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邕州1
漢興 by 碩鼠就是我
2020-1-27 18:43
邕州,一場城牆攻防戰還在繼續。
紋面獠牙的洞蠻兵光著膀子,嘴裡叼著刀子,順著邕州城牆邊十幾道豎起的長梯向上爬,他們的動作如猿猴般靈活,一眨眼就能向上竄一大節。
然而這不是攻城的好辦法,守城的民壯合理舉起粗壯的原木和大石塊扔出城牆,一整張長梯上的蠻兵立刻稀里嘩啦全滾了下來。
守軍中僅有的弓箭手立刻從城垛後面站起身來,拉弓射箭。
一排羽箭飛下城牆,把那些傻乎乎等在城下準備進攻的蠻兵放倒一片。
守軍的弓箭大多是些軟弱無力的弓,真正的戰弓數量很少,但是蠻兵沒有鎧甲,因為窮,大概也是為了展示勇武,大多蠻兵連一身衣裳都沒有,結果就是被居高臨下的周軍射了個雞飛狗跳。
付出上百傷亡後,蠻兵紛紛拋棄長梯,螞蟻一樣向後逃去。
一排督戰的交趾兵上前,刀光閃動,逃在最前面的洞蠻兵身手分力,但逃兵人數太多了,薄薄的督戰隊線列很快被潰兵衝垮。
於是一天的戰鬥又結束了。
「你們這幫蠻子簡直跟猴子一樣蠢!」
越軍統帥李常傑對著一眾跟來參戰的蠻人洞主怒吼:
「敗了也就罷了,如何把器械都丟在城下了!」
不遠處的邕州城,守軍把能夠得到的長梯全都收回城中這些玩意對他們來說只能劈了當柴燒,但對城外不善營造的敵人來說,這些能直接搭在城頭上的梯子可不是能大量補充的物資。
儘管這邊的材料其實很豐富。
李常傑也知道這一點,他的營中工匠生產攻城所需的五十張長梯需要最少三天時間,交給蠻兵攻城一次之後損失殆盡,就只能再等三天才能發動新的攻勢。
因此李常傑多次命令蠻兵,即使撤退,也要把剩下的梯子帶回來。
然而那些猴子一樣的蠢材就是記不住!
幾個洞主挨了罵,全都抿著嘴一句話都不說。
他們現在已經萌生退意了,之前在欽州、廉州已經賺的盆滿缽滿,繼續攻打邕州,是因為聽說邕州城中人口財富更多,可事實證明,這座城雖然肥,但渾身是刺,大軍幾次攻打都無法破城。
如果是以前大家都窮的時候,洞主們就算拼了老命也得想方設法打下來,但如今已經算是發了大財的情況下繼續拼上家中兒郎,似乎很沒有必要。
還不如盡快回家,好好享用這次得來的收穫。
但是越人主帥,太尉李常傑堅決不同意,他咬緊牙關非要攻克邕州之後再收手。
連越人自己的將領都不敢反駁這位權臣,更別說他們這些想來為人所瞧不起的蠻帥了。
之前有幾個人在大帳之內出言頂撞李常傑,都被他下令殺了,又有幾個想要自行脫離戰場回家,結果連蠻帥帶下面的小子全部被越人殺了個一乾二淨。
於是再也沒人敢提撤軍的事了。
只是,大家都不走,也不見得就要拼盡全力,攻城的學問大家沒學會,但出工不出力卻是不用人教的。
反正就是這樣拖唄,拖到城裡人斷糧後不得不出城投降,或者城外大軍斷糧不撤軍不行。
看誰先忍不住了。
至於李常傑念茲在茲的攻城器具,呵呵,有本事讓越兵自己上啊!
「都滾吧!」李常傑罵了半天,終於罵累了,這才放蠻帥們回去:「三日後繼續進攻!這次撤退者若是沒把器具帶回來,皆斬!」
邕州知州蘇緘已經兩個月沒有下過城牆了。
準確的說,自從交趾賊圍城之後,他就沒下過城牆。
他的兒子蘇子正倒是下去過,不過不是到城內,而是帶兵出城反擊。
正是因為知州大人如此身先士卒,所以邕州城才能上下一心,拚死抵禦賊人的進攻,一直到現在。
可惜,蘇緘自己估計,這座城估計守不住了。
敵人的進攻雖然無力,但畢竟人多,隔個一兩日就衝上來攻殺一番,城中的損失越來越大,防守一次比一次艱難,誰也不知道這樣的情況還能堅持多少時間。
更要命的是,邕州可能是大周最後一座城池了。
由於被二十萬賊人圍得如同鐵桶一般,邕州城根本沒法派遣使者向北方表示效忠,也就一直沒能更換旗幟。
在大周朝廷已經滅亡的現在,這樣一座邊遠孤城,又能指望誰來救援呢?
對於城內的守軍,蘇緘還在用「賊人圍城數月,糧草必然不繼」為由鼓舞士氣,但他心裡明白,賊人其實並不怎麼缺糧。
安南的富良江一帶水土豐茂,田產可兩年七熟,越人可以說是窮,但絕對不會缺糧食。
更何況他們在欽州、廉州也收穫頗豐,兩地的庫存也足夠賊人堅持很長時間了。
這是一場必敗的戰爭,蘇緘還在堅持的唯一理由,就是他不想讓城中六萬軍民白白慘遭交趾賊人的毒手。
這六萬人的命,總歸要換到點什麼吧?哪怕只是給邕州以北的幾個州縣換取一點逃命的時間,也是好的。
「父親。」蘇子正從甕城上走了下來,乾裂的嘴唇,沙啞的嗓子,都證明他現在的狀態很不好。
前幾天賊人攻城,蘇子正被流箭射中,雖然未受重傷,但也是流了不少血。在如今這個極度缺水的城池中,任何體液的流失都有可能帶來致命後果。
但不得不說,虎父無犬子,蘇子正也是好樣的,即使受了傷,他也從未下過城牆,始終與城中大小官員和民壯們一起堅持著。
「城中糧草已經耗盡了。」蘇子正面無表情的說道:「孩兒已經下令宰殺耕牛,估計還能堅持二、三日。不過也就這二、三日了。」
蘇緘痛苦的閉上了眼,對漢人來說,宰殺耕牛,簡直就是跟賣掉祖田一樣的敗家行為,是要被老人唾罵的!
但是如今,在人都沒了吃食的現在,也只有宰殺耕牛了。
「殺吧,把牛都殺了,能吃幾日就吃幾日。」
蘇緘知道,邕州城完了。
就算此時賊人退兵,死了這麼多人,殺了全部耕牛牲畜,明年又該怎麼過呢?
也許,十年之內都恢復不了了吧?
「阿爺。」
一個小女孩奶聲奶氣的叫了蘇緘一聲,這是蘇子正的女兒,蘇緘的孫女,年僅9歲。
小姑娘長的很是漂亮,但如今小臉上也是髒兮兮的,手裡捧著半碗能照出人影的粥,想要遞給蘇緘。
「阿爺,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