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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趕路的人乾杯

外國短篇小說大師合集 by 契訶夫等

2020-1-28 17:51

  「一口下去。」
  「不過我說,基德,是不是兌得太猛了?威士忌加酒精已夠猛了,你又把白蘭地和辣椒醬兌進去……」
  「到底誰在兌這潘趣酒,嗯?來,一口喝下去。」透過騰騰蒸汽,基德大笑說,「老弟,等你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待久了,你就會明白聖誕節一年就這一回。而沒有潘趣酒的聖誕節,和一眼打到底仍然毫無指望的礦井沒什麼區別。」
  「本來還想著能挖個大金娃娃呢。」大吉姆也插話進來。
  他是從馬紮麥山上下來的,為的就是來此過聖誕節。那山上有他的一塊標地,讓大家都很羨慕。要知道,前兩個月他頓頓吃的可都是麋鹿肉。
  「還記得我們釀的毒酒吧,那次在塔納納河邊,嗯?」
  「操,好傢伙,那怎麼能忘?整個部落都蒙上了醉意,打成一團——全因為糖和酸面一頓棒極了的發酵。孩子們,那場面,你的心都恨不得跳出來瞧一番熱鬧。那時節還不是你們的時代。」基德回頭對普林斯說,他是個來了兩年的採礦工程師。「那時節,這一帶還沒有白種女人,偏偏梅森卻想娶女人了。露絲的父親是塔納納人的酋長,他和他的族人全反對這樁親事。醉了?好傢伙,我連最後一磅糖都用上了,想想那可是我這輩子在那種事上做得最棒的一次。你們真該看看那個場面!那幫醉漢沿著塔納納河穿堤越壩一路窮追不捨。」
  「那印第安女人呢?」聽得很起勁的路易斯興致勃勃地問,他是個法裔加拿大人,個子很高大,去年他在四十英里鋪時對那次瘋狂的壯舉就已有所耳聞了。
  於是基德便把梅森這位大情聖的故事繪聲繪影、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要知道,基德可是雪國非常有名的名嘴。無疑,梅森的故事撥動了這些在雪原闖蕩的大漢們內心深處的心絃,在那迴盪的鄉音裡,他們的眼前現出了一片南國陽光下的草原,那裡的生活絕不像這裡,只有與嚴寒和死亡的無望掙扎。
  「穿過了第一條冰河,我們到了育空河,」他接著說,「當地人離我們只有一刻鐘的路程,但我們還是得救了。因為第二條支流衝破了上面的冰層,將他們的去路擋住了。等到他們終於到達奴科魯克蓋陀時,整個宿營地都已做好了迎接他們的準備。不過關於那次大會師的情形,還是請在座的魯勃神父說吧,因為是他主持了那次儀式。」
  在新老教徒的熱烈掌聲中,耶穌會的教士魯勃神父摘下了嘴裡的菸斗,現在他能做的只有向大家報以溫暖的微笑,以表達他的謝意。
  「老天啊!」路易斯似乎還沉浸於這段浪漫的奇情史中,他不無嘆息地說,「噢,印第安小妞,勇敢的梅森,上帝啊!」
  當鐵皮杯盛的潘趣酒在大家手中輪了一圈後,「混江龍」貝託斯跳了起來,口中高唱起他每醉必唱的飲酒歌:
  俺是亨利·沃德·彼徹,
  和江湖師父在一起,
  痛飲黃樟樹根的汁液。
  那玩意兒,如果確切地來說,
  打個賭,你會叫它——
  伊甸園的蘋果汁。
  噢,伊甸園的蘋果汁。
  這時,興致高昂的酒徒們也齊聲應和:
  噢,伊甸園的蘋果汁,
  那玩意兒,如果確切地來說,
  打個賭,你會叫它——
  伊甸園的蘋果汁。
  大家說的說,笑的笑,唱的唱,哼的哼,甚至還有人侃侃而談地講述過去的冒險經歷。無疑,基德扣人心絃的故事把氣氛烘得暖洋洋,這些荒原中的莽漢在這融洽的氣氛中打成一片。這些來自異國他鄉的人們時而舉杯為對方,時而為所有人祝酒乾杯。英國人普林斯的祝酒詞是:「為新世界的奇葩山姆大叔乾杯。」美國人貝託斯說:「為女王陛下乾杯,願上帝保佑我的王。」路易斯和德國商人梅耶思也一起為阿爾薩斯和洛林碰杯。接著,基德也手端酒杯站起身來,他先看了一眼足有三英寸厚積雪的油紙窗,說:「祝那些今晚還在小路上跋涉的漢子們身體健康,路途平安;願他們的糧食有富餘,願他們的狗跑得歡,願他們的火柴都能燃起亮光。」
  叭!叭!屋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狗鞭聲、愛斯基摩狗嗚咽的悲嗥聲以及雪橇壓雪停靠在小屋旁的聲音。大家停止了所有動作,靜了下來,一起朝門的方向望去。
  「很顯然,這是一個古道熱腸的人,你看他是先顧狗,然後才顧人。」基德小聲對普林斯說。小屋外,撕咬聲、嗥叫聲和哀號聲攪成了一片,小屋裡的人用他們敏銳的耳朵一聽,就明白是來人在趕開他們的狗,以便給自己的狗餵食。沒多大工夫,敲門聲就響起了,節奏有力,聽來充滿自信。門開了,走進來了一個人。耀眼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他在門口停了一下,大家趁此機會把他打量了一番。
  這個大漢的模樣很惹人注目,就如同剛從油畫上走下來的人物。他穿一身北極的毛皮裝,身高足有六英尺二三,虎背熊腰大抵就是他這個樣子吧。他的鬍子刮得很乾淨,一張紅得發亮的臉一看就知道是被烈風常年吹打的,又黑又濃的睫毛和眉毛上滿是白霜,巨大的狼皮帽護耳和護領微微往外翹著,彷彿是黑夜中顯形的冰雪之神。他的毛上衣外面紮了條子彈帶,上面別著兩支大號柯爾特左輪手槍和一把獵刀。他的手中除了那根幾乎不離身的狗鞭外,還提了一桿最大號、最新式的無煙來福槍。這時,他邁步走了上來,步子雖然沉穩輕捷,卻依舊掩蓋不住他強烈的疲憊感。
  「我說哥們,你們這裡有什麼提神的東西?」陌生人一點兒也不拘謹,一聲爽朗的問話立即便把冷場的氣氛一掃而光,於是,大夥一下子又活躍起來。只那麼一眨眼的工夫,基德的手和陌生人的手已經握在了一起。他們雖然從未謀面,卻彼此都有所耳聞。一番介紹後,陌生人被強灌了一大杯潘趣酒,這才算有機會說明來意。
  「那輛三人乘坐、八匹狗拉的雪橇大概過去多久了?」他問道。
  「整整兩天了。你在追他們嗎?」
  「是的。唉,這些畜生讓他們從我鼻子底下溜掉了。不過我已經和他們縮短了兩天的距離——到下個支流我就可以趕上他們了。」
  「我猜他們可能會動武吧?」為了不讓談話的興致冷卻,大吉姆這麼問,因為他發現這時候基德已經放上咖啡壺,正忙著煎燻肉和麋鹿肉呢。
  陌生人意味深長地拍拍他的左輪手槍。
  「你是什麼時候離開道森的?」
  「十二點。」
  「昨夜吧?」問話的人語氣聽上去很篤定。
  「是今天正午。」
  人堆中發出一片驚訝的低語。也難怪他們驚訝,因為這時才過子夜,他竟然用了十二個小時就趕了七十五英里的崎嶇河道,這是誰都很難辦到的。
  過了一會兒,大家談話的方向突然變了,竟轉到童年的話題上。當這位陌生人吃著粗劣飯菜時,基德這才有機會細細地端詳他的臉。其實不用細看,就可斷定這是一張十分坦誠的臉,並且這張臉會很容易讓周圍的人感到愉悅,雖然他年紀尚輕,可是苦難已在這張臉上侵蝕出一道道的皺紋。還有他那雙海藍的眼睛,談話時流露著一種寬容,憩息時又透著一種淡泊,卻能讓你相信,一旦行動起來,特別是出現意外時,那海藍的眼底一定會迸出鋼鐵般的光芒。他的顎骨寬大剛勁,下顎非常方正,讓他那種不屈不撓和桀驁不馴的氣質呼之欲出。不過,儘管他的臉上有著雄獅般的威猛,但同時也氤氳出一道不易察覺的柔情,這便是他鍾情的特質。
  「我和我太太就是這麼結婚的。」大吉姆說,他在總結他那段感人的求婚歷程。「『我們來了,父親。』我太太說。『你們下地獄去吧,』她父親這麼對她說,然後轉向我,繼續說,『吉姆,你把你那身好衣服脫了,晚餐前你必須把右邊那四十頃地耕出來。』說完這句話,他又轉頭對我太太說,『還有你,莎爾,你給他們做飯。』說完,他吸了一口鼻氣,吻了我的太太。我當時真是開心極了。但他看見了我,還對我大聲吼道:『你,吉姆!跟你說,我打掃過穀倉了。』」
  「美國那邊還有孩子等你嗎?」陌生人問大吉姆。
  「沒了。來這裡之前,莎爾就死了。這也是我來的原因。」說到這裡,大吉姆的神情有些恍惚,他舉起手來想給菸斗點火,其實菸斗本來就沒有熄滅,接著他像回過神來似的問道:「你呢,陌生人,成家了嗎?」
  陌生人沒有回答,只是打開了他的錶,從當作錶鏈子的皮條上摘下來,然後遞了過來。大吉姆挑亮那盞昏暗的油燈,細緻地端詳著表匣裡的物件,只見他的眼睛突然一亮,馬上便忍不住讚歎了,接著他把表匣遞給路易斯。「我的老天啊」他重複了幾遍這樣的話,才又把它交給普林斯。大家都注意到他的雙手發起抖來,眼裡流露出一種柔情。
  就這樣,表匣在一雙雙粗硬的大手間傳看著——裡面貼著的是一張女人的照片,是這些男人最喜歡的小鳥依人的那種女人,女人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嬰兒。還沒有看見這奇蹟的人都忍不住爭先恐後地好奇起來,而已經看過的人卻都默默無言地陷入回憶。他們都是勇敢且堅強的人,他們不怕面對飢餓的煎熬、疾病的折磨,也不怕暴死在荒野上或血泊中,然而這張女人和孩子的照片卻使他們全都變得如同女人和孩子那般的無助。
  「我還沒見過這小子呢——她說是個男孩,已經兩歲了。」陌生人接過他的寶貝說,又戀戀不捨地對著照片凝視了片刻,之後他就「叭」的一聲將匣子合上,轉身默默走開,但卻沒有來得及掩飾他難以止住的淚珠。基德把他帶到一張床前,要他先休息。
  「四點整叫我。一定要記得。」他說完這話,沒一會兒,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天啊!他可真是條好漢,」普林斯說,「趕狗跑了七十五英里,再睡三個小時,又要上路。他是誰啊,基德?」
  「他叫傑克,來這裡做了三年,什麼也沒得著,真是倒楣透了。之前從沒有和他見過面,只是聽查理跟我說起過。」
  「有這樣的嬌妻,卻在這個鬼都難熬的地方白花力氣,可真不容易。」
  「他倒楣就倒楣在太頑固了。有一塊地,他標了兩次,但兩次都弄丟了。」
  話剛聊到這裡,就被大吉姆的一陣喧譁打斷了,瞬間,大家剛剛為那陌生人黯然神傷的氣氛被大吉姆的喧鬧聲趕走了。生活的種種苦難在狂放的宴飲中消融得一乾二淨。只有基德一人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樣,他焦急地頻繁地看著錶。有一次,他還戴上手套和海狸皮帽子跑到屋外,在地窖裡折騰了一通。
  基德顯然是等不及了,便提前一刻鐘叫醒了客人。此時,大塊頭的陌生人渾身已經僵硬,基德就給他用力揉搓一通,他這才站立起來。起床後,他咬著牙,跌跌撞撞地走出屋子,竟發現他的狗已上好了套,一切都備好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都祝他好運,希望他能儘快追上。神父匆匆為他祝福後,就領著眾人衝回了小屋。這也正常,畢竟外面天寒地凍,露著兩耳兩手站在—74℃的風雪中那真是要人命的。
  基德送他上路,緊握著他的手,叮囑了一番。「雪橇上給你帶了一百磅鮭魚子,」基德說,「靠這些魚子,狗能跑得和帶一百五十條魚一樣遠。佩利那個地方你是弄不到狗糧了,也許你原來打算到那裡弄的。」
  陌生人聽了基德的話,一時間愣住了,他雙眼閃著淚光,不過他沒有說什麼。
  「在到達五指山前,一粒狗糧和人糧你都弄不到的,那可是很難走的二百英里路。你要留心看著沒結冰的河面,也就是三十英里河那裡,一定要走巴爾傑湖最上面的那條寬敞的近道。你一定要記住了」基德繼續囑咐他說。
  「你是怎麼知道的?消息不可能已經傳在我前面了吧?」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追的那隊狗不是你的,是查理去年冬天賣給他們的。不過他跟我說起過你不錯,我信得過他。我看了你的面相,也和我想的一樣。而且,我還看見——噢,你他媽的淚汪汪的樣子和你的老婆與……」基德說著脫下手套,從腰間拿出了自己的錢袋。
  「不,我不需要。」他緊緊捉住基德的手,淚珠在他的面頰上結了一層薄冰。
  「那到時候你就不要顧惜狗,一倒地就馬上丟開。然後花錢買好的,十塊錢一磅也別嫌貴。在五指山、小沙蒙和胡塔林卡這些地方都能買到。另外,你還要注意保持腳的乾燥,」他最後說,「一次要跑二十五英里,要是跑不動了,就生火,換雙乾爽的襪子。」
  傑克走了,還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一陣叮噹的鈴聲便由遠而近。小屋的門被推開了,走進來一位西北騎警,後面跟著兩個混血趕狗人。他們和那個陌生人傑克一樣,也是武裝到了牙齒,同樣散發著濃重的倦意。那兩個混血人可能從小就在小路上跑來跑去的,倒是沒有多大問題;那年輕的騎警卻已是透支過度了。但警察特有的那份執著仍然使他保持著進來時的氣勢,並且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還將支撐著他,直到他昏倒在路上為止。
  「傑克什麼時間走的?」他問,不等大家回答,他接著說,「他在這裡停過,是嗎?」
  他這句話簡直就是明知故問,因為地上的痕跡已經表明了這一切。
  基德看向大吉姆,大吉姆也感到情況不妙,含糊地說:「有好一陣子了。」
  「好了,朋友,你還是說清楚點。」警察勸道。
  「你們好像很著急要找他,難道他在去道森的路上惹你們了?」
  「他搶了哈利家四萬塊,然後去太平洋港灣公司的商店換成了一張在西雅圖支付的支票。要是我們不追上他,誰去阻止支票承兌?他什麼時候走的?」
  基德向每個夥伴都眨了眨眼,大夥意領神會全都呆著眼,一語不發。於是,年輕的騎警看到是一張張死板的臉。他大步走到普林斯身邊,把這個難題放在了他的面前。普林斯凝視著自己同胞那張懇切的臉,心裡真是難過極了,但他還是含含糊糊地不知說什麼才好。騎警便用他審視的眼睛從眼前這一張張臉上看過去,終於,他發現了一張臉,他相信這臉不能說謊,因為這是一張神父的臉。
  「一刻鐘以前,」魯勃神父回答說,「不過他和他的狗都休息了四個小時。」
  「走了十五分鐘了,而且還吃飽睡足了,我的上帝啊!」這個倒楣蛋警察嘴裡嘮叨著,然後念叨著什麼從道森一口氣跑了十個小時啊,狗都快死光了啊,說著說著他就搖搖晃晃地向後退去,疲倦和無望差一點讓他暈倒在地。基德硬給他灌了一大杯潘趣酒,他才算定住了神。然後,他轉身走向門口,嘴裡招呼那兩個混血兒的趕狗人跟上。很顯然,他們的分歧極大,畢竟溫暖的小屋和近在咫尺的休息真是太誘人了,基德能懂法語的方言,便傾聽著他們的話。他們賭咒說狗都不中用了,跑不了一英里地就得將西瓦施和巴貝特這兩條狗射殺,當然,其他狗也強不了多少,照目前的情況看最好他們都能歇口氣。
  「能借我五條狗嗎?」警察轉向基德問道。
  基德搖了一下頭。
  「我給你開一張五千塊的支票,授票人是康斯坦汀上尉——這是我的證件——我是有權隨意開填支票的。」
  基德還是一聲不響,冷冷地拒絕了。
  「如果這樣的話我就要以女王的名義徵用了。」
  基德笑了,滿不在乎地朝他裝滿長槍短槍的武器架看了一眼。那警察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無可奈何地轉身向門口走去。不過那兩名混血兒趕狗人還在反對,警察有些怒了,便猛地衝向他們,大罵他們是女人、雜種。那個年紀大點的混血兒也不示弱,馬上跳了起來,黝黑的臉紫脹著,咬著牙,把一個又一個字吐了出來,賭咒要把他的兩條腿跑斷,並且很高興讓他葬身雪地裡。
  青年騎警不再說話,他強打起精神,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不至於太狼狽地走向門口,作出一副雄壯的樣子。大家心裡都明白,暗自佩服著他的敬業。只是他臉上的表情猶如波濤起伏,陣陣痛苦在他的臉上明顯地震盪著。狗身上披滿了冰霜,蜷縮在雪地裡,讓它們站起來幾乎都不可能了。兩個趕狗人因憤怒而變得殘暴,狗在瘋狂的皮鞭下哀號。直到趕狗人把領頭狗巴貝特從套索上解下來後,這群狗才算拉動雪橇上路。
  「這個下三濫的惡棍加騙子!」
  「老天啊,他真不是東西!」
  「這個強盜!」
  「印第安人都不如!」
  小屋裡的人顯然憤怒了,一方面是因為他們被哄騙了;另一方面是因為北國的行為準則遭到了破壞。誠實在這裡被視為超越一切的品質。
  「更可恨的是,在了解到這個渾蛋的行為後,我們還幫了他。」然後所有嚴厲的目光都射向基德,他一直在屋角處照料巴貝特,此刻他站起身來,一聲不響地給每一位斟上最後一杯潘趣酒。
  「今天晚上,真是冷透了啊,弟兄們,真是冷到骨頭裡了。」這是基德的開場白,他的話讓大家摸不著頭腦。「你們都在風雪小路上跋涉過,都應該明白這滋味。所以請別亂說。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像你們或我,同鍋吃過飯、同氈睡過覺得這些白人,沒有誰比傑克更清白一些。去年秋天他把他所有的收穫——四萬元交給小喬買進靠近加拿大自治領的金礦地。說起來到今天他本該是個億萬富翁了。可是在他留在環城照顧患病的夥伴時,小喬做了什麼事?他進了哈利的賭場,他輸得很慘,最後把四萬全輸乾淨了。第二天有人發現他死在雪地裡。可憐的傑克本來計劃好今年冬天要回到妻子和還未見過面的兒子的身邊,可就連這樣簡單的願望也泡湯了。你們該注意到他拿走的恰是他夥伴輸進去的錢的數目——四萬。好吧,如今他已經走了,為這事,你們想做點什麼?」
  基德從眾「法官」的臉上一一看過,此刻,所有冷冰冰的臉全都開顏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暖若春陽的笑容。
  這時,基德便舉起酒杯,說:「祝那些今晚還在小路上跋涉的漢子們身體健康,路途平安;願他們的糧食有富餘,願他們的狗跑得歡,願他們的火柴都能燃起亮光。願上帝保佑他,幸運跟著他,還有——」
  小屋裡響起了一陣乒乒乓乓聲,那是人們摔了一地的空杯子的聲音。這時「混江龍」貝託斯大吼道:「願騎警——暈頭轉向,找不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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