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本心

隕天平原，九天之上。

當任嘯天吐出驚天秘密後，鍾子浩當即問道：「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神族內，我不知道和誰去說這些話。而你們人魔妖三族，在我眼中依然是螻蟻一般，根本不配讓我吐露心聲。只有你，曾經打敗過我，是我一生唯一認可的對手！」

任嘯天淒然一笑，臉上一陣蕭瑟之意。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麼奇怪，或許最瞭解和最信任你的，恰好是你的對手；而欺騙和出賣你的，往往是身邊的人。

任嘯天不屑與獠為伍，更不願被其利用為虎作倀，可在他內心深處，依然看不起人魔妖三族。

誠然，神族高高在上，不論從哪一方面來說，幾乎都是碾壓三族的存在。他本身更是這個種族的妖孽人物，看不起其他族群也正常。

別說是現在，就算在當年魔族未分裂時，天魔族這一支也是最高傲的存在。

「你告訴我這些，神族會放過你？」鍾子浩臉色一沉，鄭重道。

他現在對任嘯天的感覺很複雜，想說對方叛族嘛，卻又深明大義，心中自有一套自己認可的行事準則。

「呵呵！」

任嘯天搖頭失笑，「別說神族會不會放過我，即便在你面前，我能走得了嗎？」

見鍾子浩正要答話，他立即阻止道：「不要說放我離去這類的話，我們是同一類人，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鍾子浩默然點頭。

任嘯天是覺得一生信念崩潰，效忠神族就是效忠自私自利的獠，不願與其為伍，可他又看不上三大種族。

換句話說，三族也容不下他！

倘若脫離了神族，七域之大，根本沒有任嘯天的容身之地。

「今天見到你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不是對手。讓我詫異的是，你所率領的神道境也不凡，他們領悟的天道似乎比較完整，與尊上相差不大。」

任嘯天道：「倘若這次見面，你還是如普通人族那麼不堪，我根本不會告訴你這些。而今，你們也不過是有一絲希望而已。」

「我知道，這次隕天平原之戰是一個局，想來人族的通天境存在已經來到左近，或者藏身古武流光塔內，暫未現身而已。我想，你們的目標，應該就是尊上吧。」

「的確如此！」

鍾子浩沒有否認，如今只要有心之人，都不難打聽到，古塔就在他的手中。

任嘯天智計無雙，他早有領教，可親耳聽到對方說出這番話，也不禁心生佩服之意。

此人乃是真正的奇才，或者說是梟雄，倘若不是生錯了地方，絕對是能夠建立無上偉業，名震千古的存在。

「我要說的就這些話，不過尊上的強大，或許你我都無法想像，縱然知道他的恐怖，你們能不能擊殺他還是兩說。」

任嘯天面色一肅，正色道：「四大支脈老祖也不屑與獠為伍，不過身在局中的他們，就算心不甘情不願，也不得不為神族萬千兒郎考慮。退一步說，就算他們放棄抵抗，願意與三族和平共處，你們會答應嗎？」

鍾子浩心頭猛烈一顫，任嘯天這句話說得很對。

因為雙方的陣營不同，上古大戰鑄成的結果無可挽回。即便神族那些人說「我們改邪歸正」，人魔妖三族會放過他們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如果我死了，尊上會出手。倘若尊上也死去，神族四大支脈的老祖將會親率族內強者征服七域。所以，以後這片天地是什麼情況，我已經不願去多想！」

任嘯天說完，似乎解開了心中的一大鬱結，朗聲道：「現在，就讓我們全力一戰，我只求轟轟烈烈的戰死！」

「任兄？」

這是鍾子浩第一次，如此稱呼一個敵人，一個各方面都不在自己之下的敵人。

如果任嘯天與其他人一樣，他反而會傾盡一切來擊殺對方，雙方本就是敵對陣營，說不上誰對誰錯。

可是，如此優秀的蓋世天驕，卻是身不由己做出這等決定。

話說回來，以任嘯天的高傲，他絕不會放棄自己的原則，違背本心行事，這已經注定了他的命運。

「不要廢話，更不要看不起我，如果你還將我當成是對手，就拿出你最強一擊和我對決，因為，我不會對你留手！」

任嘯天目光灼灼：「鍾兄，成全我！」

「好！」

鍾子浩看著任嘯天好一陣，重重點頭。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心裡有些酸痛，似乎失去了什麼，又似明白了些什麼。

……

任嘯天腳下一晃，已然退出五十里開外。

滔天魔氣瀰漫當空，九天之上風雲倒捲，掀起層層動盪。

「蒼穹古印！」

任嘯天氣息暴漲，本就比常人大了一倍有餘的身體，驟然再漲三分，滿目猙獰，氣勢驚天。

旋即，一面散發出無窮威壓的古印祭出，在他雙手印訣的引導下，化作一面十數丈方圓的盾牌。

「卡嚓嚓……」

虛空早已承受不住這股威壓，寸寸坍塌，無數黑洞肆掠。

這還不止，任嘯天更將一身肉身實力轉化成狂暴的力量灌注其中，一時間，那面恐怖的盾牌中，爆發出的魔威幾乎能將這片天地的道法扭曲。

「時間之道！」

任嘯天輕喝一聲，身上有著無數神秘的光華閃爍，整個人在鍾子浩眼中都變得虛幻起來。

鍾子浩微微閉目，心中有著一股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乾坤陣圖，啟！」

隨著他這道聲音傳出，天際頓時被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遮掩。

陣圖內，沛然莫御的威壓如浩瀚天威降臨，席捲這片空間每一寸角落。除此之外，還有一股讓人心悸的無形力量瀰漫而出。

「任兄，走好！」

鍾子浩心中默念，雙手往前一推。

倏地，漆黑的陣圖內，有璀璨的光芒閃現。

「砰……嗤嗤嗤！」

一串低沉的響聲從乾坤陣圖中心傳出，眼看就要歸於寂靜，鍾子浩忽然掣出一柄平滑如鏡的長劍。

「鏗！」

劍鳴聲劃破天際，傳蕩無窮距離之外，一股無形的劍勢傾灑虛空，仿若星雲倒轉，將其籠罩範圍的一切碾滅，重歸虛無。

「嘿嘿，你心中的仁念太重，這可不是好事！」

遠處，任嘯天身形靜止不動，說出這句話之後，心滿意足地閉上雙眸。

卻見他的眉心位置，多出一個針孔大小的裂痕，腥紅的鮮血漸漸溢出。

最後時刻，鍾子浩心中不忍，收起陣圖，以劍道之力擊殺任嘯天。

只為，讓這位尊敬的對手保存一具完好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