩萬援軍帶來的。

如果有兩千架左右的蹶張弩，蒙驁甚至敢撤去盾陣在正面直接和趙國人來一次遠程對決，畢竟蹶張弩的射程可是遠勝騎兵手中長弓的。

當然，抱怨是不可能解決問題的，以蒙驁眼下來說也確實只能夠做到這些，接下來究竟會發生什麼，那麼就得看真正的實戰了。

突然，蒙驁身邊的一名秦軍將軍叫了起來：「將軍，我們的騎兵要潰散了！」

蒙驁心中一緊，霍然抬頭看去。

此刻，趙軍的兩側追兵已經改變了方向，從原先的九十度角劃出一個巨大的弧線之後，幾乎已經要和秦國的騎兵們平行了。

一輪又一輪的箭雨朝著秦軍的騎兵們射來，一名又一名的秦軍騎兵們慘叫倒地。

雖然也有一些秦軍騎兵想要嘗試著發動反擊，然而三三兩兩射出來的箭矢即便能夠命中那麼幾個目標，但是對於整體的戰況卻完全毫無幫助。

蒙驁深吸了一口氣，右手不知不覺的握緊。

他的心中十分清楚，自己的這支騎兵已經完了。

這甚至都還沒有正式的開始接觸戰！

更加糟糕的是，由於被趙軍的攻擊打的幾乎已經是潰退的緣故，蒙驁現在甚至都無法確定這支騎兵能否看懂自己的旗語，從秦軍本陣的兩側撤下去。

一旦被這支騎兵潰兵衝擊到自家本陣的話，那麼這場仗簡直是沒有辦法打下去了。

蒙驁不再遲疑，冷聲道：「繼續打出旗語，讓他們從兩邊撤退，若是有不遵守號令者……只要進入到百步之內，直接射殺！」

蒙驁的這道命令下來，他身邊的不少秦國將領臉色都變了，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開口說話。

從道理上來說蒙驁的處置確實是毫無問題，但道理歸道理，當每日朝夕相處的袍澤們在面前被趙軍騎兵肆意射殺，甚至還有可能被自家的強弩射死的時候，又有幾個人能夠做到無動於衷呢？

氣氛漸漸變得壓抑了起來。

讓所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的是，秦軍的騎兵們雖然已經被趙軍打得潰不成軍，但領頭的指揮官們依舊保存著幾分理智，在他們的率領下，絕大部分的秦國騎兵都及時的轉變的防線，從寬達數里的秦軍本陣左翼擦了過去。

而這種突然變向的代價就是秦軍的騎兵們又再多付出了幾百條性命的代價。

蒙驁的嘴唇緊緊的抿了起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這名將軍憤怒之時的無意識表現。

密集的馬蹄聲之中，秦軍的騎兵們終於完全撤了下去，後方的趙軍騎兵隨之出現。

蒙驁冷冷的說道：「擂鼓，準備迎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聲頓時變得密集了起來，在蒙驁的身後，黑色的大旗昂揚的擺動了起來，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回應。

或許在騎兵戰之中秦軍吃了大虧，但是蒙驁相信以自己和大秦事先做好的準備，只要趙國人敢撞上來，迎接他們的就是來自大秦的怒火！

就在這個時候，兩聲極為尖銳的響聲突然刺破空氣，傳入了蒙驁的耳中。

他抬頭朝著天空看去，正好看到兩支響箭一左一右，朝著南北兩個不同的方向飛去。

蒙驁臉色微微一變：「這是……」

伴隨著這兩支響箭上天，原本緊隨秦軍騎兵而至的兩支趙軍騎兵立刻就做出了反應，在即將進入秦軍強弩射程之前瞬間轉向朝著南北兩個方向而去，脫離了戰場。

塵煙滾滾遠去，原本即將展開的一場大戰瞬間消弭。

蒙驁明顯的聽到自己身邊不少人鬆了一口氣。

這讓蒙驁心中的憤怒越發的凝聚了起來，以至於有些無法遏制，輕輕的哼了一聲。

「傳令下去，讓將士們不要放鬆警惕，此戰還遠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呢！」

既然趙國人極為罕見的動用了震天雷這種王牌武器，那麼就沒有理由這麼收手。

果然，在煙塵散去之後，在秦軍的正面，趙軍主力緩緩而來。

紅色的旗幟迎風飄揚，數萬匹戰馬的蹄聲密集的如同鼓點一般敲擊在所有人的心弦之上，目之所及儘是高頭大馬和精悍的趙國騎兵，大地在不停的跟隨著蹄聲而震顫，再加上黑壓壓猶如潮水一般的軍陣，雖然還沒有開戰就已經給人極為強大的震懾。

在遠處，兩支騎兵帶著煙塵正在急速朝著趙軍本陣靠近，正是剛剛追擊秦軍騎兵的那兩支趙軍騎兵。

蒙驁的眼睛又一次的瞇了起來，這倒不是因為趙國騎兵的紀律和強大給他帶來的震撼，而是這該死的太陽直視眼睛實在太特麼的難受了。

「這也在你的計算之中嗎，廉頗……」

廉頗正在遠遠的打量著秦軍的陣型，片刻之後還是忍不住感慨一聲：「這個蒙驁，看起來還挺會領兵的啊。」

一陣馬蹄聲響起，隨之傳來的還有趙奢的聲音：「那當然，不是每一個秦國將軍都是魏冉。」

廉頗轉過頭去，對著策馬來到自己面前的趙奢笑道：「不行啊老趙，居然連一支秦國騎兵都吃不掉。還有，你的計策浪費了本將軍這麼多震天雷又怎麼說？」

趙奢聳了聳肩膀，道：「蒙驁這個人實在是太……穩健了。若是他進了城，事情就容易很多了。至於這支騎兵……你的響箭若是再晚一些，我保證將它全殲。」

廉頗笑道：「我的響箭若是再晚一些的話，你就要撞到秦國人的鐵盾上來……嘿，誰想出來的這個辦法，大盾，嘿嘿！」

廉頗接連笑了幾聲，不知道是在讚歎還是在嘲諷。

趙奢道：「現在該怎麼辦？」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趙奢的心中多少有些挫敗感。

在確定了和要秦軍狠狠來上一場之後，趙奢就發揮了自己的聰明才智，針對所掌控的秦軍情報而制定了兩個計劃。

第一個就冀縣城之中的爆炸，第二個則是針對秦軍騎兵的埋伏。

在趙奢的設想之中，作為主帥的蒙驁很有可能會在得知收復了冀縣的消息之後很高興的入城，然後被趙軍預先設置好的爆炸弄得灰頭土臉甚至是直接身亡。

即便是蒙驁反應過來運氣不錯的逃出了冀縣，那麼隨之而來的還有趙國騎兵的突然襲擊。秦軍先在冀縣之中被炸了一波，發現趙軍突襲之時定然是陣腳混亂，這個時候只要三萬趙軍一擁而上突入秦軍的陣地之中，接下來的自然就是一場理所當然的大勝了。

然而蒙驁的表現出乎了趙奢的意料之外，讓趙奢的這個設計「僅僅」是擊潰了五千秦軍騎兵並且收割了其中大約一半的性命。

起到了作用，但是和趙奢原先想的那種決定性的作用還是相差甚遠。

雖然是敵人，但是這一刻趙奢的心中對於蒙驁還是不由生出了幾分佩服的感覺。

從一開始到現在，蒙驁一直都是被動應對，幾乎沒有多少時間來給他決策，可卻在每一個關鍵點上都做出了最為正確的反應。

也難怪此人會得到大王的稱讚，說此人「必為蒙氏將門之祖」了。

面對著趙奢的提問，廉頗嘿嘿一笑。

「趙奢啊，你的那一套不行了，所以現在該到本將軍的這一套上場了。」

趙奢下意識的問道：「哪一套？」

廉頗放聲大笑，伸手在馬鞍的旁邊拿出了一桿長槍，單手十分輕鬆的舉了起來，直指藍天。

「當然就是衝過去，打垮他們！」

片刻之後，又是三支響箭同時升起，在天空之中劃出了三道不同方向的軌跡。

真正的戰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