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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伊

美國式婚姻 by 塔亞莉·瓊斯

2020-1-27 18:37

  從我得知自己即將出獄到我真正出獄有幾週的時間,那幾週既漫長又短暫。沃爾特幾乎沒怎麼睡覺,他和我夜夜長談,為即將出獄的我傳授「一千零一個」人生經驗。「記住,」他說,「這些年來,你老婆一直都活在自由的世界裡。」
  「你又不了解她,」我說,「憑什麼告訴我她在做什麼?」
  他說,「我沒辦法告訴你我不知道的東西,也確實不知道她在做什麼。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但有一點我很確信,那就是別人的生活都在繼續,唯獨你的生活沒有。」
  他覺得我就該清空大腦,面向未來。可是,他沒說我要怎樣才能不對曾經擁有的一切耿耿於懷。沃爾特不懂,因為他除了錯失和遺憾之外,不曾擁有什麼。對他而言,重新做人的機會是一種緩刑,但對我來說,卻是萬千挫折的發端。
  在被判12年之前,我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一個除去養家所需尚有結餘的工作,一個連帶一片大草坪的四室之居(每逢週日,我都會親自修剪草坪),一個像祈禱詞一樣讓我振作的妻子。我的工作很好,但不出幾年,我會換一個更好的工作。那棟位於林恩谷路的房子只是我們的起步房,遲早也要換。下一步就是要孩子。只有當感情更進一步時,床笫之歡才不會只為了個人快感,而會有更高層次的目的。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大汗淋漓的造人之夜,儘管爾後飛來橫禍。
  「沃爾特,你要我忘掉過去的種種,去構思想要的未來,可對我來說,兩者是同一件事。」
  「嗯……」他扭曲著臉,似乎在醞釀貧民窟尤達式的哲思,「好吧,以你現在的處境,就該像新生兒一樣看待生活,假裝自己從沒來過這世上,就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把眼光放到當下。」
  我環顧了一下自己悽慘的處境。「我的過去比現在好太多了,你讓我怎樣活在當下?」
  他咂了咂嘴。「你知道你現在該幹什麼嗎?該把那個水槽清理了。」
  哪怕是在黑白顛倒的監獄裡,這種事仍然非常怪異——親爹命令你幹家務。他把一塊海綿丟給我,我用手接住了。「輪到你做了。」我對他說著,丟了回去。
  「當爹的不幹家務。」他說著,又把它朝我丟了回來。
  我在黃色的海綿上蹭了一點肥皂,開始擦洗水槽。其實水槽並不是很髒。
  「鄉村尤達。」
  「管好你的嘴。」
  沃爾特沒告訴我的是,無論我清白與否,都不能從前門出獄了。我知道自己不該期盼太多,所以只求這一點,哪知竟也是奢侈。班克斯曾告誡過我,叫我不要尋求任何形式的正式致歉,不會有人給我一封扣著政府印章的致歉信的。真該死啊,我都不知道那些理應向我道歉的官員們尊姓大名。他們也沒給我任何補償金,只給了23塊,而這點錢每個走出路易斯安那監獄的犯人都有份。可是,我一個清白的人,為別人的罪孽買單,怎麼就不能從前門出獄呢?我這樣的訴求難道不合理嗎?我曾幻想著自己沐浴在陽光下,一步步邁下大理石階梯;幻想著自己踏上一小片草坪,走向在草地上等候我的家人。她們都會在那裡,儘管奧利芙已過世了兩年,瑟萊斯蒂爾也已消失了兩年。大羅伊會在,這一點我可以肯定。不過說實話,只有女人才能讓男人真正感受到回家的溫暖,她能為他洗腳,為他盛飯。
  我爸知道我不會從前門出來,所以就在監獄後面的停車場裡,倚著他那輛克萊斯勒的前蓋等我。我朝他走了過去。他豎起衣領,用手掌抹了抹頭髮。我用手遮在眼前,擋住傍晚的陽光。他的臉上綻出了笑容。
  那天一共釋放了十幾個人。其中有一個未滿20歲的年輕小夥,他的家人拿著狀似聖誕節飾品的金屬色氣球在外面等他,一個帶著橡膠紅鼻子的小男孩擠了擠自行車喇叭上的橡膠囊,竟然讓鼻子亮了起來。還有一個兄弟無人迎候,他沒有左顧右盼,而是徑直地走向那輛駛往公車站的灰色廂型車,就像車上有人拿皮條拉著他一樣。其他人都受到了女人的接待,有些是媽媽,有些是老婆或者女朋友。她們把車開到監獄門口,但在離開的時候,會把方向盤讓給男人。那是個陽光明媚的冬日,我是當天最後一個出獄的。因為許多年沒穿皮鞋,腳上都有了一種陌生感。我的襪子不知丟到哪裡去了,只好光著腳穿皮鞋。我走向我的父親,皮鞋底軟,柏油路有些硌腳。面對大羅伊,「父親」二字一時間難以說出口,生怕自己表露出太多渴求。其實我也沒有多少渴求。高中的時候,我有時會犯禁,畢竟男生嘛,免不了。但那個年紀已經不適合懲罰了,大羅伊會對我說,「小子,你給我聽好,哪天你被警察抓了,不要給我打電話。我不會寬恕浪子【註1】,更不會舉辦派對歡迎你回來。」那時候,我們還覺得蹲監獄的一定是罪人,或者至少是蠢人。
  如果有必要給誰辦個派對,那也該是給我,那個沒有吃到小肥牛的兒子,或者是約伯【註2】,或者是以掃【註3】,或者是任何一個遭遇不公的《聖經》人物。我為什麼要在那個致命的夜晚跑去加冰?就那麼一個舉動,讓我先前做過的所有精明決定瞬間清零。
  確實有人強姦了那個女人——這一點從她放在大腿上、抽抽顫顫的手指上明顯看得出來——但那個人不是我。我記得我在製冰器旁初見她時,內心是有種親切感的。我說她讓我想起了我的母親,她說她一直都想有個兒子。我陪她走回房間,同時向她吐露衷腸,把我跟瑟萊斯蒂爾鬧矛盾的事告訴了她,她向我保證會為我祈福。
  她在法庭上講述她的悲慘遭遇、摧毀我的大好人生時,我的內心甚至為她感到一絲憐憫。她講得很仔細,似乎背過了自己的陳述,並且用書面用語來描述自己的身體以及強姦過程。她一直盯著我,嘴巴因恐懼、痛苦以及憤怒而顫抖。在她眼中,我就是那個強姦她的人,而她竟為自己的強姦犯祈福,祝其婚姻美滿,早生貴子。他們問她有沒有把握,她說不管我走到哪裡都能認出我來。
  有時我會好奇她現在還能不能認出我來。那些曾經認識我的人裡面,又有誰能認出今日的我?不管你是否清白,監獄都會把你變成罪人。我邁著大步走在停車場裡,像落水狗一樣搖了搖腦袋,把這些想法搖出大腦。我提醒自己說,重點是我出來了,至於是從前門還是後門,哪有什麼區別。
  這就是我啊,黑人常說的「自由人」。什麼閃著光的氣球啊,白蘭地啊,小肥牛啊,想那些幹什麼?
  大羅伊仍然倚在車子的擋泥板上,沒有跑過來迎接我,而是看著我走近他。當我離他只有幾步之遙時,他張開了雙臂,把我抱進懷裡。我三十六歲了,雖說時光還有一大把,但總忍不住去數那些喪失的年月。我伏在父親肩上,咬著下唇,品嚐著自己溫熱的鮮血,感受著父親雙臂的分量與安全。「見到你真好,兒子。」我喜歡這兩個字的深情以及其中的真實感。
  「見到你也真好。」我說。
  「你提前了。」他說。
  我禁不住微微一笑。我都不知道他說的「提前」指的是什麼。他是指三天前通知的提前五天釋放嗎?還是說,我本來是被判了十二年,只蹲了不到一半就出來了,他是指這裡的提前嗎?所以我說,「不是你教我『早到五分鐘也算遲到』的嗎?」
  他也微笑起來。「你還真把我的話聽到心裡去了,我很欣慰。」
  「我這輩子都會聽你的話。」
  我們坐到克萊斯勒裡。我去監獄的時候,他開的也是這輛車。「想去見一見奧利芙嗎?我今天還沒去。」
  「不。」我說。我還沒準備好去面對那一方之地,去看那塊刻著我媽名字的、冰冷的大理石。我想見的唯一的女人就是瑟萊斯蒂爾,但她在亞特蘭大,兩地之間的高速公路有507英里之遠,而且她都不知道我已經出獄了。
  大羅伊的肩膀垂了下來。「沒事的,反正奧利芙哪裡也去不了。」
  我相信他只是隨口一說,但這話卻戳中了我的心窩。「是啊,她哪裡也去不了。」我說。
  接下來的一英里左右,我們一言未發。此時,我們的右邊是亮著霓虹燈的大賭場。燈光的亮度已經勝過了夕陽。圍在賭場四周尋找停車位的汽車,像一座座蟻丘。前方的樹叢裡探出一輛高速公路巡邏車的車頭,又是一處超速監視區。
  「所以,你什麼時候去見她?」
  這一次的「她」指的是瑟萊斯蒂爾。「一兩天之後吧。」
  「她知道你要去見她嗎?」
  「知道,我給她寄了信,不過她不知道日期提前了。」
  「你不跟她說,她也打聽不到吧?」
  除了實話,我也沒什麼可說的。「我想先養兩天身子。」
  大羅伊點了點頭。「你確定她還是你的妻子?」
  「她沒跟我離婚。」我說,「這總意味著什麼吧。」
  大羅伊說,「她自己過得蠻不錯的。」
  我點了點頭。「算是吧。」我差點補了一句「她作為一個藝術家,在美國不能更出名了」,但我不想讓自己聽起來太酸或者小家子氣,所以補充道,「我真替她感到自豪。」
  我爸仍然盯著前方的路。「自從你媽的葬禮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瑟萊斯蒂爾了。她是跟你的朋友安德烈一起去的,她能去就很不錯了。」
  我再次點了點頭。
  「那是兩年前的事了,其實是兩年多。從那之後,就再沒見過她。」
  「我也是,不過她始終給我匯錢。」我說,「每個月都會。」
  「很了不起。」大羅伊說,「我不會忘記這個恩情的。回到家後,我給你看一本雜誌,上面有她的照片。」
  「我已經看過了。」我說。瑟萊斯蒂爾跟兩個長得像她爸媽的布娃娃一起合的影,看她笑的樣子,就好像這輩子沒受過罪一樣。那篇文章我讀了三遍,兩遍默讀,一遍朗讀給了沃爾特。沃爾特承認文章裡沒有提到我,但他同時指出文章裡也沒提到其他男人。不管怎樣,我可不急著再看一遍那本雜誌。「監獄訂閱了《烏木》《黑玉》和《黑色企業》,三大著名黑人雜誌俱全。」
  「這算種族歧視嗎?」大羅伊問。
  「可能有點吧。」我笑道,「我的牢友喜歡看《本質》,他常一邊扇著雜誌,一邊說,『外面有好多女人需要男人吶。』他年紀比我大,名字叫沃爾特,特別關照我。」一股突如其來的情感讓我的話有些顫抖。
  「真的嗎?」大羅伊把掌握方向盤的手舉了起來,像是要伸手去調後視鏡,但又收了回來,抓了抓下巴,然後又把手放回方向盤上。「算是一種幸運吧,一種小幸運。」綠燈亮了,大羅伊有些遲疑,後面的汽車開始按喇叭,不過他們按得有些膽怯,彷彿不是有意要打斷我們。「兒子,不管是誰,無論何物,只要能讓你活著出獄,我都很開心。」
  駛往埃羅的路程只需四十五分鐘,但也足夠讓我一吐為快的了。不過,我並沒有把這三年來在我腦袋裡彈蕩已久的消息告訴他。我對我自己說,那個故事又不是一箱牛奶,在心底放久一點也不會壞。真相哪怕放上一週、一個月、一年、十年,不管多長,都還是真相。什麼時候我想把沃爾特的事告訴大羅伊——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話——再告訴他也不遲。
  大羅伊把車子開到院子裡。「這邊的治安不行了。」他說,「之前有人想偷這輛克萊斯勒,趁我不在家,開著拖車跑到院子裡來,跟鄰居說是我讓他們這樣做的。好在我的搭檔威克里夫下班在家看見了,拿著手槍把他們趕跑了。」
  「威克里夫得多大年紀了?八十?」
  「有槍,你就是年輕人。」大羅伊說。
  「這也就在埃羅行得通。」我說。
  回老家卻沒帶行李的感覺蠻怪異的。我的手臂空蕩蕩地垂在身體兩側,顯得很沒用。
  「餓了嗎?」大羅伊問。
  「餓死了。」
  他為我打開側門,我走進客廳。家裡的擺設還是老樣子,用的是可組合式沙發,以便每個人都能看到電視。躺椅換了新的,但位置還是老地方。沙發上面掛著一幅很大的奧利芙鍾愛的畫,畫裡面是一個非洲女人,她戴著頭巾,安詳地讀著書。這幅畫是奧利芙從跳蚤市場上買的,而且還額外花錢買了鍍金相框。房間裡非常乾淨,地毯上吸塵器的經行之處散發出一絲淡淡的檸檬香。
  「誰打掃的房間?」我說。
  「你媽在教堂裡認識的姐妹。她們聽說你要回家了,就像一支烹飪——清潔大隊一樣趕了過來。」
  我點了點頭。「有沒有你相中的?」
  「沒。」大羅伊說,「現在談那種事太早了。進去吧,去洗手間洗個澡。」
  當我把手放到水槽裡搓泡泡的時候,我聯想到了沃爾特那潔癖式的洗手方式。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新牢友。我把我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了沃爾特——衣服、梳子、幾本書、收音機,甚至除臭劑。他用得到的就留著,能賣的能換的就賣掉或者換成別的東西。
  用熱水的感覺真好。我把手放在水龍頭下,直到覺得太燙才抽回。
  「你的床上有基本的生活用品。還需要什麼的話,明天可以去沃爾瑪買。」
  「謝謝你,爸。」
  我從沒用「爸」這個字稱呼過沃爾特,即使我知道他聽到後會很高興。他甚至自己都說過兩三次,「聽我的話,我是你爸。」但我仍然沒有讓這個字蹦出嘴唇。
  洗漱完畢後,我和大羅伊準備就餐。飯菜的品類就跟喪飯一樣,有燒雞、四季豆燉火腿、苜蓿捲,以及起司通心粉。大羅伊把他的那份放進微波爐裡,按了幾下按鈕,盤子開始在燈光下打轉,金屬邊緣冒起了火花,發出劈哩啪啦類似玩具手槍的聲音。他戴上防熱手套,把食物取了出來,然後在上面蓋上紙巾,又伸手去拿我的盤子。
  我們坐在客廳裡,盤子放在各自的大腿上。
  「想禱告嗎?」大羅伊問我。
  「迫不及待。」我開始禱告,在說到「父親」二字時又一次哽咽,「感謝您賜予我們食物,讓我們的身體得到滋養。」我盡力去想其他要說的話,但滿腦子都是我媽和瑟萊斯蒂爾,前者我再也見不到了,後者也不在我身邊。「感謝您賜予我一個好父親,感謝您讓我平安歸來。」然後,我補充道,「阿門。」我低著頭,等著大羅伊附和,但他並沒有。我抬起頭,發現他用手摀著嘴巴,微微顫抖。
  「奧利芙唯一的願望就是看到今天,這是她唯一的祈求。可當這一天真的來了,她卻不在了;你終於回家了,我們吃的卻是別的女人做的飯。我知道上帝自有他的安排,但也不該是這個樣子啊。」
  我本該過去安慰他的,但我不知道怎樣去安慰一個成年男人。換做奧利芙,肯定會坐在他身邊,把他的臉抱在懷裡,用女人的溫柔讓他平靜下來。我雖然很餓,但還是等到他拿起叉子後才動手。此時微波爐的魔力已經消失,食物又乾又硬。
  大羅伊站起身。「兒子,累了嗎?我想早點睡,明早才能有個好精神。」
  現在才七點鐘,不過冬天天涼日短。我走進自己的房間,換上不知是大羅伊還是教堂來的女人給我準備的睡衣。
  五年在現實生活中算是很長一段時間。在監獄裡,五年並不是無期,它是一段你能看到盡頭的時間。如果當初我知道自己只需蹲五年監獄,我會不會有不一樣的表現?我三十五歲的生日在監獄裡過得相當煎熬,但如果有人告訴我明年我就自由了,就不至於那麼煎熬了吧?時間不能總是用手錶或者日曆甚至沙漏來衡量。
  「瑟萊斯蒂爾。」每天晚上,我都會用一種懇求的語氣念叨她的名字,即使在我收到她的那封信之後。(我清晰記得信紙的顏色,跟我這雙廢手的手心一樣。)甚至是在做羞於回憶的事情的時候,我也總會想著她,思忖著該如何向她訴說我所做過的事、得到的東西、被偷的東西,以及碰過的人。有時,我覺得她能理解我,哪怕理解不了,至少也會同情我。她會明白當時的我覺得自己已經無可救藥了。
  瑟萊斯蒂爾是個難以捉摸的女人。雖然她確實愛我,但就是不想跟我結婚。沒錯,我在求婚的過程中確實犯了一些錯誤,但更重要的是,她恐怕根本就沒有結婚的打算。她有一塊「願景牌」,其實就是一塊軟木板,上面用大頭釘固定著諸如「成功,創造,激情!」之類的字眼。此外還有一些雜誌上的圖片,圖片裡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想讓自己的藝術品陳列在史密森學會美術館裡。除此之外,「願景牌」上還有兩張圖片,一張是阿米利亞島上的一座小別墅,另一張是從月球上拍的地球。這塊「願景牌」上沒有婚紗,也沒有婚戒。起初我並沒有在意,但最終吃到了苦頭。
  我可不像一個12歲小女孩那樣計劃自己的婚姻,也不像那種每18個月生一胎、非得生10個兒子的繁殖狂。我只想要兩個孩子,一個名叫「特雷」的兒子,再加一個女兒。有錢人才有資格在這上面順其自然,我這個來自埃羅的窮小子必須有個計劃才行。這是我跟瑟萊斯蒂爾的共同點,我們都不甘心聽天由命。
  大約一年前,在痛苦與無助的驅使下,我把她寫給我的每一封信都毀掉了,唯獨留下了那封她精心寫下的分手信。沒錯,沃爾特勸阻過我,但我還是把那些散著香氣的信紙揉成團,丟進了馬桶裡。為什麼我偏偏留下那封傷我最深的信,我也搞不清楚。而現在,在重獲自由的第一晚,我決定再把它拿出來讀一遍。
  因為我實在忍不住了。我把信紙小心翼翼地展開,生怕它在脆弱的褶皺處斷裂,然後用手指著文字閱讀,找尋其中暗藏著的時有時無的希望。
  【註1】出自《聖經》之《路加福音》中浪子回頭的故事:一父有二子,小兒子向他索要了自己的那份家產後,便離家而去,過上了荒淫無度的生活,很快財產就揮霍一空。最後他走投無路,歸鄉向父親懺悔。父親不僅寬恕了他,還為他宰殺了一頭小肥牛設宴。大兒子聽到消息後,為父親的行為感到憤慨。
  【註2】出自《聖經》之《約伯記》。約伯是個虔誠的義人,遭到了撒旦的嫉恨。於是撒旦對上帝說,約伯是為了上帝的恩賜而虔誠。上帝為了證明信徒的虔誠,便讓撒旦先後剝奪了他的家產和健康。約伯雖然痛苦萬分,但仍然沒有放棄信仰,最後上帝又恢復了他所擁有的一切。
  【註3】出自《聖經》之《創世記》。以掃與雅各為孿生兄弟,以掃為兄,雅各為弟。以掃心底直爽,胸懷坦蕩,先後被雅各騙走了長子名分和繼承權。後來他寬恕了雅各,並奉其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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