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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響密室之門

敲響密室之門 by 小説達人

2020-1-27 18:46

1

我們住處(兼偵探事務所)的大門口沒有安裝電話門禁,也沒有設置迎賓器、門鈴、門環這類東西。

因此,訪客們就必須用手來敲門。

當初我的搭檔提出這個意見時,我是堅決反對的。釆用這麼老套的辦法,會使本該造訪的客人數量減少,而且非常不方便。但在開業四年後,就目前情況來看,雖然很不甘心,我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個方法令人拍案叫絕。

我會這麼說,是因爲這樣一來,我們基本就能通過敲門的方式推測出門外站着什麼樣的客人。如果來人用一副習以爲常的態度「噹噹噹」地敲門,就是附近的太太拿着傳閱板1來了。如果是比較鈍的「咚咚咚」聲,像是用胳膊肘敲門似的,那就是兩手抱着紙箱的快遞員。要是每隔三十秒敲四下,敲得中規中矩,就是老練的推銷員,這可得格外留神。再就是「咣咣咣咣」,這種像巨浪一般席捲門扉的聲音,肯定是住在隔壁屋的房東,是來催繳房租的,這就更需要戒備了。

那麼,今天響起的敲門聲……

篤……篤、篤。

「是第一次來我們這兒吧。」

我嘀咕道,目光並沒有從報紙的社論欄目上移開。

「找不着門鈴也找不着門環,估計在懷疑是不是敲錯門了。」

「來了來了。」二樓應聲連連,聲音源於給我們打工的一個小女生。然而敲門聲並沒有停歇。

篤、篤、篤篤篤。

「敲得還真久啊,這麼慌張。」

我的搭檔說道。他此時懶洋洋地躺着,臉上蓋着一本電影雜誌。原來他沒在睡午覺啊……

「好像遇上了什麼緊急情況?」

「敲門聲挺輕的。」我說,「或許是位女性。」

「上了年紀的女人。」

「怎麼這麼說?」

「都答應了還一個勁兒敲門,耳朵肯定有點背。」

「那……總結一下。」我合上報紙,「第一次來我們這兒相當慌張,遇上了緊急狀況,一位上了年紀的女性,也就是說?」

「是委託人。」

得出結論的同時,我們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我們互相爭搶牆上鏡子的使用權。我的搭檔十分焦躁,拼命整理着自己的自來卷,而我則蹭的一下繫好鬆鬆垮垮的藏藍色領帶,這個……領帶夾放哪兒了?有了,在鐵路模型的車站上邊。

爲什麼會放在這種地方……

「倒理,收十一下屋子,再把空調打開。」

我伸手關上像蒼蠅一樣嗡嗡叫個不停的電風扇,從起居室趕到走廊,正好撞見藥子從樓上下來。

「藥子,我來開門吧,你去準備點喝的好嗎?」

藥子又連聲應着「好好」,滿面笑容地去了廚房。圍裙後背處搖曳的花結和百褶裙隱隱約約流露出一種危險氣息。放暑假怎麼還一身制服啊,難道說穿正裝來打工是她個人對這份職業的獨到見解?要是這樣,她這做的可就是無用功了。

篤篤篤篤——敲門聲還在繼續。

我最後調整了一下眼鏡的角度,然後打開了門。

站在門外的無疑是一位慌慌張張,剛邁入老年的女性。高雅的髮型與穿着,纖痩但不至體弱多病的身材,比起阿姨,更適合用女士來稱呼她。

「您有什麼事?」

「請問,這裏是敲響……這個……」

「這裏是偵探事務所‘敲響密室之門’,您沒找錯。」

回答她時,一股熟悉的羞恥感掠過我的心頭,希望她別搞錯,給事務所起了這種奇葩名字的並不是我,而是我的搭檔。

「您有委託是吧?請詳細說說看,來,裏面請。」

不能放過久違的顧客。我着急忙慌地把她請進屋,帶到會客室兼起居室。

搭檔那邊也迅速把屋裏收十好了。背景是寬敞的落地窗,充滿古典氣息的西式房間裏擺放着紅棕色的傢俱。地板上的鐵路模型、掛在牆壁上的飛鏢鏢靶、餐櫃上的萬年鍾(當然是假的)都恰到好處地爲這裏增添了幾分童趣。髒污散亂的雜誌、書籍、吃剩下的脆米餅、喝空了的飲料瓶都已無影無蹤,想必全被趕到沙發後面去了。

我的搭檔沉着地坐在客人對面,把腳搭到桌上。正處盛夏,他卻身穿一件七分袖的高領毛衣,指間撥弄着光澤閃耀且微微卷曲的髮絲。他要是個金髮歐美人,倒可以稱得上有天使般的風情,可這傢伙的頭髮和眼睛偏偏是純黑的,眼神也十分銳利,這使他看起來與其說是天使,不如說是惡魔。

「果然是上了年紀的女人!」惡魔高興地說道,「冰雨你看,不出我所料吧?」

「別高興,別嚷嚷,別把腳搭在桌子上。」

我輕輕往旁邊推了一下搭檔的頭,在他的左側坐了下來。

「別這麼生氣嘛,華生。」

「我不是華生,再說你也不是福爾摩斯啊!」

「來,還請用些粗茶。」

藥子拿來了大麥茶,她在桌子上擺上了三隻清爽的玻璃杯,道了句「請慢用」就邁着輕快的步伐走開了。目送着身穿圍裙的女高中生,女士的眼神很複雜,似乎開始後悔,自己怎麼來了一家如此奇怪的事務所。

「請坐。」爲了挽回信譽,我趕緊面帶微笑切入正題,「那麼,今天您到底有何貴幹?」

委託人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眼神遊移不定,結結巴巴開了口。

「那,那個,今天我們家出了事……我丈夫死了。我發現以後,就趕緊叫了警察,可是才搜了一小會兒,除了警部補2以外的其他人就都走了……我不知道怎麼辦,就查了查我丈夫的筆記,找到了一個叫神保的人的電話號碼。」

「喔,神保啊。」

神保是個中介。只要有誰需要僱偵探,一聯繫他,他就會針對案件的性質,把案件分配給能夠解決的偵探——或者說是接不到活兒,閒得長草的偵探。

「然後我打了那個號碼,他就介紹給我這家事務所。說是這裏有才華橫溢的偵探,能夠幫到我……」

她越說聲音越小,看向我和我旁邊的搭檔。

「請問哪位是偵探?」

「不好意思,我們兩位都是。」

「我是御殿場倒理,手法專家。」

「我是片無冰雨,動機專家。」

雖說輪流做了自我介紹,女士好像還不能完全理解。

「手法……動機?」

「指我們各自所擅長的領域。」我的搭檔倒理回答道,「我們根據案情決定誰來負責。」

沒錯。我們兩個都是偵探,但在思路(或者說是嗜好)方面卻有着微妙的偏差。倒理擅長解析手法,我則擅長尋找作案動機。反過來說,除了這些以外,其他的我們一竅不通。所以無奈之下,我們只好用互補的形式來合作從事偵探工作。事務所的招牌上沒有寫着帥氣的「片無冰雨偵探事務所」,也主要是這方面的原因。

「那麼,你家發生的屬於哪種案件?」

倒理用麥茶潤了潤喉嚨,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探出了身子,像要從氣勢上壓倒對方一樣。玻璃杯裏的冰塊「咔啦」一響。

「是手法,還是動機?」

與倒理的氣勢正相反,女士在倒理的注視下縮起脖子,回答道:

「要說是哪種……兩種都算吧。」





2

委託人名叫霞蛾水江。

她丈夫的名字是霞蛾英夫,職業是畫家,畫了很多以藍色爲基調的風景畫,因此出名,又名「天空的作家」。據說他把自家帶天窗的小閣樓改裝成了畫室,在其中安靜地致力於創作……起碼直到昨天爲止。

今天上午九點左右,人們察覺到了兇案的發生。水江在餐廳和二十歲的獨子一起吃早餐。兒子名叫龍也,美術大學學生,志向是跟父親一樣當畫家。但是今天早上,關鍵的一家之主沒有出現在餐桌上。

「我爸一直待在閣樓裏嗎?」

「從昨晚就沒下來過,工作好像進入到關鍵部分了。」

「這樣啊,我還想管他借畫具呢,打擾到他就不好了。」

2.

據說霞蛾通宵窩在畫室是司空見慣的事,所以兩人都完全沒有在意,繼續着諸如此類的話題。

此時,家裏來了一個叫三越的男畫商,有事要跟霞蛾商談。這個點兒離上班時間還早得很,不過據說他跟霞蛾打小時候起就是好朋友,跟水江他們也熟得彷彿一家人似的,不需要多餘的客套,因此在這種時間來訪也是常有的事。

「早呀,龍也。夫人好,老師在哪間房?畫室?咦?我們約了這個時間啊……」

「他差不多也該餓了,是時候下來吃飯了。正好,能幫我去叫一下他嗎?」

水江說着,兒子也站起來表示「我想去借一下畫具」。於是三越就跟龍也一起去了二樓,爬上走廊盡頭狹窄的樓梯,再走向盡頭的小房間。然而,問題來了。

到了門前,三越首先喊了聲「霞蛾老師」,並沒有人迴應。他又伸手抓住門把手想拉開門,但也以失敗告終。門上着鎖。

畫室門的內側裝有一把簡易的鎖,是廁所門上常裝的那種,需要旋轉門閂後,將門閂插入凹槽裏,這種結構只有在屋內才能上鎖。

但據說霞蛾討厭鎖門,很少用到這把鎖。

三越覺得很可疑,就試着用力敲了兩三下門。門內仍然沒有迴應,這次換龍也站到房門前,口中喊着「爸爸」,試圖開門,卻仍舊沒有打開。

「我爸他會不會睡着了啊。」

「可是咱們叫了這麼多聲,他居然都沒有反應」

也有可能已經倒在裏面了。不祥的預感迎面襲來,兩人對視。沒過多久,龍也提出想嘗試從外面開鎖。

「能開得了嗎?」

「我覺得應該行。能幫我跟我媽要把薄點的尺子來嗎?」

畫商回到了起居室,跟水江說明了情況,讓她找找有沒有合適的工具,隨後找到了一把長三十釐米的鋁製薄尺。畫商拿着尺子,跟水江又去了畫室。

龍也在門前不停喊着「爸爸!爸爸」,門內卻沒有半句迴應。他從三越那裏接過尺子,把尺子插進門與門框之間不足一毫米的空隙中,唰地往上擡了一下,門閂被推了上去,鎖也隨之打開。

「打開了!」

龍也馬上拉開門,三人一起擠進房間——正面迎接他們的是一具屍體。

據稱,霞蛾英夫的背上插着一把小刀,面朝下趴在房間的正中央,畫架和畫布也倒在一旁,似乎是在作畫過程中遇害的。

就警方搜查結果來看,兇器上和其他地方的指紋都被擦得一干一淨。預計死亡時間是在凌晨一點。一樓窗戶上安有紗窗,由窗戶可以看出曾有人入侵過屋內的痕跡,但因爲案件發生在深夜,此時水江和龍也都在自己房內安睡,所以沒有注意到異常(順帶一提,由三越的證言可知,該時間段他也在東京市內的自己家中睡覺,據說他是單身)。

畫室的天窗是封死的,除了門以外,現場沒有任何出入的地方,而且門也從內側上了鎖—也就是說,這是密室殺人案。

然而,除了這些無法判別作案手法的條件外,現場還有一件事情令人無法理解。

據說畫室的牆上原本裝飾着六幅霞蛾的風景畫作,但這六幅畫作都被摘了畫框扔在地上,其中一幅還被塗成了鮮紅色。

霞蛾家是一所大豪宅,大到庭院內幾乎能裝下我們整個事務所。我跟倒理都不怎麼接觸當代美術,所以不太瞭解。不過聽說霞蛾英夫在繪畫界相當出名。這是好事兒,能盼着多拿點酬金。

我們先去了起居室,水江在那兒給我們介紹了兩個男人。一位身着馬球衫、看似陰鬱的青年和一位留着鬍子、五十歲上下的男人,這兩個人分別是霞蛾的兒子霞蛾龍也以及畫商三越。不知是不是因爲打擊太大,龍也雙眼紅腫,緊緊捏着手中的手帕。三越看起來更堅定一些,但還沒淡定到有心思整理亂掉的頭髮。

「您是偵探嗎?」三越跟倒理握着手,表情很是意外,「沒想到真的有專門偵查這種殺人案的偵探呀。」

「我們跟殺手是一樣的,雖然不爲人所知,幹還是有好些人在乾的。」

「啊,哈……」聽到這麼危險的比喻,三越表情一下子僵硬了,轉過頭看向了我這邊,「這位是您的助手嗎?」

「不,我也是偵探。」

我這句糾正似乎給了他最後一擊。他神色愈發困惑,跟龍也一起走出了房間。當他們走過我身邊時,我在畫商左手手錶的錶帶上,看見了一點類似白色粉末的東西,那是什麼呢?

「警部補應該還在畫室,我去叫她。」

水江說着也上了二樓。我們無所事事,只好先坐在了沙發上。「你又被人當成助手了啊。」倒理來取笑我了,「這是第幾回了?」

「不要你管。」

「你也太沒個性了。」

「偵探需要的不是個性,而是推理能力。」

「哈哈,把這句當成你的口頭禪吧。」

挖苦失敗。我的搭檔坐在沙發邊上,用手託着下巴。「不過沒想到這麼棒,能碰上密室,我感覺血液都興奮得沸騰了。」又說這麼讓人不安的話,這傢伙真是不長記性。

「你不覺得這間密室有點奇怪嗎?」

「哪裏奇怪?」

「兇器是小刀,被害者從背後遇刺,指紋也被擦掉了。也就是說沒有自殺這條線索。而且霞蛾一向主張不給房門上鎖……這樣的話,兇手爲什麼要製造出密室呢?」

倒理愣了一下,雙手交叉抱於胸前,陷入沉思。

沒錯,既然明確是他殺,就沒有製造密室的必要了。

「這點確實很奇怪。不過這種動機問題是你負責的,我負責的是手法。」

「起碼讓我聽聽你的意見嘛!」

「可能製造密室本身就是犯案的動機。兇手是一個喜歡妄想的推理狂。」

「跟你似的?」

「跟你似的吧。」

「那你們就親親熱熱跟我回警局吧。」

背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回過頭去,眼前站着一個帶着無框眼鏡的年輕女子。哇,負責本案的警部補原來是她嗎?

強勢冷酷的雙眼,眼下有一粒小小的淚痣,利落的偏分短髮顯得精明又規整。身上披着件灰色緊身西服套裝,前面沒係扣子,不用說,胸前口袋的內側肯定放着警徽和名片,名片上胡亂印着「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這種跟兩小時劇場版似的頭銜。

當然了,我們認識她。那次她不會喝酒還去亂喝,把頭埋在我們住處的馬桶裏,吐得一塌煳塗。自從那時候起我們就認識她了。

「喲,穿地。」

「好久不見。」我們一致擡起手打招呼。

然而我們的女中豪傑——穿地決警部補(這名字相當爺們)完全沒有爲我們在「二人羽織①的攔路殺人事件」後睽違兩個月的再會而感到絲毫喜悅。

①一人披着日本傳統服裝「羽織」,另一個人從他身後鑽進羽織中把手穿到袖子裏,做出喂前面的人吃飯等動作,與我國「雙簧」有相似之處,是日本宴會上的一種搞笑節目。

「我現在非常煩躁,知道爲什麼嗎?」

「工作堆得沒有時間休息?」我猜測,「你的眼鏡片都髒了。」

「早午飯都沒顧上吃吧。」倒理說,「你腰帶比平時緊了一個孔。」

「正確答案是——」穿地提高了嗓門,「爲了讓嫌疑人放鬆警惕我特意放長線釣大魚,結果她卻給我帶回來兩個不知所謂的偵探。」

啊,瞭解。我還說警察怎麼這麼快就收工了,原來是爲了讓嫌疑人放鬆警惕的戰略啊。不過……

「釆取這麼‘被動’的態度,也就是說,案件的謎底本身還尚未破解吧?」

「這也是我煩躁的另一個原因。」

穿地把手伸進口袋,掏出了香菸——纔怪,是一個扁平的塑料容器,裏面放着方形的藍色點心。穿地用裏面配套的牙籤紮了一塊兒,送入口中。是令人懷念的香檳蘋果餅。

「你們倆,從那位太太那兒聽說了案件的情況吧?有什麼頭緒沒?」

「這個嘛,」倒理微微聳了聳肩,「不看現場,再怎麼想都是白費。」

「也有安樂椅偵探這種類型的。」

「我們是行動派。」

「對對。」我隨便附和了兩句,「又要捱揍,又要被綁架,每次都焦頭爛額。」

「還有跟美女睡覺。」

「那是特殊福利。」

「用我揍你們一頓不?」

穿地冷冷地撇給我倆一句,同時看了看手錶,說道「只給十分鐘」。

總算是得到批准了。趁着穿地還沒改主意,我們趕緊站了起來,雖然不能要求她積極協助我們,不過只要磨磨嘴皮子,起碼還是能讓我們參觀十分鐘現場的。這樣一來,我們的勝率就提高了——不過,是兩個人加起來的勝率。

我們正要離開起居室時,水江回來了,手裏拿着托盤,上面盛着點心和麥茶。剛纔在我們那裏喝的也是麥茶。

「啊,警部補小姐,你在這裏呀,這兩位是……」

「不必介紹了。」倒理說,「我們跟這女的很熟,從大學起就是朋友……」

「認識而已。」穿地又提高了嗓門,把倒理的話擋了回去,「不是朋友。」

「嗯……是這樣。」

我們想緩解一下這尷尬的氣氛,就各從托盤上拿了一塊消化餅乾,與毫無清涼之意的口感戰鬥着,邁向了二樓。





3

通向閣樓的樓梯略窄,只有七十釐米,上面鋪着暗紅色的地毯。踩在這種很少涉足的高級地毯上,我們像是正在走紅毯的新郎一樣,心情很是奇妙。懷着這種奇妙的心情,我們邁上了閣樓。

樓梯只有十級就沒了,紅地毯則繼續向前延伸。走廊跟樓梯一樣寬,長度則短到只有一米,筆直的走廊盡頭是一扇門。

平整的木門完全沒有裝飾,只在右側有一個黃銅色的球形把手。門本身是白色,不過靠近一看才發現,顏色上有色差,門的上方還有幾處殘留的漆塊。

「是外行刷的漆啊。」我跟身後的穿地搭話,「是霞蛾本人刷的嗎?」

「嗯,據說是三天前自己重新刷的。」

「那,應該還沒幹透吧。」「密室專家」露出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摸着下巴,「穿地,你們有沒有試着使勁敲過,或是用力關過這扇門?」

「沒有。沒對它亂來……」

「我想也是。」

倒理向門前邁了一步,突然擡起右手,「咚咚咚」地玩命砸門。當然,這樣還不至於把合頁砸下來,不過白色的油漆粉末卻從整個門上剝落,飄散到一塵不染的地毯上。

啊,原來如此。我小聲唸叨。畫商手錶上粘的粉就是這個啊。飄落的油漆粉末把連着門的地毯邊緣弄上了一塊塊的白色,比起雪來更像是頭皮屑。倒理蹲下身子,拿出自帶的捲尺,一端緊貼在門上,測量粉末散落的範圍。剛好是三釐米。隨後,倒理又用手撣了地毯兩三次,可能是因爲靜電,還有纖維比較細的關係,粉末牢牢地貼在地毯上,幾乎撣不下去。

「你在幹什麼?」

「沒,沒什麼。」

對於我的疑問,倒理隨便敷衍了一句,就站起來握住了門把手。門發出了輕微的響聲,朝我們這邊打開了。

我們步入了兇案現場。

雖說是小閣樓,畫室還是非常寬敞的。正面的架子上放着與美術相關的厚重書籍和畫具,旁邊是用於清洗調色板的小型洗臉池,再旁邊是辦公桌。

桌子跟前掛着白板,白板上用大大的字寫着今天的計劃——「8號上午9點跟三越商談事情」。圓形的天窗封得死死的,八月過於強烈的陽光十分耀眼。地上鋪的是木地板,壁紙是淡淡的奶油色,角落裏放着空調和空氣淨化器——在房間中央倒下的畫架旁,畫着呈現人形的白色線條。

「沒想到這房間這麼整潔啊。」

「霞蛾英夫性格嚴謹,似乎經常打掃房間。」

「咦,倒理你也應該學學人家。」

「這話我可就不能當沒聽見了,冰雨你還不是經常把房間弄得亂七八糟的。」

「按比例來說你更多一些。」

「混沌是我的美學。」

「把這句當你的口頭禪如何?」

我倆沒營養地你一言我一語,看向了兩側的牆壁。牆上原本掛着六幅巨大的畫作,現在每幅畫框裏面都是空白的。關鍵的畫堆放在工作臺前,就像跳樓大甩賣的地攤貨一樣被胡亂地堆在一起。最上面一幅塗上了深紅色,遍佈畫上的每個角落。

我回頭看向門口那邊,我的搭檔正仔細觀察着那把鎖,鎖位於距門把手下方約十釐米的位置。

「我提個非常打消你們積極性的意見啊。」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就試着發表一下意見。

「兇手會不會用線從門外上鎖?你想啊,門和門框之間的空隙足夠塞進一把尺子。」

「這種情況我們也考慮過。」穿地說,「我們試了很多方法,但最後還是不行。門閂應該是太久沒人用過了,鏽得很厲害,光用線拉是完全拉不動的。也就是說,就算能從外面幵門,也沒法上鎖。」

「確實。這樣一來,用‘針和線’就很難上鎖了。」

倒理轉着門閂說道。門閂隨着手的動作發出吱嘎吱嘎刺耳的聲音。

「從技巧上來說是不可能了,名警部補閣下還有什麼高見?」

「你諷刺我呢吧。」穿地瞪着倒理,「我一直懷疑密室本身是不是瞎編的。因爲只有死者的兒子跟畫商確認過門上了鎖。如果他們倆是共犯,那這一連串的證詞就都是假的了……」

「駁回。」

在名警部補閣下說完以前,就被倒理一口否定了。

「三越的手腕上粘着從門上掉下來的漆粉。也就是說,他的確敲過這個房間的門,他沒有撒謊。」

「拿這當證據來否定,沒有說服力啊。」我插了句嘴。

「證據很充分了。只要撒個謊說‘打不開鎖’就可以了,沒必要特意敲門吧。」

「你這麼說也對。」

如果是共犯,應該會有其他更好的犯罪手法。

我決定把密室交給搭檔,專注於自己負責的部分——被塗得一塌煳塗的畫。

不愧是「天空的作家」,六幅畫的主題都用藍天統一在一起。雨後初晴的天空,從森林中仰望到的天空,清澈的冬日天空……細膩的筆觸一點點描繪出了千變萬化的風景。

畫的大小也全都一致,尺寸非常大,大概跟B1的紙差不多,但是厚度只有五毫米。跟那種把畫布繃在木框上的普通油畫不同,這六幅畫的畫布原本都繃在平坦的膠合板上。我記得聽人說過,從尺寸大小來說,使用油畫板的畫布更方便運輸,也適合拿去野外素描。我似乎能在腦海中描繪出霞蛾英夫生前的場景:他把這些板子擡到愛車上,去上野山等地繪畫。

至於被塗得通紅的那幅,從隱約透出的內容來看,似乎是一幅描繪鄉下雷雨雲的作品。我翻看背面,背面印刷着畫的尺寸「P·40號」。P應該是風景畫(paysage)的首字母,尺寸字樣的下面用鉛筆不起眼地寫着「夏日回憶2009.7.30」。我把這行字跟白板上的字做了一下對比,應該是同一個人的筆跡。

「你不覺得標題很沒特色嗎?」穿地問道。

「也是……霞蛾很喜歡這幅《夏日回憶》嗎?」

「據說也不是多麼喜歡。」她看向了洗臉池那邊,「那邊殘留有畫筆的刷毛,以及塗過紅顏料的調色板。兇手應該是在殺害霞蛾後從畫框裏拿出畫,然後拿了畫室裏的畫具,只把這一幅畫塗滿了紅色。可是問題來了。」

「兇手爲什麼要這麼幹?」我繼續說道,「至少不光是因爲怨恨吧。」

把藍色天空的畫塗成紅色,這行爲我還能夠理解。兇手要傳遞的信息顯而易見——老子把你的作品弄髒嘍!但是……

「我不能理解剩下的五幅畫爲什麼會平安無事。兇手只特意塗了這幅《夏日回憶》,其他的完全沒碰。這樣的話,就沒必要從畫框裏把畫取出來了。如果霞蛾並沒在這幅《夏日回憶》上下多少功夫,那就更匪夷所思了。」

「也許兇手一開始想把所有畫都塗個遍,只是塗第一幅用去了太多時間?」

「案發時間是深夜一點吧?距離天亮時間應該還充裕得很,就是說……」

「也就是說,這個謎團的關鍵點在於‘五幅沒有被塗改的畫’,而不是‘一幅被塗改的畫’。」

倒理突然插了句嘴。我看向他,他單手拿着自帶的小型放大鏡,趴在門前的地板上。又不是福爾摩斯,他在查什麼呢?

「別搶我話啊!」

「可是我說得沒錯啊。」

露齒而笑的假福爾摩斯。我聳了聳肩,把視線移回到畫上。

我推了一下眼鏡,試圖集中注意力。

頭腦一如既往地冷靜如冰,安靜地開始運轉,從無數個可能的動機中推斷最有說服力且合理的動機。思考吧,片無冰雨。兇手把六幅畫從畫框中取出來,只把其中一幅塗得通紅。他的目的是什麼?

塗這麼仔細,需要費不少功夫。從逼不得已的角度出發如何?兇手本來只想把畫從畫框裏取出來亂堆一氣,讓死者受辱就心滿意足了,並沒有想在畫上亂塗。但這時發生了兇手意料之外的事,爲了掩蓋這個事實,兇手不得不把《夏日回憶》塗紅——比如說,殺人時因爲死者抵抗,畫上粘到了兇手的血之類的。

……算了,先把沒營養的話題擱在一邊吧。

「或許對兇手來說,他(她)根本就不在乎把畫這麼半吊子地扔着。兇手只要從這六幅畫裏隨便抽一幅扔在地下,再隨便把其中的一幅塗滿,讓警方覺得‘兇手是出於怨恨’就夠了,兇手是想隱藏真正的犯罪動機。」

「真正的犯罪動機是爲了保險金而殺人?」

「這麼想的話,就能解釋現場爲什麼是密室了。如果不被判斷成他殺,是拿不到保險金的。但是又不能自找麻煩,所以兇手才把兇案現場僞裝成密室,製造出一個從手法上來說不可能作案的情況。」

「確實說得通。這麼一來,兇手就是霞蛾水江……」

「這個說法我也駁回。」

就在穿地差點要點頭的時候,倒理又插了進來。

「那位太太要是兇手的話,我們一開始就不可能出現在這裏。」啊!悲劇了,我忘了這一點。

正是水江把我們叫來的,兇手怎麼可能委託偵探來解決案件呢?這不就本末倒置了嘛。

「可,可是你看,我們不怎麼出名,兇手可能想利用我們給搜查添亂……」

「不可能。因爲兇手另有其人。」

倒理從門口走了過來,在我旁邊單膝跪下,觀察着那幅被塗得通紅的《夏日回憶》。

「有什麼發現沒?」

他沒有迴應穿地的詢問,而是把油畫板翻了過來,然後取出手機簡單操作了幾下,這纔開了口。

「穿地,把太太、兒子,還有畫商帶來。我有些事情想要確認一下。」

「別用下巴使喚警察。」

穿地警部補一邊吐露着心中的不滿,一邊走下了樓梯。在等她帶人上來的這段時間裏,倒理一直在門前晃來晃去,用手指左繞右繞着自己的捲髮,心情似乎前所未有的好。

「密室的謎底解開了?」

「嗯,不好意思啊冰雨,這次的案子果然還是我的主場。」

倒理把放大鏡遞給我,用腳尖踏了踏地板,好像在說「看看這兒」似的。

我蹲下身子,用放大鏡查看門前的地板,地板確實很漂亮。

沒有傷,沒有灰……慢着,有東西在掉下來。

跟頭皮屑很像的白色粉末正在一點點飄落。

「媽的!」

我下意識看向了天花板,煩躁的情緒和耀眼的陽光使我眯起了眼。這些線索連在一起,連我都明白手法是什麼了,當然兇手是誰我也知道了。唉!這麼簡單,爲什麼我之前沒注意到呢?!

不過慢着,這案子還有動機上的疑點。如果這就是真相,兇手爲什麼會……

「倒理。」

低下頭,我恢復了冷靜。

「很遺憾,這句話我得還給你了,這次的案件屬於我。」

「這……」

我的搭檔想說什麼,但此時穿地剛好把那三個人帶了回來,他的注意力也就轉移到了那三個人身上。

水江、畫商三越,以及兒子龍也。三個人一進門就齊刷刷看向房間中央的白線,臉上表情憂鬱且陰沉。雖說他們很熟悉這間屋子,但再怎麼說這裏也是兇案現場,感覺都不會太好。

「到底什麼事?」

倒理對着一臉警戒的三越擺擺手:「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想問問您和龍也的體重。」

從聽話人的角度來說,肯定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吧。然而三越卻小聲回答道:「六、六十五公斤。」龍也那邊用更微弱的聲音答道:「五十五公斤。」

倒理滿足地點點頭。

「那,該你了太太。你覺得你老公性格很粗暴嗎?比如說腳步聲很大,會用力開關門之類的?」

「我覺得他沒那麼幹過,倒不如說,他這個人挺珍惜東西的。」

水江很明確地回答道。三個答案基本都如我所料。

「謝了太太,可以了,你們三位都下去吧。」

「哎?已經可以了?」

嗯,已經可以了。我們的工作結束了。」

三人帶着一臉不太滿足的表情從畫室走了出去。門關上的一剎那,我們兩人沉默地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倒理走到穿地身邊,非常簡單地宣佈道:「兇手是霞蛾龍也。」





4

「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二十分鐘後,穿地靠在畫室的牆上,看看我,又看看倒理,手中撕開了一包新的蘋果餅。

剛纔警車急急忙忙趕過來,警笛聲吵得人心煩,不過現在聽上去已經像蟬鳴一般微弱了。•畫家的兒子被指認後,並沒有怎麼強烈反抗就被警方帶走了。估計被問到體重那會兒就知道,自己已經無處可逃了吧。

「你們怎麼知道他是兇手的?」

「靠敲門。」

身爲手法專家的偵探得意地說。

「根據三越的證詞,他曾經使勁敲過畫室的門,所以我也試着使勁敲了敲,然後還沒幹透的油漆就脫落了,粉末飄下來,灑在了地毯邊上。然而在我敲門之前,地毯上一粒灰塵都沒有。」

三越敲門的時候,門上也應該掉下了漆粉,證據就是他手錶錶帶上附着的粉末,一模一樣。但是,地毯上並沒有粘上粉。

「也就是說,起初敲門時飄下的粉末從地毯上面消失了?」

「沒錯。爲什麼會這樣?不可能有人把粉清理掉了。我用手撣了撣,因爲靜電,粉末緊緊地粘在地毯上,沒那麼簡單就能弄下來。出事後,不可能有人悠閒地拿着吸塵器過來打掃吧。那,是誰把地毯換了?這也不可能。因爲地毯從樓梯一直連到門口,要換的話工程也太大了,這樣一來,比較有可能的就是……」

「地毯的長度變了。」我插了句嘴,「三越敲門的時候,地毯短了三釐米,沒有跟門接上。因此漆粉纔沒有落到地毯邊上,三越敲門後,地毯纔回到了原來的長度。」

「別搶我話嘛。」

「一報還一報嘛。」

我倆爽快地相視而笑,而穿地停下了拿着牙籤的手,好像覺得現在不是笑的時候。

「說什麼傻話,地毯怎麼可能忽長忽短的。」

倒理打開門,擺了個酒店門童的姿勢,示意我們出來。我跟穿地走出畫室,穿過走廊,下了幾階樓梯,然後回過了頭。

倒理從房間走出來,先關上門,然後蹲下來,把手指放在深紅色的地毯邊上,再唰啦一下把地毯拎了起來。他就這麼拎着地毯,往樓梯方向前進,把鋪在走廊上的地毯全都掀了起來,最後他轉過身,打開房門,回到了房間裏。

「他打算幹什麼啊?」

「你接着看就明白了。」

幾秒後,倒理吹着口哨從房間裏走出來,活脫脫像個給劇團搭佈景的工作人員。但他腋下夾着的不是舞臺佈景,而是疊在一起的六幅油畫板,疊在最上面的是那幅被塗滿了深紅色的《夏日回憶》。

倒理又一次關上門,然後把六幅疊起來的油畫放在走廊的地板上,再在上面重新鋪上地毯,把畫給蓋住。

「看,這下就變短了。」

我跟穿地一起回到門前,檢查了一下腳下。長長的地毯一直從樓梯延伸到門口,地毯確實縮短了一截,縮短的長度等於重疊油畫的厚度,並且沒有跟門接上。而穿地花了點時間才察覺到這一事實。

從地毯和門之間空出的三釐米空隙間露出來的,是被塗成通紅的《夏日回憶》的邊緣——因爲畫幾乎呈現跟地毯一樣的深紅色。

我握住門把手,試着輕輕打開門。但門是向外開的,鋪在地板上的畫正好卡住了門,使得門紋絲不動。

「也就是說,這扇門從一開始就沒上鎖。」倒理說。「因爲這房間位於閣樓,所以門前只有一條非常窄非常短的過道,寬度正好是七十釐米,從門前到樓梯的距離是一米,六幅畫剛好是P尺寸四十號的,這種油畫的規格是一千毫米乘七百二十七毫米。也就是說,剛好符合走廊的長乘寬。」

「你居然這麼瞭解油畫的規格啊!」我話音剛落……

「我剛拿手機查的。」

「唔,這樣啊。」

「兇手從畫室出來以後,把六幅畫疊放在走廊上,然後用地毯把畫藏起來,把地板墊高。一塊畫板約五毫米厚,六塊疊在一起,地板就高了三釐米。三釐米厚的畫板起到了一個阻擋的作用,況且三越要打開門的時候,畫板上還站着兩個加起來一百二十公斤的男人。就算想開門也開不了。」

這樣一來,如果門打不開,人普遍會產生門上了鎖的錯覺。

「那麼,」穿地看向倒理,「兇手把畫從畫框裏拿出來是爲了…」

「爲了用這個手法。光把一幅塗紅,是爲了彌補地板高出三釐米後,地毯短掉的那部分。兇手想讓地毯看上去一直延伸到門口,所以才把畫塗成了跟地毯一樣的深紅色。沒有光塗邊緣,而是把畫全部塗紅,是爲了掩蓋手法本身。」

倒理說着掀起地毯,抱起了六幅畫。深紅色不是血的顏色,而是地毯的顏色。我早該注意到的。

「兇手通過這個手法讓三越誤認爲門打不開,然後趁着三越去一樓,把畫搬回畫室內,隨便找地方一放——那時候兇手大概是用手帕代替的手套,等三越他們回來以後,再裝出開鎖的樣子,非常自然地把門打開。證據就是落在房間內側的漆粉。」

霞蛾英夫愛乾淨,而且不是那種會使勁關門的人。那麼,讓房間裏落上漆粉的就不是霞蛾英夫,而是另有其人。

恐怕兇手在把畫放回房裏時才注意到,《夏日回憶》上粘上了白色的漆粉,於是連忙把粉拍掉,所以門前地板上纔會落有粉末。

「不用說,只有霞蛾龍也一個人能完成這些工作,所以他就是兇手。」

倒理用半開玩笑的口吻表示證明結束,給推理收了尾,然後打開門,回到了畫室裏。

我們跟着進了屋,但穿地似乎還是不太能接受。她像是想到什麼一樣,往嘴裏送了一塊兒點心,嚼完後說道:「還有一件事我不能理解。手法我明白了,但龍也爲什麼要特意造出一個密室?

就算再想洗清嫌疑,這麼安排也有着相當大的失敗風險。付出和收益不對等啊。」

「這誰知道呢,這種小問題你就問那邊的眼鏡吧。」

「那,我這眼鏡就替沒用的捲毛來說明了。」

該我出場了。我向前邁出一步,按照往常的老習慣正了正眼鏡。

「從結論來說,兇手的目的不是造出密室,密室只不過是兇手在做了某件事情後衍生出的副產品。」

剛剛纔解開「副產品」之謎的偵探,面部表情嚴重扭曲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

「給你個提示,基督教。」

「喂!不是吧!」

看來一句話他就明白了。倒理跟剛纔的我一樣喊着,把鼻尖朝向了天花板。

「怎麼會……不對,沒理由啊!」

「白板上寫着今天早上三越會來。兇手非常有可能因爲這個下手。」

「那兇手腦子有病嗎?!」

「腦子一點兒病都沒有,這個做法過去就有,很合理。」

「怎麼回事?」

穿地沒理睬拼命撓着一頭捲髮的倒理,逼近到我身邊。我手中整理着放在地板上的畫,說道:

「霞蛾龍也有志成爲畫家,之前因爲繪畫風格問題,跟霞蛾英夫常有爭執。某一天他忍耐到了極點,終於忍不住殺了爸爸。但是光這樣他還不滿足,他用某個方法玷污了他爸爸的作品,來宣泄心中的恨意——用跟江戶時代的‘踏繪’3同樣的方法。」

聽到這個詞的時候,穿地的表情也一下子凝固了。

「那,兇手的目的是……」

「沒錯。龍也把畫鋪在地毯下面,不是爲了製造出密室,而是爲了讓父親三十年來的摯友——也就是三越本人,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踐踏他爸爸所畫的六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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