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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拉的雙生 by 泰絲‧格里森

2020-1-29 18:53

  她坐在沙發上,手上端著一杯伏特加加汽水,一口一口啜飮著。杯子裡的冰塊叮噹作響。去他的白開水。受到這種驚嚇,她需要更強效的藥方。布洛菲神父還算善體人意,他去調了一杯強勁有力的飲料,然後默默遞給她。人不是每天都有機會親眼目睹自己的死亡。人不是每天都有機會來到犯罪現場,親眼目睹自己死去的「分身」。

  「那只是巧合。」她囁囁嚅嚅地說。「那女人只是看起來像我,如此而已。很多女人都有黑頭髮。另外,她的臉──車子裡那麼暗,說不定我根本就沒有看清楚。」

  「我也不知道,醫生。」瑞卓利說。「她跟妳真的好像,滿嚇人的。」她跌坐在那張安樂椅上,懷孕的笨重身軀整個陷進坐墊裡,那一剎那,她不由得呻吟了一聲。莫拉心裡想:可憐的瑞卓利。實在不應該把懷孕八個月的女人拖到犯罪現場來,叫她們調查兇殺案。

  「她的髮型和我不一樣。」莫拉說。

  「她的頭髮只是比妳長一點而已。」

  「我有瀏海,她沒有。」

  「妳不覺得這是枝微末節嗎?看看她的臉,說不定她是妳的姊妹。」

  「等到光線亮一點的時候,我們再去看一次。說不定到時候她看起來跟我完全不同。」

  布洛菲神父說:「莫拉,她跟妳真的很像。我們都親眼看到了,她看起來和妳長得一模一樣。」

  「更何況,她開的那輛車就停在妳家附近。」瑞卓利又補充說。「還特別停在妳家門口。而且,她車子的後座還有這個東西。」瑞卓利把一個證物袋舉起來。隔著透明塑膠袋,莫拉看到裡面有一張《波士頓環球報》的剪報。隔著茶几,她甚至看得到那個斗大的標題。

  法醫證實,羅林斯家的幼兒慘遭凌虐。

  「醫生,那是妳的照片。」瑞卓利說。「照片底下的文字寫著『法醫莫拉醫師為羅林斯案出庭作證之後,正要離開法院。』」說著,她看看莫拉。「這是在被害人車上找到的東西。」

  莫拉搖搖頭說:「為什麼?」

  「這就是我們想不透的地方。」

  「羅林斯案──那幾乎是兩個禮拜前的事了。」

  「妳有沒有在法庭上見過那個女人?還記得嗎?」

  「沒有。我從來沒有見過她。」

  「可是她顯然見過妳。或者說,至少在報紙上看到過妳。接著,她跑到這裡來。她是來找妳的嗎?還是想偷偷跟蹤妳?」

  莫拉愣愣地盯著手上的杯子。喝了伏特加之後,她的腦袋感覺有點飄飄然。她心裡想:不到二十四個鐘頭之前,我還在巴黎的街頭徜徉,享受燦爛陽光,品味著飄散在空氣中那種露天咖啡座的香醇。而現在,我怎麼會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一頭栽進眼前的夢魘裡呢?

  「醫生,妳家裡有武器嗎?」瑞卓利問。

  莫拉整個人僵住了。「這是哪門子問題?」

  「別誤會,我不是在指控妳什麼。我只是在想,不知道妳有沒有辦法保護自己。」

  「我家裡沒有槍。槍對人體造成的傷害,我平常已經看得太多了,所以,我不想讓那種東西出現在我家裡。」

  「好吧,我只是隨便問問。」

  這時候,莫拉又啜了一口伏特加。她需要酒精來補充一點勇氣,才有辦法開口問下一個問題。「你們有查到被害人的身分嗎?」

  佛斯特又掏出他的筆記本,快速翻動,那副模樣看起來很像是那種吹毛求疵的小職員。在某些方面,巴瑞‧佛斯特總是讓莫拉聯想到那種彬彬有禮的官僚,手上隨時拿著筆。「我們在她的皮包裡找到駕駛執照,她的名字叫做安娜‧潔絲普,今年四十歲,住在布萊登。登記的車主也是她。」

  這時候,莫拉抬起頭來。「距離這裡只有幾公里。」

  「那個地址是一座公寓大樓。她的鄰居對她所知有限。我們還在設法聯絡房東,讓她帶我們進她的公寓。」

  「潔絲普這個名字妳有印象嗎?」瑞卓利問。

  她搖搖頭說:「我根本不認識姓潔絲普的人。」

  「妳認識的人當中,有人住在緬因州嗎?」

  「妳為什麼問這個?」

  「她的皮包裡有一張超速罰單。兩天前,她在緬因州敦百克高速公路的南向車道上被警察攔下來。」

  「我根本不認識緬因州的人。」接著,莫拉深深吸一口氣,然後問:「是誰發現她的?」

  「是妳的鄰居泰洛斯金先生打電話報警的。」瑞卓利說。「當時他正在屋外遛狗,結果看到那輛Taurus停在路邊。」

  「那是什麼時候?」

  「大約晚上八點。」

  莫拉心裡想:那就對了。泰洛斯金先生每天晚上都是在那個時間遛狗。工程師都是那樣,凡事講究精確,行為模式都是可以預料的。不過,今天晚上他碰到的卻是一件完全無法預料的事。

  「他都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嗎?」莫拉問。

  「他說,就在他發現那輛車的十分鐘之前,他好像聽到一個聲音,不過當時他以為那是引擎逆火的氣爆聲。然而,沒有人親眼看到。後來,他看到那輛Taurus之後,就馬上打了911報警,說他的鄰居艾爾思醫師被人槍殺了。艾克特警官帶著布魯克萊恩警方率先趕到現場,而我和佛斯特則是九點左右才趕到的。」

  「為什麼?」莫拉問。不久之前,她看到瑞卓利站在她家門口的草坪上,當時她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問題就是這個。現在,她終於開口問了。「你們怎麼會跑到布魯克萊恩來呢?這裡並不是你們的地盤。」

  這時候,瑞卓利瞥了艾克特警官一眼。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是這樣的,去年一整年,我們布魯克萊恩這邊只發生過一件兇殺案。我想,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該打電話請波士頓來支援。」

  沒錯,莫拉心想,確實應該。布魯克萊恩只是波士頓市邊陲郊區的一個小社區,而去年波士頓警局偵辦了六十件兇殺案。天底下的事都差不多,偵辦兇殺案也是一樣熟能生巧的。

  「反正到最後我們還是一樣要來的。」瑞卓利說。「因為後來我們知道被害人是誰了。或者應該說,以為是誰。」說到這裡,她遲疑了一下。「坦白說,我根本連想沒想過,被害人有可能是別人。光是看那個被害人一眼,我就以為……」

  「大家都一樣。」佛斯特說。

  這時候,客廳裡忽然陷入一陣沉默。

  「我們知道今天晚上妳會從巴黎搭飛機回來。」瑞卓利說。「那是妳的祕書告訴我們的。我們唯一想不透的是那輛車。妳開的怎麼會是另一個女人的車呢?」

  莫拉把杯子裡的酒喝乾,然後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今天晚上她的酒量恐怕只有一杯了。她已經開始覺得手腳發麻,視力無法集中了。眼前的客廳開始變得一片模糊,在燈光的映照下,所有的東西都泛著一層柔柔的光暈。她心裡吶喊著:這不是真的。我現在還坐在飛機上,還在大西洋上空,還在睡覺。等一下我醒過來的時候,就會發現飛機已經降落了,而剛剛這一切都只是在做夢,都沒有真的發生。

  「關於安娜‧潔絲普這個人,我們目前還沒有查到任何線索。」瑞卓利說。「醫生,目前就我們所知──也就是說,目前我們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雖然我們還無法確認她的身分,不過,她一定是妳的雙胞胎姊妹。也許她的頭髮比妳長一點,也許妳們之間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差異,不過重點是,我們都沒辦法分辨。所有的人都無法分辨。而且,我們都認識妳。」說著,她遲疑了一下。「說到這裡,妳應該知道我的推論是什麼了吧?」

  沒錯,莫拉確實心裡有數,可是她並不想說出口。她只是坐在那裡,愣愣地盯著茶几上的玻璃杯,盯著杯子裡漸漸融化的冰塊。

  「要是我們無法分辨,其他任何人也可能一樣無法分辨。」瑞卓利說。「包括那個開槍射穿她腦袋的人。妳的鄰居說,他聽到一聲很像引擎逆火氣爆的聲音,當時已經快要晚上八點了,天色已經暗了,而她就坐在車子裡,停在妳家車道附近。不管是誰,看到坐在車子裡的她,一定會誤以為是妳。」

  「所以說,妳認為我才是目標。」莫拉說。

  「妳不覺得很有道理嗎?」

  莫拉搖搖頭說:「在我看來全是一團亂。」

  「妳的工作是很公開化的。兇殺案的審判,妳常常要出庭作證。妳是新聞人物,妳是『死亡女王』。」

  「不要那樣叫我。」

  「警察都這麼說。媒體也都是這麼說。妳自己心裡有數,不是嗎?」

  「那並不代表我喜歡這種頭銜。事實上,我很受不了。」

  「不過那代表妳是很引人注目的。而且,那不只是因為妳的工作,也是因為妳的外表。男人多看妳一眼,這一點,妳自己心裡明白,不是嗎?要是妳自己沒有注意到,那妳確定是瞎了眼。漂亮的女人一向是男人目光的焦點,我說得對不對,佛斯特?」

  佛斯特好像嚇了一跳,顯然他沒想到自己會被拖下水。他臉都紅了。可憐的佛斯特,他真的好容易害臊。「那只是人的天性。」他倒很老實。

  這時候,莫拉看著布洛菲神父。不過,他並沒有在看她。她有點好奇,不知道這種「吸引力法則」是不是也可以套用在他身上。她寧願這樣想,她寧願相信,丹尼爾也一樣無法抗拒漂亮女人的吸引力。

  瑞卓利又繼續說:「社會大眾眼中的美女被人跟蹤,在自家住宅門口慘遭殺害。這種事以前也曾經發生過。洛杉磯那個女明星叫什麼名字來著?被殺的那一個。」

  「蕾貝卡‧雪佛。」佛斯特說。

  「沒錯。還有本地的蘿莉‧黃那個案子。妳還記得吧,醫生?」

  沒錯,莫拉還記得,因為那位「第六頻道」新聞主播的屍體就是由她執刀解剖的。蘿莉‧黃是在電視公司門口遭到槍殺的,當時她已經播報了一年的新聞。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那個殺手一直在看她的節目,而且寫過好幾封充滿愛慕的粉絲信給她。後來有一天,他跑到電視公司門口等她,當蘿莉跨出大門走向車子的時候,他朝她頭上開了一槍。

  「在社會大眾眼中,那是生活中無所不在的災難。」瑞卓利說。「你永遠猜不到,誰正盯著電視螢幕上的你。你永遠不知道,下班開車回家的路上,坐在後面那輛車子裡的是什麼人。我們平常去想這種事──說不定有人把我們當成某種幻想的對象,說不定有人在跟蹤我們。」說到這裡,瑞卓利遲疑了一下,然後又繼續說,口氣忽然變得很平靜。「我自己也有過這樣的經驗。我知道,被某個人瘋狂迷戀,那是什麼樣的感覺。雖然我覺得自己長得實在不怎麼樣,可是,我也有過那樣的經驗。」這時候,她忽然伸出雙手,露出掌心的傷痕。那個傢伙差點就要了她的命,兩次。那個傷痕就是她和他纏鬥時所留下的永遠的記憶。那個人現在還活著,可是已經全身癱瘓了。

  「這就是為什麼我要問妳,妳有沒有收到什麼奇怪的信件。」瑞卓利說。「我剛剛忽然想到她。蘿莉‧黃。」

  「可是那個兇手不是已經抓到了嗎?」布洛菲神父問。

  「沒錯。」

  「那麼,妳暗示的該不是同一個人吧?」

  「不是。我說的是同樣的模式。額頭上開一槍。女性公眾人物。我只是希望你們也能夠思考一下。」瑞卓利掙扎著站起來。她得費不少力氣才有辦法從那張安樂椅上站起來。特立刻就伸出手想去扶她,可是她不理他。雖然已經懷孕八個月了,瑞卓利還是老樣子,不喜歡有人幫忙。她把手提包揹在肩上,然後用一種詢問的眼神看了莫拉一眼。「今天晚上妳想住別的地方嗎?」

  「這裡是我家。我幹嘛到別的地方去?」

  「我只是問一下。我想,應該不需要我提醒妳把門鎖好吧?」

  「我平常都會鎖門。」

  瑞卓利看看艾克特。「布魯克萊恩警局能不能派幾個人監視這棟房子?」

  他點點頭。「我一定會派警車經常過來這邊巡視一下。」

  「感激不盡。」莫拉說。「謝謝你。」

  莫拉陪那三個警官走到門口,看著他們朝車子那邊走過去。時間已經是半夜了,外頭的街道已經恢復到平日她所熟悉的寂靜。布魯克萊恩警局的巡邏車已經走了,而那輛Taurus已經被拖吊到鑑識科去了,甚至連那條封鎖帶也拆掉了。她心裡想:等明天早上我一覺醒來,一定會發現這整件事都只是一場噩夢。

  接著,她轉身看著布洛菲神父。他還站在門廳旁邊。此刻,房子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她從前也和他單獨相處過,但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感到如此不自在。兩個人腦海然都有某種想像。這只是我在一廂情願嗎?丹尼爾,每當夜深人靜,當你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難道你從來沒有想到過我嗎?就像我也會想到你一樣。

  「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裡,妳真的安心嗎?」他問。

  「沒問題。」你有別的建議嗎?你會留下來陪我過夜嗎?你是這個意思嗎?

  這時候,他轉身朝門口走過去。

  「丹尼爾,是誰打電話叫你來的?」她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回頭看看她。「是瑞卓利警官打電話找我的。她說……」說著,他遲疑了一下。「妳應該也知道,我常常會接到警察打來的這種電話。家裡有人過世了,要找神父。我一向很願意安慰亡者的靈魂。可是這一次……」他又遲疑了一下。「莫拉,記得把門鎖好。」他說。「今天晚上很難熬,我希望再也不要有下一次。」

  她看著他走出大門,坐上車。他並沒有馬上發動引擎。他坐在車上,等了一會兒,彷彿他要確定她自己一個人在家裡平安無事。

  她關上門,然後把門鎖起來。

  她隔著客廳的窗戶,看著丹尼爾的車逐漸遠去。有那麼一會兒,她愣愣地望著空蕩蕩的路邊,內心突然感到一陣失落。那一剎那,她忽然很想叫他回來。可是,就算叫回來了,接下來會怎麼樣?他們兩個人又能怎麼樣?她心裡想,有些誘惑,還是保持一點距離比較好。接著,她又看看外頭黑漆漆的街道,瞄了最後一眼,然後就從窗戶旁邊走開了。這時候,她忽然意識到,客廳裡的燈光會暴露她的一舉一動。於是,她把窗簾拉上,然後輪流到每一間房間去,檢查門鎖和窗戶。六月的夜晚,天氣有點溫熱,平常她睡覺得時候都會把窗戶打開。可是今天晚上,她把窗戶關起來,打開冷氣。

  第二天一大早,她醒過來的時候,冷氣口的涼風吹在她身上,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她夢見了巴黎。天空碧藍如洗,花圃裡開滿了玫瑰花與葵百合,徜徉其間,渾然忘我,幾乎忘了自己置身何處。但此刻,夢醒了,巴黎消失了,她發覺自己躺在床上。而且,她又想起昨天發生了很可怕的事。

  現在才早上五點,可是她卻已經完全醒了。她忽然想到,巴黎現在是早上十一點。假如現在我還在那裡,陽光必定很燦爛,而且,我一定已經開始喝第二杯咖啡了。她知道,今天她還是擺脫不了時差的干擾,等一下就會開始了。而且一到下午,早上這種精力充沛的感覺就會消失了。可是,她就是沒辦法逼自己再睡一下。

  於是,她起床穿上衣服。

  從窗口看出去,門前的街道看起來還是像平常一樣。天際已經浮現出第一道晨曦,而隔壁泰洛斯金先生家裡的燈光已經開始點亮了。他一向都起得很早,而且通常都比她早一個小時出門去上班。不過,今天早上有點不一樣。今天早上,她是起得最早的人,因此,她看到了社區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風貌。她看到馬路對面的自動灑水器開始噴水,水花在半空中揮灑出一個圓,散落在草坪上。她看到送報的小男生反戴著棒球帽,騎著腳踏車從門前飛掠而過。她聽到《波士頓環球報》咚的一聲落在門廊上。她心裡想:表面上看起來,一切似乎都和平常一樣,但實際上一切都變了。死神曾經降臨過我們這個社區,而每一個住在這裡的人永遠都忘不了。他們每天都會從前面的窗戶看看外面,看看Taurus曾經停過的路邊,然後不由自主地打個哆嗦,心裡暗暗驚訝,原來死神曾經如此貼近每一個人。

  接著,她看到一道車燈掃過街角,然後看到一輛車沿著馬路開過來,快到她家門口的時候,車子開始減速。那是一輛布魯克萊恩警局的巡邏車。

  她看著那輛警車從門前開過去,心裡想:不一樣了,一切都變了。

  一切都變了。

  ◆

  她抵達辦公室的時候,祕書還沒來。還不到六點,莫拉已經坐在辦公桌前面,整理堆積如山的文件。她到巴黎去參加會議這段期間,收件盒裡已經累積了無數口述錄音的聽寫稿和實驗報告。後來,就在她整理到三分之一的時候,她忽然聽到腳步聲。她抬頭一看,看到露易絲站在門口。

  「妳回來了。」露易絲輕輕說了一聲。

  莫拉朝她笑了一下,算是道早安。「Bonjour!①我是想,早點來可以利用時間整理這些文件。」

  ①法語「早安」的意思。

  露易絲愣愣地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走進辦公室,跌坐在莫拉辦公桌對面那張椅子上,那副模樣彷彿她突然累壞了,站不起來了。露易絲雖然已經五十歲了,可是她永遠精力充沛,彷彿她的體力是莫拉的兩倍,而且比莫拉年輕十歲。可是今天早上,露易絲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在日光燈的照耀下顯得臉色灰黃,神情憔悴。

  「妳還好嗎,艾爾思醫師?」茲易絲輕聲問。

  「我沒事。只是時差在作怪。」

  「我的意思是──昨天晚上出了那種事。佛斯特警官打電話來的時候,他的口氣聽起來好像很確定,那就是妳,車子裡……」

  莫拉點點頭,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露易絲,那就像電視影集『陰陽魔界』一樣,回到家的時候發現門口停滿了警車。」

  「好可怕。我們都以為……」露易絲嚥了一口唾液,低頭看著自己的腿。「後來,昨天晚上布里斯托醫師打電話給我,跟我說那是一場誤會,我真的大大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兩個人頓時陷入一陣沉默。露易絲的口氣彷彿有點在責備莫拉,氣氛有點凝重。莫拉忽然想到,昨天晚上應該是她要打電話給自己的祕書。她應該想得到,露易絲受到多大的驚嚇,她一定會很想聽到自己的聲音。她心裡想:我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住,而且一直是小姑獨處。這樣的日子已經過太久了,所以,她很難想像,在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人關心她,擔心她會出事。

  這時候,露易絲站起來準備要離開了。「艾爾思醫師,我真的好高興妳回來了。這是我的真心話,我只是希望能夠親口告訴妳。」

  「露易絲?」

  「怎麼了?」

  「我從巴黎帶了一樣東西回來,那是要給妳的。東西放在行李箱裡,可是航空公司把行李搞丟了。這種藉口聽起來實在很爛。」

  「噢。」露易絲笑了起來。「嗯,如果是巧克力的話,我恐怕無福消受,因為我的屁股不准我吃。」

  「我保證不是什麼巧克力。」說著,她瞥了辦公桌上的時鐘一眼。「布里斯托醫師來了嗎?」

  「他剛到。我剛剛在停車場看到他。」

  「那妳知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要開始解剖?」

  「妳說的是哪一個?他今天有兩個Case。」

  「昨天晚上被槍殺的那個。那個女人。」

  露易絲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看了好久。「我想那個應該是排第二。」

  「妳那邊有她的背景資料嗎?」

  「沒有。這個妳恐怕要問布里斯托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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