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一十章 永佑

奈菲爾媞，甚至包括妮可和莉姆，或許都只能看見陸希和拉瑟爾大師瞬間匿去了影蹤的一瞬間，但在這個眨眼間其實發生了相當多的事情。

作為施法者的拉瑟爾，在面對向自己飛速逼近的陸希，第一時間應對的並非是施法，卻是將手中的細身劍當胸一橫，輕巧地橫在了身前，然後巧妙地一挑，便展開了萬點華光，封鎖住了陸希所有前進的方向。他雖然擺出的是古典奧克蘭騎士劍術的起手式，但這樣輕靈的手腕卻分明是精靈的風格，而且變招之間毫無違和，一點煙火氣都沒有。僅從這一手便可以確定，這位也是絕頂的武技大師。

不過，七彩薔薇的傳人嘛，要真的成了那種手無縛雞之力被人近身就徹底抓瞎的典型法師，估計是會把祖師婆婆給氣活過來的——要知道，拉克西絲大賢者當年可是能把蠻王理查吊起來用棒子抽的主呢。

另外，那劍尖之上覆蓋著的魔力微光已經凝聚成了人的肉眼幾乎捕捉不到的點，那分明就是魔力壓縮到了極致的表現。然而，雖然肉眼看不真切，陸希卻能感受到空間意義上的細微波動，那是空氣波動的力量，一旦波動到了這個臨界點，便會形成了第八環破壞魔法「定點爆裂」甚至第九環「真空奇點」的效果。而這個臨界點卻一定是可控的，大概就是他的劍擊中自己的瞬間吧。

身為大魔導師，身為七彩薔薇的隱秘傳人，這樣的控制力當然是有的。只不過，劍術和魔法的結合應有能做到這一步，也確實有點出乎陸希的意料就是了。

能魔武兼修的都是主角模板，而拉瑟爾大師的人生經歷也是這樣的模板，至少在他加入了某個反派搞事組織之前，是這樣的。

拉瑟爾展過來的劍鋒籠罩過來，彷彿銀河橫空；劍光和魔紋在期間流轉，宛若星光璀璨，卻已是日毀星沉。

然而，這一切的光芒卻都沒有散到方圓兩米之外，便被突然展開的空氣漩渦捲入了其中。那星光雖然燦爛，卻始終無法脫離著渾濁漩渦的包裹，就像是遇到了黑洞。

緊接著，如同水霧漣漪一般的漩渦開始凝結，就像是變成了規整的玻璃櫃，直接將拉瑟爾和陸希本人都包在了其中。卻只見那「玻璃櫃」猛地一收，瞬間縮小成了一個點，然後徹底消失不見了。

在這短短不到半秒的時間內，就是發生了那麼多事。在場的三個姑娘都只是覺得眼前一閃，便失去了陸希和拉瑟爾的身影。直到這個時候，莉姆的劍都才剛剛提起來，還在琢磨著到底是斬首還是留一條全屍什麼的。身為堂堂的三無四刀流洋娃娃劍豪，直面過魔神的英雄團體一員，游擊士協會的武技教官，在歷史上注定也會有武名流傳後世的史上最萌劍道大師，她一點都不覺得毆打一個毫無反抗呢呢裡的對手有什麼不對的。

她歪頭看了看陸希「消失」的方位，甩腕讓手中的劍路還是換一個軌跡，換斬為刺。白龍劍輕描淡寫地在奈菲爾媞小姐洞穿了對方的胸口，直接切開了心肺，凍氣還擴散到了五臟六腑，瞬間便斷絕了對方所有的生機。

「這樣也好，至少還算是留了一條全屍呢。」妮可幽幽地道。精靈姑娘就是這樣的好女孩，剛才開始就對奈菲爾媞小姐非常同情了。

而另外一邊，被陸希生生拖入了一個亞空間之中的拉瑟爾，在一瞬間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他環顧周圍，卻只能看到渾濁陰沉彷彿大霧一般的存在，包裹著自己的整個世界。以他身為大魔導師的目力和感知，視線也根本無法穿透這些「大霧」，看到以外的場景。

「我……呵，在短短的十分鐘內，居然會被同樣的手法算計兩次啊！」拉瑟爾對面前的陸希自嘲地一笑：「看來，一旦開始墮落，失去的不僅僅是我的理想，還有實力啊！」

他並沒有試著去問奈菲爾媞小姐，以及還滯留在螺旋要塞中其餘同伴的下場。到了這關頭，這一切都已經再無意義了。

「這不是萬界避難所，而是以太方舟，或者說，是以太方舟的其中一個房間。我這麼說，您應該就會好受一點了吧？」陸希道。

拉瑟爾終於露出了愕然的神色：「以太方舟，那件寶具在五千多年就毀掉了！就只留下了一些零件，你這裡……」

「以太舟的舵輪是老師的收藏品，現在也在我手中。正是有了這件當年諸神之王巡視諸界的御船的零件，我才可以一定程度上模擬出那個島的神性，讓其在脫離以太海的瞬間受到最小的空間衝擊。當然這不是現在的重點。有了這個零件，我便能通過時間回溯來尋找其當年的原貌。」陸希道。

「時間回溯……當初奧魯賽羅老師在世界結界使用的那個？」

「是的，傳自白金龍神巴哈姆特的那個神祇魔法，可以直接乾澀時間流逝的禁忌咒文。」當然了，我個人感覺，這其實並不算真正的操控時間，更接近於某種記憶魔法吧。通過它的回溯，有朝一日，將這曾經只屬於太陽神赫忒希斯的神器之船重新復原也不是不可能的……不過，以我現在的能力嘛，也只能推導模擬出以太方舟的一小部分，並將其短時間帶到現在現在了。」

陸希停頓了一下，直視著拉瑟爾的雙眼，又道：「當然，在這座諸神之王的寶船之中，空間、能量、力量和穩定的物質都毫無意義，甚至時間都是可操作的。我可以將您困在這裡，一直困到您生命的完結，但外界卻甚至沒有過去一秒。用神器的碎片和拉克西絲禁咒的結合，我便能隨意啟動和操作這樣的領域型的魔法，我簡單稱其為『時罰咒』。當然了，如果要高大上一點，倒是可以叫巴哈姆特的牢籠之類的，將作為拉克西絲禁咒體系最高深的奧義，未來只有選中之人才可以修行。」

譬如說，我未來的娃中最有魔法天賦三觀最正的那個。陸希想。

「原來，你已經是這個境界了吧。」拉瑟爾感慨道：「不管是拉克西絲大賢者，還是奧魯賽羅老師……你都已經超越了他們，到達了七彩薔薇歷代宗門中從未到達過的彼岸啊！」

「終究只是用神的遺產和前人成就融合出來的二設，不敢因此而自滿。我真正引以為傲的，是，諾爾達開發集團，是北方工業，是未來商會，是在爐堡，在涅奧斯菲亞，在奧克蘭正在發生的那些。那才是將新時代吹來的風，我能看到未來應該是怎麼樣的，也知道它擁有怎樣翻天覆地的偉力。只有我，知道怎麼引導它的力量，也只有我，知道怎樣去調和，甚至掌控這個未來。」

「……所以，這個未來就不應該有我存在了，是嗎？」拉瑟爾雖然是在問，但語氣明顯是在肯定，而陸希也只是垂了一下眼瞼，並沒有回答。

「每個新的紀元到來之前，總是需要成噸的鮮血啊！我已經把這個國家的毒瘤獻上了祭壇，現在，就只剩下最後一個了。」拉瑟爾的臉上露出了放鬆甚至到了開懷的笑容，這也是陸希這輩子見過他最輕鬆的表情了。這個總是要把太多負荷強壓到自己身上，讓人感覺遲早會被徹底壓垮的老人，但這一刻卻是真正地放鬆了下來。

然而，明明臉上掛上了開懷的笑容，他的形態卻再一次發生了劇變。他的身軀驟然膨脹了十倍以上，竟然生生將包裹著自己的霧氣撐開了。電弧開始閃爍跳動，逐漸覆蓋了其全身，注入了其體內，逐漸膨脹成了巨大的風暴身軀。

風暴之軀，雷電之體，這是拉瑟爾大師方纔已經展示出來的形態了，這大約也是他最強大的戰鬥形態。

陸希倒是真的很好奇對方一個人類為何能掌握這種泰坦巨人的戰鬥能力，但左右也就是那種非常主角式的奇遇故事吧。另外，拉瑟爾大師雖然是有了覺悟，但好像是並不準備自我了斷，還準備最後掙扎一下？

「祭品需要的是鮮血啊！」陸希忽然想到了這一點，也頓時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我完全可以任由他在時間牢籠的禁錮中孤獨地死去，也能讓時罰咒的流逝加速瞬息奪走他的性命，無論哪一種，都是最有性價比的做法。然而，這卻並不是祭奠。陸希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分別將兩手的法杖自然下垂。

他的動作不像是在握著兩件法杖，卻像是在提著兩柄大劍。

果然，神秘學的玩意操弄久了，莫名就會開始追求那個勞什子的儀式感了，作為一個唯物主義者，這不是什麼好徵兆了。

陸希給自己敲了一個警鐘，並且決定最後地任性一次。

風暴的巨人讓自己的身軀完全填滿了自己所在的空間，雷電和狂風肆掠開來，在這個方圓不過數十米的世界中卻彷彿摧城滅國的天地浩劫，視野中呈現的竟然是黑白相間的詭異色彩。陸希知道，白色的是雷電，黑色的是風暴。白色的雷電之力已經無限接近於力量法則的本源；黑色的風暴則已經切開了空間，讓能夠吞噬光明的以太海再次露出崢嶸。

然而，這樣遮天蔽日的毀滅災厄撲面而來，卻偏偏一點聲音都沒有。

陸希卻慢慢地將身體躬了下來，左手的元素戰旗輕輕一搖，他的身後便已經浮現出了一個泛著金色光暈的神聖虛影。

那是三頭六臂的金色石偶人形，七彩的岩石精華在其背後展開，宛若它的戰袍。冷硬的漆黑岩石之軀上，鋼鐵、紅銅、白銀、黃金以及更加名貴的神聖金屬化作了縈繞著華美的紋路，彷彿甲冑的裝飾。

當那巨人的虛影降臨的時候，風暴和雷霆似乎都停歇了瞬間，就像是遇到了天敵。

即便是拉瑟爾也收縮了一下目光，認出了那石偶巨人的身份。

鐵脊之王伽拉比約，四大元素領主之一，代表泥土、山巖、鋼鐵和寶石的遠古神祇。當然了，也是元素生物之一。

他使用了「元素領主」，召喚了一個神性元素生物下場為自己作戰。當然了，這種召喚理論上是「隨機」的，但若是不能在法咒展開的瞬間最大程度地分析其術式的結構原理，完成第二次架構，將這個所謂的「隨機」降低到盡量可控的狀態，那九泉之下都沒有資格去見老爺子啦。

陸希當然也不是直接把伽拉比約的本體召喚下屆，這種元素生物之長一旦到達物質界，將引發的天地異象幾乎堪稱天災，只不過是精神的投影和本體的分身罷了。然而，就算是分身，那也是元素領主的分身，確實是神性的存在，對法則的影響和乾澀至少是和薩蕾莉爾這樣的大天使長同級，而且是神話時代完全處於極盛時期的薩蕾莉爾。

然而，凜然威嚴的鐵脊之王在存在了瞬息後，其身軀便開始融化。這當然不是土元素之王中了什麼打造要被驅逐，而只是改變了力量形態罷了。

鐵脊之王的身軀徹底消散，卻化作了金黃色光暈，在陸希身邊盤旋而形成華美的軌跡，宛若星辰環繞著太陽的軌道。

「大地永佑！」

這是真正的神之魔法，也是以土元素之主的分身為施法代價才能啟動的術式。在術式啟動的過程中，被籠罩於其中的施法者便大地的化身，山巒峰嶺和平原丘陵都是他的身軀，他的護盾，抵擋一切侵害。同時，也能從腳下的大地得到無窮無盡的生命力和能力。

當大地永佑啟動的剎那間，拉瑟爾的風暴和雷電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一瞬間甚至有了收縮的徵兆。

土克風，這是最初級的力量規則，卻也是最無法動搖的力量規則。

環繞著大地永佑的陸希卻直接衝著正在退縮的風暴之息當頭撲了過去。右手的世界樹權杖杖端上已經出現了肉眼幾乎無法看到的空間震盪，形成了一秒鐘數百萬次的波動。

那是次元斬的效果。當然，也是陸希改良過的次元斬。

他突入了風暴之中，雙目將風暴和雷霆，將黑與白的混沌，將所有能量的亂流全部排除，卻只是緊緊地鎖定了風暴巨人的核心，對手魔力、生命力乃至於意識和靈魂之海的節點之上。

陸希已經直入了法則和空間的風暴之中，卻在這可以摧毀神祇的力量摧毀自己之前，伸出了世界樹權杖，點中了那個核心節點。

黑和白的領域在一瞬間消散，巨大的雷霆巨人也完全崩塌，只剩下又恢復了人形的拉瑟爾站在那裡，面色蒼白再看不到一點生命力。他勉強地擠出了一個笑容，用最後的力氣向陸希點了點頭：「……幹得漂亮！」

娜蒂亞天國聯邦的最高元首，七彩薔薇島的傳人，環世之蛇的第二任現在先生，學識聯盟大魔導師，就此閉目辭世，死後身軀也兀自不倒。

陸希的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慶祝，但他知道，這還不到完結的時候。

他伸出了一隻手，在拉瑟爾的靈魂離開身體徹底進入冥府輪迴之前，施展了「心像森羅」。

靈魂搜索，記憶回溯。

現在的我真的像極了反派！陸希想。

然而，還沒有等他再吐槽自己兩句，眼前的場景卻忽然再一次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