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
晚安,拉赫曼尼諾夫 by 中山七里
2020-1-31 18:16
時價二億日幣的大提琴從完全密室的房間裡倏忽消失了——
聽到騒動趕到樂器保管室時,門口已經圍出一道人牆了。鑽進人牆一看,隻見初音呆立在門前。她一臉蒼白,不安地東張西望,發現我後,才似乎總算放下心來。看到那張表情,瞬間我好想緊緊抱住她,但眾目睽睽之下,也不能這麼做。
「聽說大提琴不見了?」
我努力佯裝平靜地問,初音似乎也察覺了周圍的氛圍,冷靜地開始說明。
初音說,這幾天她幾乎每天都在試奏史特拉第瓦裡 [ 注:史特拉第瓦裏:Antonio Stradivari,意大利的弦樂器制造師,被認爲是曆史上最偉大的弦樂器制造師之一。] 的大提琴 ,昨天也一直練習到傍晚六點,照常將大提琴收回琴盒後,進入保管室,把大提琴在指定的架子上放好,然後離開。
「那個時候大提琴確實好好的,警衛叔叔,對不對?」
初音問,警衛一臉擔憂地點點頭。
「嗯,雖然我沒有一一仔細查看,可是樂器的位置跟數目都吻合。這位同學是最後一個來還樂器的,所以我很確定。」
「然後我今天到保管室來借琴的時候……大提琴卻從架上消失了。」
咦?意思是……
就在我準備繼續說下去的時候。
「讓一讓,讓一讓!」另一頭傳來尖高的叫聲,須垣谷教授分開人群過來了。
「聽、聽說史、史特拉第瓦裡被偷了,是真、真的嗎!」
教授氣喘如牛,再三對我和初音還有警衛重複相同的問題。警衛一定已經被問過相同的問題好幾次,也深感自責吧,他的臉上同時浮現苦澀與疲勞的神色。儘管相貌兇悍,然而一旦萎靡下來,看上去也隻是個疲倦的中年大叔。然而須垣谷教授卻誓死以赴似地連珠炮問個不停。
「昨天最後一個進房間的是誰?是幾點?」
「是這位同學,最後上鎖的時間是晚上六點十二分。我一直在這裡看到晚上八點,然後下班。」
「那個時候大提琴確定還在嗎?」
「同學離開後,我檢查過了。樂器的數目和位置都符合規定。」
「你確定那是名樂器史特拉第瓦裡嗎?」
「我不是專家,看不出樂器的好壞,可是我每天都看著,所以如果形狀或色澤不一樣,我是看得出來的。昨天也和平常一樣,沒有異狀。」
「呣。那今天是幾點開門的?」
「剛才八點二十五分的時候,一樣是這位同學來借,」
「柘植同學,妳每天都這麼早來借琴嗎?」
「對,我被挑選為公演成員以後,每天都是這個時間來借琴。我想要儘量和它多相處,所以除了午休時間暫時還回來以外,都與它朝夕相處。其實我甚至想要把它借回家的。」
初音說的沒錯。聽到她說想要和大提琴朝夕相守,令人嫉妒,可是如果對方是史特拉第瓦裡名琴,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那大提琴不見的時候,是什麼狀況?」
「就跟平常一樣。我在七點三十分上班,八點整來到這裡的崗位。然後我檢查同學的借出許可證,讓她進房間,沒多久就聽到同學尖叫,或者說驚訝地大叫,所以我也進去房間查看,發現有一把樂器從存放的位置消失了。」
「那個時候,室內隻有你和柘植同學兩個人吧?等一下……如果那個時候她照著規定來,手上應該提著空的碳纖提琴盒才對。我不是懷疑,可是你檢查過琴盒了嗎?裡面真的是空的嗎?」
初音的眉毛一下子蹙了起來,我也好想一巴掌摑向教授那張趾高氣昂的臉。何必辯解,他分明就是在懷疑初音。
「我是覺得很冒昧,但還是立刻檢查了,不過琴盒裡面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我再確定一下,昨天晚上六點十二分到今天早上八點二十五分之間,真的沒有人進入這個房間吧?」
「確實沒有。出入記錄由這個卡片閱讀機和總公司的計算機主機聯機,現在正在査詢記錄。」
「那其他出入口……」
「我說老師,」警衛終於忍無可忍似地反駁了。
「這個保管室的室溫和濕度受到嚴密的監控,所以沒有窗戶也沒有換氣扇,出入口隻有這道門,門上甚至沒有窗戶。這裡乍看之下是個普通的房間,但說穿了就跟銀行的金庫沒兩樣,這種事你們不是比我還清楚嗎!」
「什……」
就在我以為有一場好戲可看的時候,一串輕盈的電子鈴聲響起。警衛「嘖」了一聲,掏出手機講電話。這段期間,須垣谷教授怫然不悅地木立在原地。
聽著對方的聲音,警衛的表情再次變得苦澀。很快地他講完電話,最後聲音小到幾乎都快聽不見了。
「是總公司打來的。昨晚六點十二分到今早八點二十五分之間,卡片閱讀機果然沒有動作的記錄。不,不僅如此……」他說,指著我們的後上方。回頭一看,監視器的鏡頭正睥睨著眾人。「看得到嗎?這道門正面的那個監視器一天二十四小時監視著這裡,可是檢查錄像的負責人說,那段時間內,沒有任何人靠近這個房間。也就是說……也就是說……」
說到這裡,他支吾起來。
我明白他不想說的理由。因為照道理來看,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密室——沒錯,從一間無人能夠侵入,也無法逃脫的房間,有一個約孩童大小的樂器消失無蹤了。
是誰拿走的?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種種疑問盤旋腦海,我在這當中回想起事件肇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