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五章 戲弄老鼠的獅子

「也就是說，你早就知道他們會在工程上動手腳了？」七曜極光號上，克雷爾瞪大了眼睛盯著陸希，就像是第一次認識對方似的，那表情完全就像是在打量視覺奇觀。

「按照聯邦的政治傳統，第四軍團以後就可以算得上是貝倫卡斯特家的自留地了。不管他們摻多少沙子，這個打著薔薇旗幟的軍團，就可以看做是我的軍隊。那麼，鋼鐵薔薇要塞也理論也就成了我的地盤了。既然如此，完全被門閥控制的元老院，為什麼要通過那麼龐大的建設計劃呢？我可不記得他們竟有這般的大方，願意為我這個潛在的敵人嘔心瀝血。」

鋼鐵薔薇堡可是聯邦用於控制奧格瑞瑪，顯示其在北方力量存在的軍事重地和交通樞紐呢，無論是防禦力和設施規模都是絕不能偷工減料的。如果聯邦政府是正常的政府，這麼簡單的道理應該是不會不明白的。

好吧，按照常理的確是這樣。可實際上，聯邦的政治生態是個什麼德行，在列國都不算是秘密。看看吧，哪怕是克雷爾·貝爾蒙特這種當了那麼多年龍騎士，和世俗的政治世界毫無瓜葛的「方外之人」，在疑惑了幾秒鐘之後，也恍然地點了點頭。

果然啊！要不是佔著地利和技術優勢，奧克蘭和維吉亞歷代那些野心勃勃的大帝們，怎麼可能放過你這麼個小破國啊！

「不過，修建鋼鐵薔薇堡是既定國策，利在千秋，我也完全沒理由反對。至少，早早能把營房蓋起了，軍團的將士們也不用在寒冷的大荒原上住帳篷了，這不是很好嗎？那是我的軍團，他們也是我的士兵，我不心疼誰心疼啊？」

終於說出來了啊！你已經理所當然地在宣佈第四軍團是「你的軍團」了啊！

克雷爾·貝爾蒙特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的陸希，覺得這傢伙現在雖然瞎了眼睛又少了一條胳膊，但加上頂王冠其實也不算違和呢。

「這麼大的工程項目，足夠任何一家建築商人吃上十年了。聯邦最大牌的建築企業，一家叫多納特土木，一家叫青空建設，分別是維蘭巴特家和伊爾斯家的白手套，以往也承建過各式各樣大型的聯邦軍事設施。不過，說白了，他們終歸也只是在聯邦本土的一畝三分地上晃蕩的鄉下土鱉，根本不可能殺出國門。於是乎，在涅奧斯菲亞的海港新建工程找上門來的時候，當然會覺得像是天上掉了一個大餡餅呢。可惜，工程水平實在是不過關。標準航運協會來驗收了幾次都不合格，只能承受巨額的索賠，資金鏈更是面臨斷裂的危機。在這個時候，一個在涅奧斯菲亞當地有著極好聲望的建築顧問，幫他們解決了工程上的技術問題，還幫他們拉來了投資，您會如何選擇呢？」

克雷爾瞠目結舌了好幾秒鐘，這才囁諾地道：「所以，那個建築顧問是你的人？可是，對方應該不是傻子吧，事後查一下不就露陷了嗎？」

「那個建築顧問當然不是我的人，而且人家在涅奧斯菲亞經營自己的建築事務所已經快一百年了，在業內可是有口皆碑的。」陸希笑到：「當然，那位叫高笛·南珊的亞龍人建築大師其實是希德莉吉特阿姨的家臣，在一百多年前當過人家的扈從騎士。這種事情，對方好像確實不知情呢。」

「總之呢，我通過這一次操作，用扶輪社外圍的馬甲公司，拿下了多納特土木和青空建設兩成以上的股份，並且把一些得力的人選派駐到了他們的企業內部，很快就混到了管理層呢。」陸希道。

「……對方就一點都沒有察覺嗎？」

「這兩家商會的代表，一個是紫菜爹的小舅子，一個是伊爾斯家的入贅女婿，還算是有點經營能力，否則也不會做到這個位置。可是，正因為他們有點能力，但畢竟又不能算是家族真正的『自己人』，做事更是得小心謹慎戰戰兢兢。所以，因為自己過於激進的操作，使得家族企業面臨資金鏈斷裂的巨大危機，這種事情可是不好說出口的呢。至於之後被外來的不知名跨國投資公司拿下了兩成股份，就更是不足以為外人道了。反正，這個新股東很給力，幫著商會牽頭拉線，連辰海對面索斯內斯大陸的單子都拉到了不少。今年的收益可是大大地上漲了，就連給東家上繳的租子都多了許多呢。於是乎，小舅子和入贅女婿在家族內部的地位也都連帶著提高了，這不是皆大歡喜嗎？至於別的那些細節問題，反正家族內部有腦子的大人物們日理萬機沒時間，有時間的那些又都是紈褲子弟，怕是連賬本都看不懂，當然就可以忽略不計了嘛。」

說到這裡，陸希停頓了一下，笑容中帶著一絲玩味：「當然了，就算是在商場混了好多年的小舅子和入贅女婿，也不會知道，這家新股東——環大洋投資商會，居然是本人的馬甲咯。畢竟這個商會的法人代表，是涅奧斯菲亞信用金庫的退休高管嘛。」

龍騎士小隊長看陸希的眼神，已經快要接近於朝聖了。他用近乎於虔誠的目光盯著對方，過了將近半分鐘，搞不好心裡已經在默默祈禱幾句了，這才用有些顫抖的聲音道：「所以，你兩年前就預料到今天了？」

「這其實只是一步閒棋。實際上，絕大多數的門閥貴族的白手套們，我都進行了一定程度的佈局。這其中包括了連聯邦最大的魔導器製造企業阿普斯特商會，以及最大的浮空船船廠威登船舶商會。只要我願意，公子哥和大小姐們明年的零花錢都得減半呢。只不過，會發現對方的這個計劃，的確是意外之喜。呵……如此果斷，如此決絕，如此酷烈，但如果成功了，卻又如此有效，說實在話，我還真的對他們刮目相看了呢。」

克雷爾卻無聲地歎了口氣。他覺得自己嗓子有些干，舉起酒杯一口氣給自己灌了大半杯麥酒，這才悶悶地低聲道：「為什麼總有一種貓在戲弄老鼠的惡趣味呢。」

「他們想要把第四軍團全體將士一次性全部boo了，如果真的成功了，緊急狀態委員會便足可以震懾國內外的敵對勢力和全體國民。畢竟，恐怖威權也是一種威權嘛，總比沒有的好。可既然撞到了我手裡，不利用一下就太對不起他們的決絕了。我當面揭穿和阻止他們的行動，第四軍團剩下的尚有疑慮的將士也都會放下一切幻想，齊心齊德；而他們失敗的計劃也將很快傳到全世界，其合法性很快就要破產了。所以，克雷爾老兄，你看，我可不只是為了自己的惡趣味呢。」

你說了「不只」了是吧？也就是說你真的承認自己是惡趣味了是吧？

「所以說了這都只是意外之喜了，我真正的惡趣味，是在門閥貴族們被我痛毆了幾頓，發現現有的人馬無法阻擋我，於是傾盡所有全力暴兵，但兵爆出來了發現突然沒錢了。我只要看著他們招募的傭兵們武裝討薪就可以了。呵呵……他們總是以為，我最大的能力的魔法、劍和拳頭，是史上最年輕的進入傳奇領域的天才。可是，勞資最強的能力明明是超超超超有錢啊！而且懂得怎麼用一部分資金撬動數倍乃至於數十倍的財富，為我所用嘛。在這個時代，資本的戰爭應該怎麼打，他們一點概念都沒有。」

說到這裡，陸希意興闌珊地歎了口氣：「現在，克雷爾老兄，你知道我為什麼毫無幹勁了吧。」

……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點同情那些門閥貴族了。克雷爾沉吟了一下，問道：「那麼，你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哦，一部分原因，或者說，冠冕堂皇一點的原因，我的老師愛過這個國家。雖然他老人家總是那麼傲嬌不肯坦率一點，但其實一直都在竭盡全力維持著國內政局的脆弱平衡。所以，我並不希望把它打爛！」

「……奧魯賽羅大師是個真正的偉人。」

「至於其他原因，或者說現實的原因嘛，我畢竟是個大資本家，而且是跨國壟斷財閥性質的大資本家。死亡商人只是本人業務中的一小部分。聯邦快一點恢復穩定，符合我和我的合作夥伴們的利益。」

陸希瞥了一眼伊萊夏爾的方向，笑容漸漸收斂了下去。他雖然失去了視覺緊閉著雙目，但克雷爾卻能感覺到，陸希就是在「看」著那邊，向那裡的敵人充分表達了挑釁，蔑視，以及居高臨下的殺機。

就像是獅子齜牙咧嘴，露出了危險的笑容，衝著耗子們比劃了一下喉嚨似的。

「所以，我需要以自己的意志來決定這個國家的未來。那麼，我需要打痛他們，徹底打斷他們所有的骨頭，卻也不能把他們打死。我需要足夠多的狗，幫我維持聯邦的穩定。目前我一切的作為，都是為了這個目標。呵呵呵，這一定和某些人的期望不一樣，不過沒有關係，人總是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那麼，徹底毀滅一個人的夢想，也就是我的報復方式了。」

克雷爾並沒有完全明白陸希的意思，但依然是聽得一陣頭皮發麻，坐立不安，低聲道：「這，這種話，說給我沒問題嗎？」

「大丈夫何事不可示人呢？而且，我的所作所為，不都是為了讓聯邦迅速恢復繁榮和穩定嗎？我也可以保證，在未來，聯邦國民的生活水平將持續升高，奴隸會得到解放，公民的基本人權都是可以得到保證的。」

況且你要是聽了我這麼幾句話就解鎖了新思想了，那簡直就是赤紅的天選之人，本人被你吊路燈也就認了。陸希想。

「……額，不知道為什麼，聽了您的心裡話，我覺得自己面對的並不是想像中的那個，彷彿十二英雄再世一般的聖徒。」他滿臉崩潰和無奈地道，但不知不覺已經開始用上敬稱了。

「十二英雄也都不是聖徒。克雷爾老兄，英雄史觀要不得，雖然你是一個工科男，但正因為如此，才更應該學會辯證的唯物史觀啊！」

「是的，我的確是重新認知了一番世界呢。現在，在我的眼中，分明您才是最危險的那個呢。」對方苦笑著道：「可是為什麼，我卻一點都沒有敵意呢。」

哦，因為魅力值和各種好感度buff咯。

「沒辦法，顏值高的人就是有特權。所以，我才敢肆無忌憚地滿足自己貓戲老鼠的惡趣味，並且還敢肆無忌憚地告訴你咯。」

你居然真的承認了啊！

「那麼，其他的老鼠是哪些呢？」

「正在達羅舒爾要塞中的那位老朋友，我的瞇瞇眼老兄咯。以及，正在向這裡趕來的貴族聯合軍的主力艦隊吧。」陸希笑道。

「以我對瞇瞇眼老兄的瞭解，一定制定了詳細的計劃，以及足夠多的後手吧。他一定也考慮到了最不利的情況下，自己應當如何行動。譬如說，雷光先生所率領的老兵們沒有中埋，提前返回；再譬如說，被我的部下突襲到了要塞之中；再再譬如說，遭遇到超出常理的敵方超凡戰力。可以他的能力和兵力，應該是有辦法維持住陣腳的。大不了就在達羅舒爾要塞中打巷戰咯，等到貴族聯合軍的主力艦隊，上百艘戰艦和數萬援兵趕到，照樣可以控制大局。反正，不管怎麼看，那支大軍都一定會比第四軍團率先趕到達羅舒爾的。」

「……這就是你為什麼要單船趕往希爾倫迴廊，攔截那支艦隊的原因了？」

「不，這其實只是為了讓他們更加絕望，更瞭解事實的殘酷性。畢竟，我要是理智一點，就應該直接去和第四軍團回合，然後帶著他們穩紮穩打，一路平a到伊萊夏爾。不過，這樣一來，戰局就會拖得太久了，而且一點都不能滿足我的惡趣味。」

「總之，讓老鼠們多掙扎一下吧，掙扎得越激烈，我的心情便會越舒緩。別看我一直在笑，但現在可是憋著一大股氣，急迫地需要什麼東西發洩一番的。」

前龍騎士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瑟瑟發抖一下了。

「另外，這話只會今天說，之後我可就絕不會承認了哦。出了這扇門，我還是那個偉光正的英雄救世主咧。不管是顏值還是人品，都是無瑕疵的！」

……我以後會不會被滅口啊？

「另外的另外，我今天說的全都是玩笑話。」

所以你覺得這樣我就能接受嗎？克雷爾很想要大聲反駁幾句，但這個時候，桌上懷表式的戰術導力器閃爍起了提示燈，三閃之後便自動接通了，隨即響起了帕納爾希斯的聲音——恩，不是雪豹的油膩膩軟乎乎的肥喵聲，而是鋼鐵巨龍的金屬摩擦聲。

「小主人，貴族聯合軍艦隊主力已經現身，離此地還有三個小時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