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伊凡的故事

一


　　有一個國家，居住著一個有錢的農人。這個農人有三個兒子：當兵士的謝敏，大肚子塔拉史和呆伊凡，此外，他還有一個女兒名叫馬臘尼，不過這個女兒又聾又啞。謝敏去當兵，伺候國王，塔拉史跟著一位商人在城裡做生意，家裡就只剩下呆伊凡和聾啞女兒相伴著生活。
　　謝敏有頭腦，官職做得也很大，自然財產也不少，他還娶了一位紳士家的女兒做妻子。不過，謝敏的俸祿雖然多，財產也不少，但是他卻連一毫的積蓄都沒有。說到根本，還是因為他娶了一個揮霍無度的妻子，到了最後，竟沒有剩下一點兒的錢財。謝敏來到庫房，想去收些進款。管帳的說：「什麼錢都收不著，我們這裡既沒有牲口，也沒有傢伙，馬、牛、犁、鋤，都沒有；沒有這些，怎麼可能有進款呀。」
　　於是謝敏跑到父親那裡，說：「父親，你是有錢的，為什麼不給我些。不如分給我三分之一吧，我好運到我庫房裡去。」
　　老頭兒說：「你賺得錢一分一毫也沒有往家裡寄過，為什麼到了現在，我反倒要分給你三分之一呢？這麼做，明明就是在欺負伊凡和馬臘尼呀。」
　　謝敏說：「一個是傻子，另一個又是個天生的聾子啞巴，他們要錢有什麼用？」
　　老頭兒便說：「那麼看看伊凡怎麼說。」
　　伊凡倒是乾脆，說：「那有什麼呢，就讓他拿去吧。」
　　於是，謝敏就在家裡拿了一份財產，運到了自己庫房裡，而他自己仍舊到國王那裡去當差。
　　做生意的塔拉史也很賺錢，他娶了一位商人家的小姐做老婆，不過他對自己的現狀總是不滿意，總嫌自己賺錢少。一天，他也到父親那裡去說：「把我的一份也給我吧。」
　　老頭兒自然不願把財產分給塔拉史。他說：「我們從沒用過你一分一毫的錢財，所以家裡的錢，你就別想了，伊凡還要用呢。你要這麼欺負伊凡和馬臘尼是不行的。」
　　塔拉史就說：「他要錢做什麼，他是個傻子，又不能娶親，也沒有哪個女人願意嫁他；還有你的那個女兒，她又是個啞巴，也用不著什麼錢的。伊凡，你就給我吧，給我一半糧食就行，其他的東西我不要，牲口我只要那匹灰色公馬，反正你耕田也用不著它。」
　　伊凡笑了笑，說：「那有什麼呢，你拿去吧。現在我要走了，我要去做工了。」
　　就這樣，塔拉史也分到了一份財產。他帶著那匹灰色雄馬運著糧食進城去了。而伊凡只剩下一匹老母馬，但他沒覺得有什麼，依舊過他的農人生活，養他的父親和母親。





二


　　沒想到這個情況把一個老魔王給惹惱了，他看著他們兄弟分家也沒有吵吵嚷嚷，和和氣氣地就分開了。於是，他就召集了三個小鬼。他說：「你們看看那三位兄弟：兵士謝敏、大肚子塔拉史、呆伊凡。他們應當爭吵才對，但他們並沒有，竟然還安安穩穩地生活，像親朋好友似的就分開了鹽和米。都怪那個傻子，是他弄壞了我的事。現在，我派你們三位去那裡走一遭，抓住他們三兄弟，使他們受些苦，一定要讓他們互相吵鬧起來。你們會辦這件事嗎？」
　　三個小鬼說：「我們會的。」
　　「那你們打算怎樣去做呢？」
　　「我們打算這樣去辦：首先要挑撥他們，讓他們沒有飯吃，然後再把他們聚到一起去，這樣，他們一定能吵鬧起來了。」
　　老魔王聽了說：「好吧，我知道你們幾位還懂事。去吧，如果不能讓他們三兄弟都受點苦，你們就不要回來見我，小心我剝你們三個的皮。」
　　三個小鬼都跑到池子邊，相互盤算著，到底怎樣去辦才好呢。大家各有各的想法，他們爭論著，誰都想挑輕鬆的事去做，最後大家決定抽籤，抽著哪一位兄弟，哪一位就去做。不過他們也事先說好，先做完的那個人必須得來幫助沒完成的人。籤抽完了，大家又約定了一個日期，到時再來池邊聚會，這樣就可以知道：誰先做完，誰去幫誰。
　　約定的日期到了，小鬼都如約來到池邊聚會。他們熱烈地談論起來，誰在誰那裡辦的事怎麼樣。
　　第一個小鬼，是從兵士謝敏那裡來的。他說：「我的事情辦好了。明天我的兵士謝敏就會跑到他父親那裡去。」
　　他的同伴就問他：「你是怎麼辦到的？」
　　「呀，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謝敏的勇氣激發出來，讓他去勸國王和全世界打仗。於是國王就任命謝敏當元帥，命令他去攻打印度。戰爭開始了。那天晚上，我便跑到謝敏的軍營裡，弄濕了他的火藥，又跑到印度王那邊，用乾草做了無數的假兵。謝敏的兵看見他們周圍有那麼多的士兵，自然害怕起來。謝敏便下令開槍，但是槍和炮怎麼都發不出去。謝敏的兵一見這樣，更是害怕了，就像一群受驚的羊群似的亂跑開了。印度王也不放過機會，就一路趕殺他們。就這樣，謝敏打了敗仗，他的財產都充了公，國王明天就要定他的死罪了。現在，我只要再有一天的工夫，這件事就算辦完了，等救他出獄後，我便讓他逃回家去。好了，我的事情明天就可以完結，你們說吧，誰要我來幫助？」
　　第二個小鬼，是從大肚子塔拉史那裡來的，他也說起他的事來：「我是不用你幫助的，你們瞧好吧，塔拉史不出一個禮拜就不能順利生活了。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生出貪慾嫉妒的心來。他自己妒忌人家的買賣做得好，便看見什麼都要買，他買了無數的東西，自己的錢都花完了，還要買。現在他為了買東西已經欠了許多許多的債，簡直還都還不清。再過一禮拜他還帳的日子就到了，接下來我要做的就是在他所有的貨物裡弄些糞便，這樣一來，他就賠償不起了，就只能逃到他父親那裡去。」
　　兩個小鬼說完了自己的計劃，便對第三個從伊凡那裡來的小鬼說：「你的事情怎麼樣了？」
　　他說：「說實話，我的事情可真不好辦。起先，我在他的酸水缸裡吐了口痰，讓他吃了肚子痛。然後又跑到他的田裡把土打成石頭一樣硬，這樣他就無從用力了。我想啊，這樣他應該不來耕田了吧，可誰知這個傻子竟然還是帶著犁來耕田了。他肚子痛得很，一個勁地哼哼，卻還一直耕田。我沒辦法，只好弄折了他的一把犁，誰知他又跑回家拿了一把新犁重新綁好，又耕起來。我就爬到地底下，抓住他的犁，可抓又抓不住，他用力推著犁，犁頭又尖，竟然還割破了我的手。現在，他的田差不多都耕完了，就只剩下一畦地了。所以，你們來吧，來幫幫我，兄弟們呀，如果我們辦不好他一個人的事，我們可就前功盡棄了。假如那個傻子還依舊耕田，那麼他的兩個哥哥也就不會覺得貧乏，要知道，那傻子一定會養他的兩位哥哥呢。」
　　從兵士謝敏那裡來的小鬼，答應明天去幫助他對付呆伊凡，如此，他們便各自散了。





三


　　伊凡繼續耕著田，只剩下最後一畦地了，他還想接著耕完了，可肚子又疼得厲害，地還得耕。於是，他就繫一繫腰帶，翻過來又耕田。犁剛翻過來，就往後退，就像掛在樹根上似的，被牽纏住了。其實，這是那小鬼的腳，用力把犁頭纏住了，並用力緊抓著。伊凡想：「這真是怪事!這裡也沒有樹根呀，可怎麼又像有樹根的樣子呢？」伊凡想著，便伸手往土裡摸了摸，突然，他碰著了一個軟東西。他就抓住了那東西，用力拉出來。那東西黑乎乎的，看著就像樹根似的，而且還蠕動著。伊凡細細瞧了一瞧，原來是個活小鬼。
　　「唉，是你呀，好捉弄人的小鬼!」伊凡說著搖搖頭，正想用鐵犁來打他，那小鬼哀求他說：「不要打我，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做。」
　　「你給我做什麼事？」
　　「你說吧，你要做什麼事。」
　　伊凡搔搔頭說：「我肚子痛，你能治好嗎？」
　　小鬼說：「能，能的。」
　　「那麼，你就給我治吧。」
　　小鬼往田裡看了看，一隻手爪不停地摸索，突然就抓出來一塊小根，還是三枚連生的。小鬼就對伊凡說：「你只要吃了這一枝根，一切病都好了。」
　　伊凡聽了，便拿過來撕下一枝吞了下去。還真的管用，他的肚子立刻就不痛了。
　　小鬼又哀求說：「那麼。現在你可以放我了吧，我保證跳進地裡再也不來了。」
　　「那有什麼呢，願上帝保佑你!」伊凡剛剛說到「上帝」二字，小鬼突然就隱到地裡去了，好像石頭落到水裡去似的，只剩下一個洞。伊凡把那剩下的兩枝根藏在帽子裡，又重新耕起田來。耕完了那一畦地，他把犁翻轉過來，回了家。他卸好了馬，走進屋子，發現大哥兵士謝敏和他老婆一塊坐在那裡吃晚飯呢。這時伊凡才知道原來大哥的財產都已充公了，他好不容易才從牢獄裡逃出來，走投無路只得跑到父親這裡來生活了。
　　謝敏看著伊凡說：「我到你這裡來生活了，請你暫時先養活我們夫妻倆，等我得到新差使我們就走。」
　　伊凡說：「那有什麼，你們就在這裡過吧。」
　　伊凡剛要坐到炕上去，謝敏的老婆就不高興了，她很厭惡伊凡身上的臭味，便對丈夫說：「我不能和這臭村夫在一起吃飯。」
　　謝敏就說：「我太太說了，你身上的臭味不好，還是請你到帳篷裡去吃吧。」
　　伊凡說：「那有什麼，我正要到『棚屋』裡去，我還要去餵馬呢。」
　　伊凡說完，便拿著大衣，徑直往「棚屋」裡去了。





四


　　從謝敏那裡來的小鬼，做完了自己的那件事，就如約跑來找負責整治伊凡的小鬼，幫助他一起捉弄那個傻子。他跑到田裡，找來找去，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沒有發現他的同伴，只找著一個洞，他想：「看來我的夥伴是遇害了，我必須得替他完成任務才行，現在呆伊凡已經把田耕好了，我只有到牧場上去捉弄那傻子了。」
　　於是，小鬼來到場上，把伊凡的牧場灌得滿場都是水，他還攪了些泥。
　　第二天，天色剛亮，伊凡從「棚屋」裡出來，他先是磨磨鐮刀，然後就跑到草場割草。伊凡一到牧場就割起草來，一刀又一刀，鐮刀碰住草根，可是怎麼都割不動。他想或許該磨磨鐮刀了，他又想了想，自己給自己念叨說：「不行，還是回去吧，回去拿些麵包來，就算割上一禮拜也不怕，反正割不完是不走的。」
　　小鬼聽見了，心想說：「蠢貨，這就是個傻子，真拿他沒辦法。看來我得換個別的法子來捉弄他。」
　　伊凡拿著磨好的鐮刀又來了，他揮著鐮刀又割起草來。小鬼鑽進草裡，抓住鐮刀柄，把刀頭放到草裡就用力拉。但伊凡根本不管，依舊竭盡全力地割，最後竟也全割完了，只剩下池子裡的那一塊。小鬼見狀馬上鑽進池子，他心想：「就是割破了我的手，也不讓他割完。」
　　小歇了一下，伊凡走到池子裡，草呢，看著並不大多，可不知怎的，鐮刀卻總是割不動。伊凡有些發怒了，便用盡全力割下一刀。小鬼原本想要躲開的，可根本來不及跳出來。看來事情來得不妙，他著急之下碰了一根草根。這時伊凡又是一刀，只聽得草梗上颼的一聲，小鬼半段尾巴被截斷了，伊凡割完了草場，就叫他那啞巴妹妹去捆草，然後自己又去割小麥。
　　伊凡帶著一柄鐮鉤出來，那斷了尾巴的小鬼早已在那裡亂攪小麥了，弄得伊凡的鐮鉤也無從去割。伊凡只得又走回去，拿來一柄曲鐮繼續割起來。最後，小麥也都割完了。他自言自語道：「現在要去割燕麥了。」
　　斷尾巴的小鬼聽著便想了：「割小麥沒有捉弄到你，割燕麥我可是要捉弄捉弄你了，只要等你到天亮，一切就都好辦了。」
　　一清早小鬼就跑到燕麥田裡，這一看不要緊，田裡的燕麥早已經割完了。因為伊凡想少撒落些麥粒，趕在天亮前就已經把燕麥割完了。小鬼這次可真是怒了，他說：「你這個傻子，截了我的尾巴，還這樣欺侮我。我還從來沒有敗得這樣慘過!這蠢貨不要睡覺啊，竟害我沒有趕得上他!現在我需得跑到他的麥堆裡去，看來只有全給他弄壞才能完成任務了。」
　　盤算好了後，小鬼就跑進小麥堆，鑽進麥柴裡去亂弄起來：他一邊把麥柴弄得零亂，一邊自己打瞌睡睡去了。
　　伊凡駕著馬和啞巴妹妹來運小麥。走進麥堆就把麥子往車上搬。搬了兩捆麥再一伸叉，正好刺到小鬼的背。伊凡舉起來瞧了瞧，原來又遇上了一個活小鬼，這小鬼的尾巴已經截斷了，正掙扎著想要逃走。
　　「唉，是你，好捉弄人的東西!你又來了!」
　　「我是另一個，你之前遇到的那一位是我的兄弟。我是在你哥哥謝敏處的小鬼。」
　　「我管你是在誰那裡的，你現在可是又被我逮著了!」
　　說著伊凡就要挨著車沿打他，小鬼害怕就哀求起來。他說：「放了我吧，我再不來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做。」
　　「你能做什麼呢？」
　　「你想用什麼變成兵，我都變得出來。」
　　「兵又能怎樣呢？兵會做什麼事!」
　　「兵能做很多事，你要他做什麼，只管吩咐他們就行，他們都會做。」
　　「他們會唱歌嗎？」
　　「會的。」
　　「那有什麼，你變吧。」
　　小鬼說：「那你捆幾把麥子，按到地上搖上幾下，你只要說：我的奴隸有命令，不要再做麥捆了，有幾根麥，就變幾個兵。」
　　伊凡便聽那小鬼的話，拿了麥捆，搖了搖，又把小鬼教他的話說了一遍。驚奇的是，麥捆竟真的跳起來，變成了兵，前面領頭的是一位鼓手，大家一起吹起軍號來。伊凡看到這裡，笑了笑說：「哈哈，你可真聰明!這樣正好叫我的妹妹開心開心。」
　　小鬼說：「那，你現在能放我了吧。」
　　「還不行，你還要教我做個『還原法』，不然麥粒都糟蹋掉了，你教教我怎麼讓這些兵還原，再變成麥梗。我要打麥了。」
　　小鬼說：「你只要說：『有幾個兵，變幾根麥。我的奴隸有命令，再變成麥捆!』這樣就可以了。」伊凡聽了又照樣做了一遍，士兵又變成麥捆了。
　　小鬼又哀求道：「現在可以放我了吧。」
　　「那有什麼。」伊凡說著就把小鬼抵住車沿，用手抓住，就從叉上拔下來了，嘴裡還念叨了一句「上帝保佑」。和之前一樣，就在伊凡剛剛說到「上帝」的時候，小鬼突然就隱到地裡去了，好像石頭落在水裡似的，只剩下一個洞。
　　伊凡走回家，看到家裡正坐著他的二哥塔拉史和他的老婆，他們正在吃晚飯呢。由於大肚子塔拉史還不清債，為了躲帳，只好跑到父親這裡來生活了。
　　他看見伊凡，就說：「伊凡，懇請你養活我們夫妻二人吧，等我能夠再出去做生意時我們馬上就走。」
　　伊凡說：「那有什麼，你們就在這裡過吧。」
　　伊凡說著脫去外衣，坐到桌子那邊去。
　　大肚子塔拉史的老婆不高興了，說：「我不能和他這個傻子在一起吃飯，他的汗酸臭難聞死了。」
　　大肚子塔拉史就說：「我太太說，你身上的臭味不好，你到帳篷裡去吃吧。」
　　伊凡說：「那有什麼呢。」說完，他就拿著麵包，往院子裡去，邊走邊說：「剛好，我正要到『棚屋』裡去，去餵馬呢。」





五


　　從塔拉史那裡來的小鬼，做完了那一晚的事，如約跑來幫助他的夥伴們，一起捉弄呆伊凡。他先是來到田裡，找來找去，找他的夥伴們，一個都沒有找到，只找著一個洞。來到草地裡，只在池子裡找到了一條尾巴，他又來到割麥場上，又找著一個洞。他想：「天，看來我的夥伴們是遇害了，我得代替他們，去捉弄那個傻子。」
　　小鬼跑去找伊凡。可是田裡的工作，伊凡已經做完了，現在，他正在樹林裡砍木頭。
　　他為什麼要砍木頭呢？原來是他的哥哥們回家來住，但家裡地方太狹小，於是他們就讓伊凡砍木頭，好來蓋新房子。
　　小鬼得知後，就跑到樹林子裡來，爬進樹枝攪擾伊凡砍樹。伊凡砍下樹枝來，想讓樹枝掉在地上，這樣就容易拉倒樹幹，但那樹就那麼不湊巧，偏偏掉在那不方便的地方，架在了幾根枝椏上面。伊凡只好砍斷那些枝椏，這樣才算把樹幹弄下來。別說，砍倒一棵樹還真不容易。
　　砍第二棵的時候，又是這樣，伊凡用盡力氣，依舊是枉然。到了第三棵，還是這樣。伊凡本打算砍五十棵小樹的，如今還沒砍到十棵，天就已經昏黑了。伊凡煩心起來，一身的汗，熱氣騰騰的，就像滿樹林子下了霧似的，但他依舊不肯放棄。又砍了一棵樹後，他的背脊痛了起來，再也沒有力量繼續砍了。於是，他把斧頭砍在樹上，想先休息休息。
　　躲在一旁的小鬼聽不到伊凡的聲息了，馬上歡喜起來。他想：「他畢竟沒有力氣了，想要停工，不如我也來休息休息。」這麼想著，他就坐在樹枝上面，正在高興的時候，伊凡突然站起來，舉起斧頭就是一斧，剛好砍在小鬼休息的那一面，頓時樹身一震，樹枝掉落下來。小鬼沒有一點兒提防，也沒有來得及挪開，崩壞的樹枝就紮住了他的腳。伊凡撥開樹枝，一瞧，原來是一個活小鬼。
　　伊凡奇怪起來，搖著頭說：「唉，是你呀，好捉弄人的東西!你怎麼又來了!」
　　「不，我是另一個。我是在你哥哥塔拉史那裡的。」
　　「我管你是在哪裡的，這次你可要遭殃了。」
　　伊凡說著就揮起了斧頭，要用斧柄打他。
　　小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哀求說：「不要打我，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做。」
　　「你會做什麼呢？」
　　「我會做錢，不管你要多少，我都做得出來。」
　　「那有什麼，你就做出來吧!」
　　小鬼就教他做，說：「你在那棵橡樹上採些橡樹葉，然後放在手裡揉，就有金子掉下來。」
　　伊凡就去採了些葉子，放在手裡揉一揉，金子果然掉下來了。
　　「這好得很，和小孩子玩耍的時候，可以玩玩。」
　　「現在放了我吧。」
　　「那有什麼!」伊凡說完，便拿著樹枝，放開了小鬼，還不忘說一聲「上帝保佑你」。還是一樣，伊凡剛剛說到「上帝」二字，小鬼突然就隱到地裡去了，好像石頭落到水裡去似的，只剩下一個洞。





六


　　新房子蓋好後，三兄弟就各自分居了。
　　這時，伊凡田地裡的工作也已收拾完畢，他釀好啤酒，去請他的哥哥們來玩。他的兩位哥哥自然不肯到伊凡這裡來做客。他們說：「我們不要看那些鄉下人的玩意兒。」
　　伊凡便請了些農夫村婦來，他自己也吃喝起來，喝醉了跑到街上組織起跳舞隊。伊凡走近跳舞隊，想讓村婦們恭維他。他說：「你們一生沒看見過的東西，我會給你們的。」
　　村婦們聽他這麼說都笑開了，於是恭維他。大家恭維了他一番，說：「可以了吧，現在你得把東西給我們了。」
　　伊凡說：「我立刻就拿來。」伊凡說完，拿起一隻籃子就往樹林子裡跑。村婦們都笑他：「大家看那個傻子!」
　　說笑過後，大家也便忘掉伊凡說的話了。忽然，伊凡跑回來了，而且手裡拿著滿籃子的東西。
　　「分給你們，怎麼樣？」
　　「那你就分吧。」
　　伊凡便從籃子裡抓著一把金子，往村婦們身上一擲，還大聲喊：「老太太們呀!」
　　村婦們一見是金子，就都奔著去撿。這時，她們跳起來，互不相讓，爭著去搶。一位老太太險些被她們壓死。
　　伊凡大笑著，說：「啊呀!你們這些傻子。你們怎麼能壓著那位老太太呢？你們輕一點，我再給你們就是了。」說完，他又撒起來。大家又是亂跑一陣，沒多大工夫，伊凡就把一籃子金子撒完了。可大家還是要，伊凡就說：「都撒完了。下次再給你們好了。現在你們來跳舞吧，來唱歌吧。」
　　村婦們唱了一會兒歌，伊凡說：「你們的歌唱得不好。」
　　大家就問：「怎麼樣才是好的呢？」
　　伊凡就說：「我馬上讓你們聽聽什麼是好歌。」
　　他說完，就向麥場跑去。到了麥場，他拿了一捆麥子，把繩子紮好，搖了搖說：「我的奴隸有命令，不要做麥捆了，每一根麥，是一個兵。」伊凡說完，麥捆就跳了起來變成了兵，軍鼓軍號也吹打起來。伊凡就下了命令，命令他們唱歌跟在自己後面去往街上。大家感到奇怪極了，就在兵正唱著起勁的時候，伊凡下命令叫他們回麥場，他不許村婦們跟著。到了麥場，他又把那些兵變成麥捆，擲在場裡去了。
　　忙完這些後，伊凡才回了家，到棚屋裡去睡覺了。





七


　　第二天一早，伊凡的大哥兵士謝敏知道了這些事，他便跑到伊凡家裡。他問伊凡：「告訴我，那些兵你是從什麼地方帶來的，你又把他們帶到什麼地方去了？」
　　伊凡是：「你又要做什麼呢？」
　　「你知道嗎，一旦有了兵，什麼事都好辦，還能得到一個國家呢。」
　　伊凡奇怪起來，說：「你怎麼不早說呢？你要多少我都變得出來。我和啞巴妹妹常常變來變去，不知道多少次了。」
　　伊凡帶著謝敏來到麥場，和他說：「你瞧著吧，我來變些兵，可是你得帶他們走，還得給他們吃的東西，要不然，他們一天就能把全村吃盡了。」
　　兵士謝敏答應把兵帶走，伊凡就變起兵來。他把麥捆連搖幾搖，唸唸咒語；再搖搖另一捆又唸唸咒；如此，他變出許多兵來，滿草場都站滿了。
　　伊凡問：「怎麼樣，可以了嗎？」
　　謝敏喜歡得很，說：「可以了。謝謝你，伊凡。」
　　伊凡道：「這樣好了。你若是還要，你再來，我再變些就是了。現在麥梗還多得很呢。」
　　謝敏就帶著這些兵，組建好軍隊，去打仗去了。
　　謝敏剛剛走，大肚子塔拉史就來了，他也知道了昨天的事，就來問他的兄弟：「你告訴我，你從什麼地方弄來的那些金錢？如果我有了這麼多錢，就可以用這些錢把全世界的錢都弄來。」
　　伊凡奇怪起來，問：「哦？那你應當早點告訴我，不管你要多少，我都會給你弄來。」
　　大肚子塔拉史高興極了，說：「你只給我三籃子，也就夠了。」
　　伊凡說：「那有什麼，我們到樹林子裡去，不過需要駕匹好馬。」
　　「難道你拿不動。」
　　兩兄弟一起來到樹林子裡，伊凡就把橡樹葉子撿起來，在手裡揉了揉，唸唸咒語，眼前馬上變成一大堆的金子。
　　「怎麼樣，可以了嗎？」
　　塔拉史非常開心，忙說：「暫時可以了。謝謝你，伊凡。」
　　伊凡說：「好吧，你如果還要，你再來，我再弄給你就是了，反正葉子多著呢。」
　　得了金子的塔拉史，裝著整車的金錢，重新去做生意了。
　　就這樣，他的兩位哥哥都走了。
　　謝敏去打仗了，塔拉史去做生意了。兵士謝敏征服了一個國，大肚子塔拉史做生意賺了不少錢。他們兄弟兩人碰頭了互相談起來：謝敏的兵，塔拉史的錢是從什麼地方得來的。
　　兵士謝敏和大肚子塔拉史說：「我征服了一個國家，我的生活是很好的了，可惜我沒有錢來養兵。」
　　大肚子塔拉史說：「我有了一座山一樣的金錢，過日子是不怕了，就只有一樣令我苦惱，就是沒有人替我看守那些錢。」
　　兵士謝敏就說：「不如我們再到伊凡那裡去，我叫他再變些兵，給你去看錢；你叫他變些錢給我，我好拿去養兵。」
　　兩人商量好後，就一起跑到伊凡家。見了伊凡，謝敏就說：「好兄弟，我的兵太少，再給我些兵，只要再變兩捆麥也就夠了。」
　　伊凡搖搖頭說：「不行，我再也不給你兵了。」
　　「為什麼，你不是答應我的嗎？」
　　「我是答應你的，這不錯，可是我不再變了。」
　　「你這個傻子，為什麼又不變了呢？」
　　「就因為你的兵打死了人。那天，我在道旁耕田，看見一位村婦抬著一口棺材，一邊走一邊號啕大哭。我就問她：『誰死了呢？』她說：『我的丈夫和謝敏的兵打仗，被打死了。』從前，我以為兵是唱歌的，可現在他們卻打死了人。所以，我再也不給你了。」
　　伊凡很固執，說不給就一定不給。
　　大肚子塔拉史又來問呆伊凡，要他再變些金錢給他。
　　伊凡也是搖搖頭，說：「不行，我再也不給你變錢了。」
　　「為什麼，你不是答應我的嗎？」
　　「我是答應你的，這不錯，可是我再也不變了。」
　　「你這個傻子，為什麼又不變了呢？」
　　「就因為你有了錢把米哈衣洛夫家的牛強奪走了。」
　　「怎麼是強奪了呢？」
　　「就是讓你強奪走的：米哈衣洛夫有一隻牛，平時他家的小孩都吃那隻牛的奶，可有一天，他家的小孩子卻跑到我這裡來要奶吃。我就問他們：『你們家的牛哪裡去了？』他們說：『塔拉史家管帳的來，給了我們媽三塊金東西，我媽就把牛給他了，現在我們沒有奶吃了。』從前，我以為那種金色的東西是你要著玩的，現在你卻強奪了人家小孩子的牛，他們連奶都喝不上。所以，我再也不給你了。」
　　呆伊凡很固執，說不給就一定不肯再給。最後，他那兩個哥哥也就走了。
　　但這兩個人並不死心，他們又商量起來，他們的難關怎樣才能度過呢？
　　謝敏說：「就這樣辦吧。你給我錢養兵，我給你半個國和兵看守你的錢。」塔拉史聽了覺得這主意不錯，也就同意了。於是，兄弟兩人均分各自應得的部分了，兩個人都做了國王，兩個人都有錢了。





八


　　伊凡住在家裡，照舊養活父親和母親，和啞巴妹妹做農工。
　　有一次，伊凡家的一隻老狗生病了，身上長滿了疥癬，快要死了。伊凡很可憐他，問啞巴妹妹要了些麵包，放在帽子裡，打算拿去給那隻狗吃。誰知剛向它一擲，帽子就破了，麵包和一枝根同時掉出來。老狗就吞了那枝根和麵包，那枝根剛被吞下去，老狗就跳起來，竟開始和伊凡逗著玩，還搖搖尾巴汪汪地叫個不停，病就這麼神奇地好了。
　　這件事驚動了伊凡的父親和母親，他們看著奇怪，便問他：「你用什麼東西，把這狗醫治好的？」
　　伊凡說：「我有兩枝小根，什麼病都醫治得好，剛才它吃了一枝。」
　　這時，剛好一位國王的女兒得了病，國王在全國的城鎮招貼告示，許諾誰醫好了他女兒，他就重賞他，假如是個沒有娶過親的人，他就把女兒嫁給他。伊凡所在的村裡，也接到這種命令。
　　得知這個消息後，伊凡的父親和母親就叫伊凡來，跟他說：「你聽見國王的命令沒有？你不是說你有小根嗎，那你去吧，去醫治國王的女兒。這樣，你的一生就幸福了。」
　　伊凡說：「那有什麼!」
　　於是，伊凡就收拾行裝啟程。伊凡穿好農服，走下臺階，看見有一個攣手的討飯婆站在那裡，討飯婆說：「我聽說你會醫病，是嗎？那麼請你醫治好我的手吧，要不然，我連鞋都不會穿啊。」
　　伊凡說：「那有什麼!」說完，便掏出那枝根給那討飯婆，叫她吞下去。討飯婆把枝根吞下去之後，病就好了，立刻她的手就能動了。
　　這一邊，伊凡的父親和母親正走出來打算送伊凡到國王那裡去，卻聽說伊凡已經把那一枝根給了人，現在沒有東西可以醫治國王的女兒了，他們就罵他：「你只可憐那討飯婆，國王的女兒你就不可憐了。」
　　被父母一說，伊凡又可憐起國王的女兒來。於是，他駕著馬，在車廂裡扔了些草麥，坐上去就要走。
　　「你到什麼地方去，你這個傻子？」
　　「去醫治國王的女兒呀。」
　　「你要用什麼東西去醫呀？」
　　「那有什麼!」伊凡說著就趕著馬走了。
　　伊凡走到王宮，剛邁上臺階，國王女兒的病就好了。
　　國王自然高興極了，立即下令讓伊凡去洗澡，還吩咐僕人給他穿好衣服，收拾乾淨，然後對他說：「你做我的女婿吧。」
　　伊凡說：「那有什麼!」
　　就這樣，伊凡娶了那位公主。沒過多久，那個國王死了，伊凡就繼位做了國王。那時兄弟三人，都有了各自的國土，各自為王。





九


　　兄弟三個人都做了國王。
　　大哥兵士謝敏倒是不錯。他有了自己的草兵，還打算招募些真兵。他下令全國，讓每十家派出一名兵，當兵的要身材高大，臉面也要整潔。他把招來的這許多兵，都訓練好了，誰要是有什麼違背他的地方，他就立刻派兵去討伐。由於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所以人人都怕他。
　　他的生活也過得很好。他剛想著要些什麼，只需丟個眼色，那就是他的了。因為他可以派出兵去，他要什麼，那些兵就替他去拿，去搶來。
　　大肚子塔拉史也很好。伊凡給他的錢，他還沒有花完，自己還賺了不少。他在自己的國家定了好多法律。他把自己的錢，都藏在箱子裡，卻到百姓那裡去要錢。比如收些人頭稅、通行稅、乘車稅、鞋稅、襪稅、衣飾稅等，總之，能想到的他都想到了。人家因為他有錢，什麼都得給他，人人都來替他做工，因為人人都需要錢來生活啊。
　　呆伊凡過得也不壞。他的丈人剛下葬，他就脫掉了國王的御服，還給他的夫人，還讓夫人把國王的衣服藏到箱子裡去。之後，他依舊穿上粗布短褲褂和草鞋，做起工來。他說：「什麼活都不幹，讓我非常氣悶，肚子也脹起來，吃飯吃不下，睡也睡不著。」所以，他依然和父親母親以及他的啞巴妹妹一起做工。
　　大家跟他說：「要知道，你現在是個國王呀!」
　　他說：「那有什麼呢，國王也得吃飯啊!」
　　大臣到他那裡去，跟他說：「我們沒錢發俸祿了。」
　　他說：「那有什麼呢，沒有，不發就是了。」
　　大臣說：「這樣的話他們就不肯當差了。」
　　他又說：「那有什麼，就讓他們去吧，不當差，他們更可以隨便去做工了，讓他們去運些糞，這樣也好多些肥料。」
　　有人跑到伊凡住處來告狀。其中一個人說：「他偷我的錢。」
　　伊凡說：「那有什麼!你要知道，他必定是有用呢。」
　　漸漸地，大家都知道了伊凡是一個傻子。他的公主老婆跟他說：「人家說你是傻子。」
　　伊凡說：「那有什麼!」
　　伊凡的老婆想不通，最後想來想去，也成了傻子了。
　　她自己說：「我怎麼能違背丈夫做事呢？針在什麼地方，線也要到什麼地方去，這樣才對呀!」她說完，便脫掉了王后的御服，也放在箱子裡，一個人跑到啞巴妹妹那裡學起做工來。學會了做工，她就來幫助丈夫。
　　沒過多久，伊凡所領導的國家裡，聰明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一些傻子。大家都沒有錢。他們活著，工作著，自己養活著自己，養活些好人。





十


　　那個企圖陷害三兄弟的老魔王等來等去，一直在等小鬼的消息。他想知道他們把那兄弟三人攪成什麼樣了，可是等到最後什麼消息都沒有。他決定自己去探聽探聽，找來找去，找遍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三個小鬼，只找著三個洞。他想：「哦，看來他們沒有成功，這下只得自己來動手了。」
　　他去找那三兄弟，卻發現他們已經不在老地方了。他找到他們三個的國內，才知道三個人都做了國王。老魔王看著，氣得要命。
　　他說：「看來只有我自己動手了。」
　　他首先到謝敏大王的國家。不過，他不是以自己真實的模樣去的，他變成了一個將軍，跑到謝敏大王那裡，說：「我聽說過你，謝敏大王，你是個偉大的軍人，我在軍事上很有學問，很願意替你當差。」謝敏大王對他細細盤問了一番，覺得他是個聰明人，就叫他留下當差。
　　於是，這個新將軍就教著謝敏大王怎樣去訓練擴充他的軍隊。
　　他說：「第一，得多招些兵，你看你的國裡，許多百姓都是遊手好閒的。我認為只要是年輕人都應當來當兵，不必挑選，這樣一來你現在的兵就可以多五倍。第二，應當製造些新槍炮。我來給你製造那種槍，一次可以放出一百顆子彈，像豆子一樣飛射出去。我再製造那種炮，能夠炸燬很多東西的。人呀，馬呀，城牆呀，一律都能燒得毀。」
　　謝敏大王聽了新將軍的話，立即下令，凡是少壯的人都編成軍隊，還要建起新製造局，製造新槍新炮。他還立刻向鄰國宣戰。
　　軍隊剛一出發，就遇著了敵兵，謝敏大王就下令，命令士兵們向敵人開槍放炮，一時炸裂燒毀了一半敵兵。鄰國的國王見狀很害怕，只得投降讓國。這場勝仗，讓謝敏大王非常歡喜，他說：「現在我可以去打印度王了。」
　　印度王已經聽說了謝敏大王的事情，於是也學著他的計劃進行調整部隊，而他自己又想出一些新計劃。印度王不但把一些少壯人都編成軍隊，更招募一些沒有出嫁的女人，所以他的軍隊比謝敏大王的多很多。至於槍炮，印度大王也都是學著謝敏大王的方法制成的，而且他更是想出了航空的法子，可以從上面擲下炸彈來。
　　謝敏大王帶著他的軍隊來和印度王開戰，想著可以和上次一樣打勝仗，只是他料錯了。印度王不等謝敏的兵趕到射擊地，就先派自己的娘子軍飛到謝敏的軍隊上面，投擲炸彈。娘子軍駕著飛行器來到謝敏軍隊上面，拋擲炸彈，就像硼砂散落在油蟲上一樣，謝敏的軍隊馬上就跑散了。只剩下謝敏大王一個人。
　　就這樣，印度王占領了謝敏的國土，謝敏和他的那些兵士就都逃走了。
　　老魔王弄壞了第一個兄弟，暗自得意，接著他又跑到塔拉史大王那裡去了。
　　這次，他變了一個商人，在塔拉史的國家住了下來。他先是蓋起一所大錢莊，放出錢去。這位商人出高價購買一切東西，於是，人人都奔到商人那裡去賺錢。臣民們人人都有很多的錢，他們的欠款也都還清了，而且還能按期繳納租稅。塔拉史自然是很高興。他想：「這還得謝謝那位商人，現在我的錢更多了，我的生活也更好過了。」
　　貪心的塔拉史又有了新企圖，他想要蓋一座新宮殿。於是他下令，讓百姓運木材和石料，動工開始蓋新宮殿，而且，他還定下很高的價錢。塔拉史大王以為百姓會和以前一樣，因為他有錢呀，大家一定都會來做工的。但是等他察看了一番後，發現所有的木材和磚石，都運到商人那裡去了，所有工人也都到他那裡去了。塔拉史大王決定再加一倍價錢，但那個商人加得更多。塔拉史的錢雖然多，但那個商人的錢比他更多。而且商人總會超過塔拉史國王的定價。如此，塔拉史國王的新宮殿也蓋不成了。
　　既然宮殿蓋不成，那就蓋座花園吧，塔拉史大王這麼想。很快，秋天來了，塔拉史大王又下了一道命令，讓百姓到他那裡去蓋花園，種花樹。可是，命令下達很久，沒有一個人來，大家都給那個商人去開池子了。緊接著冬天來了，塔拉史大王想買貂皮做件新皮襖。他派人去買，使者回來報告說：「沒有貂，皮子都在商人那裡了，他出了更高的價錢，買貂皮做成了地毯。」
　　塔拉史大王無法，便作罷。沒多久，他又想買幾匹馬。他派人去買，使者回來說：「所有的好馬，都在商人那裡，替他運水灌地呢。」
　　就這樣，國王的事情，一件一件的，沒有一個人給辦成，大家都去為商人辦事了，他們只拿著商人的錢，來繳納他的租稅。
　　塔拉史國王的錢越積越多，竟沒有地方去藏，他的生活也越來越壞。這時候，國王也不奢望什麼了，不管怎樣，只要能生活就可以了，可是這樣的要求竟也不能夠滿足。他的樣樣事都難辦，因為他的廚夫、僕役、車伕，都到商人那裡去了。他連食物都得不到，走到市場上去買點什麼，什麼都沒有：商人都買去了，他能得到的只有繳租稅的錢不斷地送來。
　　終於，塔拉史大王發怒了，他把商人驅逐出境。這商人就在邊境住著，還是和之前一樣做事，因為商人太有錢了。國王要的東西都被人送到商人那裡去了，國王覺得一切都亂套了，他的事簡直沒辦法辦。他沒有食物，卻還聽到他的臣民常常討論一些話題，說是商人已經誇下海口了，說他要買國王本人呢。塔拉史大王聽了這個消息煩悶得很，卻又不知道怎麼樣才好。
　　就在這時，兵士謝敏跑到他這裡來了，向他求救說：「你幫幫我吧，印度王把我打敗了呀。」
　　可是塔拉史大王自己都自顧不暇，哪有精力去幫他。所以，他只得說：「我自己也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





十一


　　弄壞了那兩位兄弟，老魔王又跑到伊凡那裡去。這次，老魔王變了一個將軍，他跑到伊凡那裡，懇請伊凡讓他帶兵，他說：「作為一國之王，沒有兵，那是萬萬不行的。你只要命令我，我就會讓你的百姓都練成兵，然後編成一隊軍隊。」
　　伊凡聽他這樣說，便道：「那有什麼，那你去編吧，可是你還教他們好好唱歌，我最喜歡這個。」
　　老魔王走進伊凡的國，自由去徵兵。他想大家都來當兵，便對他們說：「你們如果剃光頭，每人可得一升酒，一項紅帽子。」
　　那些傻子都笑開了，說：「我們這裡，酒是很隨便的，我們自己都會釀，帽子呢，你要什麼樣的都有，我們的女人都會縫，就是要帶花的也成，再掛些瓔珞也很容易。」
　　老魔王沒有徵到一個兵。他又到伊凡那裡，說：「你的那些傻子都不願意來，我看必須要強迫他們才行。」
　　伊凡說：「那有什麼，你去強迫他們吧。」
　　於是，老魔王就下令叫一些傻子來當兵，並且說，誰如果不來，伊凡大王就要定他的死罪。
　　那些傻子聽了，便跑到老魔王變成的將軍那裡說：「你跟我們說我們如果不當兵，國王就要定我們的死罪，可是你沒有跟我們說，我們當了兵，又會怎麼樣。聽說當兵的是要被人殺死的。」
　　「也許有這樣的事。」
　　大家聽了，就說：「那我們還是不要去了，死在家裡總比死在外面好些。反正也逃不了一死。」
　　老魔王喊：「傻子，你們這些傻子!當兵有可能被打死，但也有可能活下來呀，可是不當兵，伊凡大王就一定會給你們定死罪呀。」
　　那些傻子想了想，索性跑到伊凡那裡直接去問了：「將軍說的，叫我們全去當兵。他說，你們如果去當兵，那麼，你們有可能被打死，但也有可能活下來，但如果你們不去的話，伊凡大王一定會定你們的死罪。這話是真的嗎？」
　　伊凡笑了笑，說：「怎麼可能呢，我一個人怎麼能把你們這麼多人都弄死呢？我如果不是傻子，我就跟你們講明白了，不過話說回來，我自己也不會去的。」
　　大家說：「那麼，我們就不要去了。」
　　伊凡說：「那有什麼，你們不用去啊。」
　　於是，這些傻子又跑到將軍那裡，都說不去當兵了。
　　老魔王恨得牙癢癢，眼看他的事情又不成，他就跑到答臘岡王那裡去，假造謠言。
　　他說：「我們去打伊凡大王吧。在他那裡，除了沒有金錢，其他的糧食呀，牲畜呀好多呢。」
　　聽了老魔王的話，答臘岡王真就召集了許多軍隊，預備好槍炮，領著兵走出國境，來到伊凡的國家。
　　有人跑去向伊凡報告：「答臘岡王領著兵來打我們了。」
　　伊凡說：「那有什麼，讓他來就是了。」
　　答臘岡王領著兵進了邊境，他先派出先鋒隊來找伊凡的軍隊。找來找去，也沒找到軍隊，他就在那裡等，可等來等去，什麼都沒有？答臘岡王很費解，竟然沒有敵人的軍隊，竟然沒有人和他們打。
　　於是，答臘岡王就派了他的兵去占據村莊。那些兵到了一個村莊，一些傻小子、傻小姐，就跳出來瞧著那些兵，覺得這些人可真是奇怪得很。那些兵就動手去搶那些傻子的糧食和牲口，而那些傻子也不反抗，竟然還親自給他們。那些兵又跑到第二個村莊，遇到的情景和之前的一模一樣。那些兵跑了一天又一天，所到之處都是那樣：什麼東西都肯給，沒有一個人抵抗，而且，他們還請那些兵來和他們一同住。他們說：「親愛的朋友們呀，要是你在你的國裡住著不好，那就快請來和我們同住吧。」
　　那些兵跑來跑去，跑了許久，也沒有見著什麼軍隊，只有百姓，他們自己養活自己，又養活家人。他們都不抵抗，還請人去同住。
　　那些兵開始心煩起來了，便回到答臘岡王那裡，說：「我們不打了，帶我們到別的地方去打吧。這仗沒辦法打啊，這簡直跟一團漿糊似的。我們不能在這裡打仗了。」
　　答臘岡王聽了不禁大怒，他立刻對自己的軍隊下令，命令他們走遍全國，毀掉一切村莊和房屋，燒毀糧食，打殺牲口。他說：「你們如果不聽我的命令，我就把你們全部處死。」
　　聽到大王這麼說，兵士們害怕了，他們只得遵令去辦。他們開始燒毀糧食和房屋，打殺牲口。但那些傻子還是全不抵抗，他們只是哭。老翁哭，老婦哭，小孩子也哭。他們哭著說：「你們為什麼要害人啊？你們這是做什麼呀，把好好的東西都糟蹋掉啊？你們要用的話，只管拿去用就好了。」
　　那些兵士聽了無一不覺得羞愧。一會兒工夫，人就都逃散了。





十二


　　老魔王的詭計沒有得逞，他搬來的兵沒有把伊凡趕跑。但他不死心，又想了另一個辦法。
　　這次，老魔王變了一個彬彬有禮的紳士，他來到伊凡的國家住下。他準備像對大肚子塔拉史一樣，用金錢來趕跑伊凡。他向伊凡國裡的那些傻子說：「我來這裡，是要給你們做些好事，把你們都教得聰明有學問。我要在你們這裡住下來，蓋一所房屋，創辦一個大錢莊。」
　　傻子們說：「那有什麼呢，你就住下來吧。」
　　就這樣，老魔王在伊凡的國裡度過了第一夜，第二天早晨，他來到一處空場上，拿出一大袋金子和紙片說：「你們這些人活著，笨得像豬一樣，現在我來教你們，應當怎樣生活。你們照這個紙片上的規劃，給我蓋一所房屋。你們來做工，我來指導你們，當然，我還要給你們這些金錢。」
　　說完，他當即就拿出金錢來給大家看。那些傻子看了都奇怪起來：他們鋪子裡是沒有所謂金錢的，他們只是用東西換東西，或者做工當報酬。他們很奇怪地看著那些金錢說：「這玩意兒倒是不錯。」
　　於是老魔王就用那些所謂的「玩意兒」，來換他們的東西和工作。就像在大肚子塔拉史國中時一樣，老魔王開始放出金錢去，人家因為他有錢，所以什麼東西都換給他，什麼工作都替他做。老魔王高興起來，心裡想：「看來我的事要成功了!現在我就要搬倒這個傻子了，和塔拉史一樣，就是他的肚腸我都可以買得來呢。」
　　開始的時候，那些傻子積聚些金錢還覺得很有意思，一些女人可以用這些金幣來打首飾，一些小姐則都把金子嵌在鐮刀上做裝飾，還有一些小孩子，他們都拿著金幣到街上戲耍。
　　但是等到人人都已經有了許多後，也就不再去拿了。老魔王的房屋還沒蓋好一半，糧食和牲口也只是儲蓄了一部分。老魔王見自己的法子不怎麼奏效，便又告訴他們，請讓他們去他那裡做工，給他運糧食，給他送牲口，並許諾他們說無論什麼東西，無論什麼工作，都給許多金錢。
　　可是還是沒有人給他做，漸漸地，人們什麼東西都不拿給他了。只有小孩子或小女孩，有時拿著一個雞蛋，去換些那金玩意兒，此外，再也沒有人去換了。而老魔王呢，也沒有什麼可吃了。一副乾淨紳士模樣的老魔王餓極了，便跑到村莊裡，自己去買飯吃。他跑到一戶人家。拿出金子來，要買隻雞，可是那家女主人卻不要他的金子，只說：「我這裡，那種東西多得很。」
　　他又跑到一位沒種田的女人家裡，拿出金子給她，說要買她的槽白魚。那女人說：「你是個好人，但我不要這東西。你看，我沒有兒女，也沒有人要玩這個玩意兒，再說了，我已經有三塊這種寶貝了。」
　　他又跑到一個鄉下人那裡，想要買塊麵包。鄉下人也不要他的錢，說：「我不要，請你求求基督吧，等一下我就叫女人來切麵包。」
　　老魔王聽了，啐了一口，回過身就開始跳。他剛要說著求基督時，可是不知怎的，他聽著這兩個字，比被刀刺還令他害怕。
　　老魔王幾乎走遍了所有地方，連一點兒的麵包也沒有得到。這一路上，無論老魔王走到什麼地方，誰也不肯為了他的錢，就給他東西。大家都說：「隨便你先拿些什麼來，或者來做工，或者求求基督，都行。」可是老魔王除了金錢之外，什麼都沒有，他又不願意做工，請求基督，他更做不來。老魔王怒了，他大喊道：「我給你們錢，你們不要，你們要什麼呢？你們有了錢，什麼東西都買得到，什麼工人都僱得到。」
　　可是，那些傻子根本不聽他的話。
　　大家都說：「我們不要，我們不需要買賣，我們也沒有租稅，就算我們有了錢，能用到什麼地方去呢。」
　　那天，老魔王沒有吃到晚餐，只得去睡了。
　　後來，這件事呈報到了伊凡那裡。大家便都跑到他那裡問：「我們該怎麼辦呢？我們這裡來了一位紳士，吃喝喜歡美味佳餚，穿衣愛乾淨整潔，可是他既不做工，也不求基督，只是把一些金玩意兒給我們大家。開始的時候，我們還換給他東西，因為那個時候，我們覺得那金玩意兒還沒積聚起來，可如今，我們不能再給他了。我們該拿他怎麼辦呢？總不能餓死他呀。」
　　伊凡聽了，說：「那有什麼，我們得養活他。就讓他挨著一家一家走吧，就像牧師那樣。」
　　沒有辦法，老魔王只得挨著一家一家走去。
　　這天，老魔王走到伊凡家。伊凡家裡，他的啞巴妹妹正在預備飯食。從前有一些懶惰的人常常欺騙她。那些人沒有做完工，就先跑去吃飯，經常把一飯桶的飯都吃完了。因此，啞巴妹妹就學了一個法子，只需看看手掌就知道誰偷沒偷懶：誰手上有疙瘩，就讓他坐上去吃，誰手上沒有，就不讓他吃。老魔王哪裡知道這些，他剛爬上桌子，啞巴妹妹就抓起他的手看了看，見他的手上沒有疙瘩，而且還乾淨得很，光滑，指甲也很長。啞巴妹妹就咿咿呀呀地叫著，連拖帶拉，把老魔王拉下桌子去了。
　　伊凡的媳婦看到了，就對老魔王說：「乾淨紳士啊，你可不要怪罪她才是，我們的這位小女孩，如果看到誰手上沒有疙瘩，她是絕對不肯讓他上桌子吃飯的。所以，只能讓你等一下了，等別人先吃，輪到你還要好一會兒呢。」
　　這下，老魔王可倒楣了，他原本想在國王那裡坐著白吃的。所以，他就跟伊凡說：「傻子，你們國家的法律，就是讓每個人都要用手做工。你們的這種想法簡直蠢笨極了。難道就全部得用手做工的嗎？你想一想，聰明人用什麼來做工的？」
　　伊凡說：「在這裡，我們這些傻子，只知道我們自己的風俗，除了手之外，我們也會用脊背呀。」
　　老魔王說：「所以你們是傻子呀。不如我來教你們，怎麼來用頭腦做工。這樣，你們就知道，用頭腦做工比用手好得多呢。」
　　伊凡好奇起來，說：「哦？難怪人家要叫我們傻子呢。」
　　老魔王又說：「不過用頭腦做工也不簡單啊。你們不給我飯吃，是因為我手上沒有疙瘩，可你們不知道，用頭腦工作要比用手工作難上百倍呢。如果要讓頭腦轉動起來還更難一倍呢。」
　　伊凡想了想，對他說：「我親愛的朋友呀，你為什麼要這樣自討苦吃呢？難道讓頭腦轉動是這麼不容易的嗎？既然如此，我看你還是做做容易一些工作吧，用手，用脊背，這樣會好些的。」
　　老魔王說：「我為什麼自討苦吃，我是因為可憐你們這些傻子呀。我自己倒不曾吃這些苦頭，我是擔心你們要永遠做傻子呀。看，我就是用頭腦做工的，現在讓我來教教你們吧。」
　　伊凡便說：「那麼你教吧，不然，我們也只是用手做到老死罷了，你快讓他們換著用用頭腦吧。」
　　於是，老魔王答應來教他們了。
　　隨後，伊凡給全國下了一個命令，說有一位紳士來了，他來教大家如何用頭腦工作，而且用頭腦來做工比用手做得更好，做得更多，所以，大家要來學學。
　　在伊凡國裡，有一棟舊時建造的高樓，還有一架梯子，可以一直上到最頂端，那上面是很高很高的。伊凡就領老魔王爬了上去，這樣，大家就都能夠看見了。
　　老魔王站在樓上，就在上面開始了他的演說。高樓下，許多傻子圍著看。那些傻子心裡認為這位紳士正要做出這樣的事情，就是怎麼不用手而是用頭來做工。可是他們聽來聽去，也只聽得老魔王講怎麼樣不用做工，也能生活。
　　那些傻子自然是聽不懂的。他們看了又看，覺得沒什麼意思，大家也就散了，各自去忙各自的事去了。
　　老魔王呢，照舊站在高樓上講，站了一天又一天，講了一天又一天，天天在那裡講。那些傻子呢，斷然是想不到要把麵包給他拿到樓上去的。傻子們以為，那位紳士既然能用頭腦做工，做得比用手做得還好，那他就可以一邊說著話，一邊就用頭腦把麵包做出來了。
　　就這樣，老魔王站在樓上照常地講，又站了一天。而那些百姓走近來看了一看，也就又散了。
　　伊凡問他們：「怎麼樣了？那位紳士用頭腦做起工了沒有？」
　　大家一起說：「還沒有呢，還是一個勁地在那裡講呢。」
　　又站了一天，老魔王疲倦了，幾乎支撐不住，一搖一晃地碰在柱子上。有一個傻子看著奇怪，就跑來告訴伊凡的老婆，伊凡的老婆就趕快跑到田地裡去找她丈夫，很神奇地對他說：「我們去瞧瞧吧。大家說，紳士開始用頭腦做工了。」
　　伊凡覺得很奇怪，就說：「好!」
　　他把馬牽過來，騎上去就往樓那邊去了。來到樓邊，伊凡看到老魔王已經餓得不成樣子了，搖搖晃晃站都站不穩，頭還往柱子上碰了一下。等到伊凡走近一些，老魔王又是一晃，順著下梯子滾了下來，頭上碰了一個大疙瘩不說，連一級梯子都踏不住了。
　　見此狀況，伊凡便說：「哦!這紳士說的話，真是一點兒不錯，讓頭腦轉動起來真是更難一倍呢。你看，這不是嗎，他的頭上都長出個疙瘩來了，看來做這樣的工作，頭是要腫起來的。」
　　這時，老魔王已經跌下梯子，頭又往地上一碰。伊凡原本想走近看一看，他做的工作多不多，忽然，地就裂了開來，老魔王瞬間就掉進了地洞裡去，只剩下一個大洞。
　　伊凡好像很無奈，搔搔頭說：「唉，原來是你呀，好作弄人的東西!又是他!那麼就祝他這位老兄身體康健吧!」
　　呆伊凡後來的生活，就一直這樣，很多百姓都到他的國家來了，他的兩位哥哥也來了。伊凡就養活著他們。很多人來了，到他那裡都這麼說：「請你養活我們。」而伊凡呢，總是一個態度，他就對這些人說：「那有什麼呢，你們就住著吧，我們這裡東西多著呢。」
　　不過，在伊凡的國家裡，有一個風俗一直流傳著，那就是：誰手上有疙瘩，就上桌子吃飯，誰手上沒有，那麼就沒有飯吃。





三問題


　　在古時候，有一個國王，他突然開始思考這樣的問題：「人做事情一定得有三個辦法，才能夠穩操勝券：第一個，事情開始的時候，要知道什麼時候才是最適合的時間；第二個，要知道哪人用得上，哪人用不上；第三個，要知道這許多事情中哪一件才是最要緊的。」想到這裡，他認為這三條是很重要的，於是就通令全國，說只要能解決好這三條問題，就有重賞。
　　消息一傳開，許多有學問的人便從四面八方前來朝見國王。只是在回答這些問題的時候，沒有任何兩個人是說得相同的。
　　回答第一個問題：有些人說，如果做每件事情時想知道什麼時候最適合，那麼就應當提前做出日程表來，而且定好的事情必須要嚴格按照計劃去做，如此就都有適合的時候了；又有一些人說了，要提前決定做什麼事情是根本辦不到的，最要緊的就是不要因無謂的遊戲來荒廢有用的光陰，並且還要注意身邊所發生的事情，遇到什麼事情到時就做什麼事情，這樣也就合適了；還有一些人說了，說國王一個人怎麼能夠把各項事情都照顧的到呢，所以想要知道什麼事情在什麼時候做最適合，那麼前提是先要有智士的謀劃，這樣才能合適；又有一些人有意見了，說也有許多事情是不必去詢問謀士合適不合適的，這是需要自己來當機立斷的。不過呢，這個前提是需要預先知道所發生的事情後才能夠這麼辦，而卜者就是必不可少的了，所以要知道每件事情適合的時間，就應當去問卜者。
　　回答第二個問題：大家的說法也不同，有些人說國王最用得著的人就是宰相和群臣；有些人說國王最用得著的人是祭司；又有些人說國王最需要的人應該是醫生；還有些人說國王最需要的是軍隊才對。
　　最後一個問題：有些人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是學問；又有些人說最重要的是打仗的智謀；還有些人說敬神最重要。
　　如此，許多答案都是不同的，弄得國王也不知如何是好，索性一個都不採用了，也不給他們賞金。那時，在這個國家裡還有一個高尚賢哲的隱士，他大名鼎鼎，很受人們的推崇。於是，國王就想去找他解決這些問題。
　　這位隱士常年住在深林裡面，獨居不出，他平日所接待的人也不過是一些漁夫、樵夫、凡人和俗客。這天，國王也穿了平常人的衣服，距離隱士的住所還有很遠一段路時，國王就讓侍從停止了前進，他自己下了馬，說剩下的路他要一個人走過去。
　　國王到了隱士的居所處，發現隱士正在屋前鏟畦。他見國王來了，先是同國王行過禮，便又在那裡剷起來。
　　隱士看上去很瘦弱，他用盡全力把鏟子插入地裡，也只是鬆動了一小塊土，他自己卻需要喘好大一會兒的氣。國王見狀，便跑到他面前說：「我有一件事情要請教你。現在，我有三個問題希望你能回答：什麼時候是我要謹記而不能錯過的，哪一種人是我應該和他共事的，哪一種事情是我所做各種事情中最重要的？請你回答我。」
　　隱士聽了國王這話，也不回答，只在手裡頭吐了些口水，然後又重新鏟他的地。
　　國王說：「我看你乏了，不如把鏟子給我，我替你鏟吧。」
　　隱士也不客氣，他道了一聲謝，就把鏟子交給國王，自己呢，就坐在地上休息。國王鏟了兩行畦就停住了，又走去問他。可隱士還是不作回答，只見他站起來用手抓住鏟子說：「現在你休息會吧!讓我自己來鏟。」
　　可是國王卻不給他鏟子，又去勤勤懇懇地鏟地了。幾個小時後，太陽落在了樹梢後，已經是薄暮時分，國王把鏟子插在地裡，走到隱士面前說：「我來這裡是懇求你回答我三個問題的，如果你回答不了，你就直接和我說，我要回去了。」
　　這時，隱士忽然說：「看!那邊跑來一個人，這人是誰呢？」
　　國王順著隱士指著的方向往遠一看，果然從樹林那邊跑來一個長著鬍子的人。那人一邊跑，一邊用手捧住他的肚子，而他的手裡有很多血流了出來。那個長著鬍子的人剛跑到國王跟前，就倒在地下，閉著眼睛不省人事了，直在那裡微微地呻吟著。
　　國王和隱士兩人趕緊蹲下來，把那人的衣服解開，見他肚子上有一處很大的傷。國王就竭力給他止血，他用自己的手巾替那人包紮好，但是血還是流了很多。國王只好幾次解開染滿血的布洗了又洗，然後再把布拿來裹住那人的傷處。後來血慢慢地止住了，那人也醒了過來。這時，他張嘴說要喝水，國王就去取清水來餵他喝。
　　太陽已經完全下去了，天氣變得很清涼，國王和隱士一起把受傷的人抬到了屋裡，將他放在床上。那人閉著眼睛只管躺著，也不說話。由於國王白天走了許多路，又在隱士田裡做了半天的工，實在累極了，所以剛走到門檻旁邊，他就坐在地上睡熟了。
　　國王整整睡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才醒來，他睜開眼一看，不知道自己睡在這裡，他看見那個長著鬍子的人此時正躺在床上，眼睜睜地打量著他。
　　而那個長著鬍子的人呢，看見國王醒了，就趕緊對他說：「請你饒恕我吧!」
　　國王疑惑，便問：「我也不認識你，我有什麼可饒恕你的？」
　　那人說：「你不認識我，但我卻認識你，你我是仇人。從前，你殺了我的兄弟，奪了我的財產，從那時起，我便與你誓不兩立，每天都想著一定要報這大仇。後來，我得知你獨自一個人到隱士那裡去，所以就想著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就要刺殺你。可沒想到，我等了好半天你也沒有回來，我真是急得不得了，於是就從埋伏的地方出來，想偵查一下你到什麼地方了。可偏巧正好遇見了你的守衛軍，他們原本就認識我，所以就把我打傷了。我哪裡還敢停留，就趕緊逃，不知不覺地就跑到了隱士的屋前，後面的你就知道了。由於流血過多，我就昏過去了。如今承蒙你的恩情，給我包紮了傷口，救了我一命。唉，我本來打算要刺死你，如今你卻救了我的性命!現在只要我活著一天，便很願意永遠做你忠誠的僕人。並且，我還會讓我的後代子孫都伺候你，現在，請你饒恕了我吧!」
　　國王聽了非常高興，他沒想到自己和敵人竟然這麼輕易就講和了，所以他不但赦免了那人的罪，還允許把原本屬於那人的財產發還給他，並且要派自己的奴僕和醫生來給他治療傷勢。
　　和那人告別後，國王又來到了院子裡，他還有事情需要去找隱士，因為他要在他回宮之前，知道隱士對於那三個問題的答案。
　　在昨天做工的地方，隱士正蹲在鏟好的畦上種菜。國王走到他面前說：「賢明智慧的人，現在我最後一次求你回答我之前提出的那三個問題!」
　　隱士也不站起來，只是抬起頭來看著國王說：「我不是都已給你答案了嗎？」
　　國王一臉茫然，問：「怎麼？你已然回答了我嗎？」
　　隱士說：「難道沒有嗎？如果你昨天不憐惜我的衰弱，不替我鏟地，而是一個人跑回去，那麼你一定會遇到危險，受到那仇敵的攻擊。到那時你就會後悔為什麼不和我在一起了。所以呢，對於昨天而言，最適合的時候就是你替我鏟畦的時候，最用得著的人就是我，而最重要的，就是給我做的好事。後來那人跑來，最合適的時候，就是你照顧他的時候，因為如果你不給他包紮傷口，他就死了，也不可能和你解開怨仇；最用得著的人就是他；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你對他所做的好事。所以你應該記住，最重要的時候，其實就是一個當下，因為只有在這當下，你才能夠主宰你自己；最重要的人，就是當下的人，因為誰都無法預料那人到底和我將有怎樣的關係；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對最初遇見的人做好事，因為一個人來到這個世間，也不過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