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陷阱

「那是卡得因島，傳說中的海盜聖地……呃，別問我那個據說隱藏在常年帶有魔力的大霧之中，礁石迷宮和海底亂流的島嶼怎麼變得那麼陽光明媚一覽無餘，我現在也沒時間解釋。你們只要知道，黑海的邪教徒在那個島上做大死，召喚出了一個深淵領主。」陸希對艦隊的軍官團們解釋道。

「深淵領主？您可以確定這一點嗎？貝倫卡斯特上校！」鄧博萊?丹迪萊恩准將……好吧，為了方便並且讓大宇宙的設定免除水字數的嫌疑，我們還是簡稱他為瞇瞇眼准將吧，聽起來還更親切。瞇瞇眼准將蹙了蹙眉。他原本還以為只是一個單純亂入的惡魔部隊呢，這種事情在歷史上也並不是沒有發生過。然而，是否有魔將軍甚至深淵領主帶隊的惡魔軍隊，那就是烏合之眾和正規軍之間的差距了。

陸希覺得對方有意在這個時候稱呼自己的全名加軍銜，似乎多少有點仗著銜高一級高高在上威壓自己的感覺，不過這時候也沒工夫和對方一般見識，只是道：「而且是最厲害的那幾個深淵領主之一，『焚燒者』格利納爾……就算是建國以來，聯邦軍隊幾乎都沒有和惡魔打交道的戰例，但這個名字也應該是如雷貫耳的吧？」

安德莉爾不由得露出了苦笑：「如果我是個英勇無畏視死如歸的奧克蘭騎士，聽到這個名字一定會跟打了雞血似的，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一定要咬下那傢伙的一塊肉下來，然而我卻是個學識聯盟的成員，現在已經有點想逃跑了。」

奧克蘭的騎士們當然會非常仇恨焚燒者格利納爾的，畢竟聖泉皇家的得名源頭，那座霜語森林之中的聖泉也正是被那位巴洛炎魔的尊上一把地獄火焚盡的，但學識聯盟的魔法師們卻明顯缺乏因為仇恨而而引發的動力。

「……看剛才那群弗洛魔，倒真沒想到會是那個名人的手下。」瞇瞇眼准將道。或許他只是單純地表示一下感慨，但似乎細微地透露出了一點點對陸希情報的不信任。

「對焚燒者這樣的老牌深淵領主來說，弗洛魔只不過是可以隨時犧牲的炮灰而已，能夠起到一定的探路和斥候作用便足夠了……你看，這不就把我們給暴露了嗎？」陸希聳了聳肩。言外之意就是：騷年，你們的定力還不夠啊！一群嘰嘰喳喳的大烏鴉就把你們給咋呼出來了。

周圍的大家似乎感受到了兩位將軍——雖然一位到現在還沒有回國去參與授銜取得任命——之間微妙的對峙氣氛，頓覺尷尬。

「那位深淵領主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存在，現在一定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如果他真的想要消滅我們……應該會率領麾下的炎魔、煉魔這些同樣擁有飛天能力的高等惡魔親自發動攻擊。格利納爾本人可是很好鬥的啊！然而，他現在卻依舊在島上按兵不動……這是為什麼？還有島上那沖天而起的邪氣和昭然若揭的空間波動，細思恐極啊！他麾下的弗洛魔死光了也沒有問題，只要有一個明確的保護目標，只要有五千名噴火魔，便可以建立一張密不透風的防空火力網。」

「所以，像焚燒者這樣鼎鼎大名的深淵領主，率領一大群惡魔出現在一個小海島上的目標到底是什麼呢？上校，你不會是想說，他準備打開直接通往深淵的傳送門吧？世界結界還在，災厄之王根本無法來到主位面……那些深淵規則和意志體現的領主級惡魔們，也無法取得全盛期的力量。」

「不需要災厄之王，但哪怕是湧出一百萬沉淪魔和劣魔，對周邊列國的影響也足夠大了……」陸希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告訴我，將軍閣下，我們是不是明明知道一個老牌的深淵領主正在醞釀著搞個大新聞，我們明明就在場，就近在遲尺，是不是就在一邊眼睜睜地看著，卻什麼都不做？」

「……我要為聯邦最重要的財產負責。」他如此地回答。

非常冠冕堂皇卻有毫無營養價值的理由。陸希不由得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賽希琉，用眼神充分表達了「這個滿嘴官方套話的傢伙真的沒問題嗎？」。學生會主席小姐自然保持著滿臉肅穆的精英軍官的范兒，卻用眼神回應了陸希一個惡狠狠的白眼。

……好吧，看樣子賽希琉很信任這個瞇瞇眼呢。哼，區區一個瞇瞇眼，憑什麼能得到賽希琉的信任啊？陸希想到這裡，便很想再刺對方兩句，卻聽到瞇瞇眼突然笑著道：「然而……聯邦和聯邦的軍人，同樣也對整個世界富有責任。貝倫卡斯特上校，我希望您有一個值得一試的計劃，但絕對不是勉強的強攻。是的，就像你方才說的，陸希?貝倫卡斯特上校，惡魔很可能已經在島上布下了天羅地網。我不可能帶著聯邦好不容易才重金打造出來的新型高速戰艦去強突敵人的口袋陣。」

新型的高速戰艦，藍白相間的塗裝，經過特殊煉金處理的木質外殼，要害位置包裹著導魔性和防護性兼備的秘銀和精金合金，散發著優雅的亮銀和深邃的靛藍相間的光暈。新型的導力炮並非以往那種圓柱體前面插上一枚魔力增幅水晶，就跟個大號圓珠筆式的外形，更像是將高純度魔力增幅水晶雕琢成前方矛頭的長矛……呃，本質上說，這兩者其實在外形是有很多相似之處的，區或許就是在一種致命的犀利美感上吧。

聯邦的財政狀況是什麼樣的，陸希可是非常地清楚。聯邦的奧法世家門閥們有錢，但聯邦政府沒有錢。門閥們有錢恢復迅速自己的私兵，但中央卻不見得有錢給國有海軍的製造新的大型戰艦……嗯，至少要把戰列艦的規模迅速恢復到戰前的狀態，是絕對不可能的。這五艘高速巡洋艦，應該就是作為聯邦軍務大臣的拉瑟爾大師砸鍋賣鐵才湊出來的吧？就算是這樣了，不是還得任命門閥出生的瞇瞇眼來當指揮官嗎？

真可憐啊！可憐的聯邦，尤其是和不差錢的卡琳比起來，怎麼想都非常苦逼啊！

陸希不由得樂了，當然，這個笑容放在周圍人的眼中將如何解讀，也就是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了。他沉吟了一下，這才笑道：「當然不會讓您的艦隊去強攻送死，不過，若是讓您的艦隊去做誘餌，卻是否願意呢？」

瞇瞇眼准將揚了揚眉毛，那雙腹黑至極的狐狸眼顯得更小了，但那一絲眼皮之間的縫隙中擠出來的審視眼神，卻多了好幾番層次感。

……嗯，普通人被那眼神看一下，一定會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被看透了，彷彿赤身果體似的。不過，換做陸希這種靈覺超卓的人，卻有一種被毒蛇盯著脖子的感覺。

「聽起來，似乎有點意思……」他道。

五艘高速戰艦組成的艦隊在狠狠地給了弗洛魔軍團一個穿喵）菊之後，卻並沒有再接再厲地繼續挺近，反而就這麼升空撤離了戰場……這很正常，辰海並非聯邦的國土，魔法師統領的軍隊也從來不是以有進無退死戰到底而出名的。相比起來，那群已經登陸了的亞特蘭蒂斯的海族軍隊，卻表現出了對這片大海，這片孕育了海族文明的領域應有的責任感和戰鬥意志。明明上岸之後的海族戰鬥力將會受到非常大的削弱影響，明明這不過是一群封建城邦制的烏合之眾，差強人意的組織度必然會決定其戰鬥意志的下限，但偏偏在這個時候，這群海洋類的兩棲種族，卻表現出了絕不亞於大聖堂精心挑選，統一訓練和編製，由聖堂騎士和帶刀祭司們帶隊的僧兵群體。

在海嘯的幫助下，海族士兵們很快便佔領了卡得島西側的一條長大約不到1公里，平均寬度也應該會200米左右的沙灘。然而，作為前鋒的鯊人和鯨人卻也依舊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他們原本就是海族軍隊中的肉搏和士氣擔當。前者的體魄極為健壯，擁有如同鯊魚一般的獠牙和悍不畏死的戰鬥意志，而且還有相當不錯的服從性，算得上是最優質的兵源；後者的體型則幾乎可以和山嶽巨人相提並論，平均身高都在十米開外，一身移山倒海的蠻力更是讓人心驚肉跳，數量甚至比亞龍人和娜迦還要稀少，只可惜智力不太高……以這兩族戰士組成的先鋒，再有海洋為依托，理論上是不怕和高等惡魔們硬噴硬的。

可悲哀的是，很多人誤以為混亂邪惡的惡魔們凶狠殘虐，混亂好鬥，便忘記了，惡魔其實是一個比人類的文明還要長遠很多的種族，許多長壽的大惡魔甚至擁有可以和整個人類文明史相提並論的漫長壽命。要說這個種族的精英不懂得玩弄陰謀詭計，這誰會信呢？

於是乎，當鯊人和鯨人們終於清空了敵人殘留著沙灘上的惡魔雜兵，準備再進一步進行衝鋒的時候。不少應該已經被殺死了的惡魔——他們的外表就彷彿一個長滿了觸鬚觸手的大肉山——忽然之間便發生了爆炸。火光之中，某種腐蝕性極強的酸液物質飛濺到了周圍所有會動的生物身上，當場便讓三個剛剛登陸了的沼人射手部隊炸得幾乎失去了建制。擅長利用水元素，本身對水系魔法便有一定抗性的海族士兵們，在這種被深淵能量魔改過的酸液面前，卻幾乎連一點防抗的力量都沒有。

而酸液卻僅僅只是惡魔們留下的惡趣味陷阱的第一重而已。很快的，大量如同小強般大小的褐黃色爬蟲從爆炸的殘骸中鑽了出來，他們向四面八方湧了過去，總是會鑽到一個人口密集度最高的地方，然後啪的一聲自動炸開，騰起了一團惡臭撲鼻的深淵毒霧。

毒霧特有的腐蝕性便不說了，要是小心處理還是能勉強搶救一下的，然而悲哀的是，海族將士們都是兩棲動物，是長了腮的。哪怕是有人眼疾手快摀住了鼻子，卻不可能捂著脖頸處那三條裂縫下意識地自動開合。

於是乎，卻只看見一大片毒霧之後，先期登陸的大量海族戰士頓時傷亡慘重。如果以最冷酷的性價比來計算，損失已經超過了受到海嘯攻擊的惡魔。

這種能夠用屍體自爆的惡魔叫殖魔，是一種能夠高速催熟自己的細胞，大量生產分身的惡魔。雖然沒有什麼智能，只能靠本能行動和進食，但要進化成這個樣子其實也是需要不少特殊條件的，絕不是那種要多少便有多少的沉淪魔和劣魔之類的炮灰。可是，在真正的惡魔領主眼中，這依然是能夠隨時犧牲的棋子。

這其實便是惡魔領主和人類和精靈這些秩序種族將軍的區別了，混亂邪惡陣營的他們，往往比後者更加無情、冷酷和理智，只會以最理智最極端的方式來思考問題。

於是，僅僅只是這樣一次攻擊，便讓海族的登陸部隊陷入了相當尷尬的局面：已經從衝過了海灘，準備繼續往島中央攻擊的先頭精銳前鋒部隊倒是沒有被陷阱直接衝擊到，但卻和後續的投射和後備部隊之間失去了連續。

「吼！」受到了這樣突如其來打擊，前線的鯊人軍士們反而被激起了凶性，還沒有等到亞龍人的軍官下令，便揮舞著兵刃嚎叫著先沙灘外圍的惡魔們撲了過去。這個時候，一大群笞魔卻早已經做好了準備，張開了他們渾身的銳利骨刺，就在沙灘和綠地的交界處等待著，展開了陣型。

數十個特別蠻勇，衝鋒在最前面的鯊人直接被骨刺形成的銳利森林當場洞穿，還沒來得及發出什麼聲音，便當場斷了氣。幾個鯨人似乎想要憑自己岩石般的軀體和力量撞開惡魔們的防禦，卻只看見，在笞魔組成的軍陣中，數名手持著斬首大刀的羊首魔隨著傳送陣的魔法光暈閃過而當場降臨。惡魔力量打造的刀刃流淌著血氣化作了刺眼的紅光，鯨人們龐然的身軀便這樣被撕成了兩截。

若湧上了海灘的海族士兵們是洪水，惡魔們便化作了用熔岩凝固而成的堤壩。洪水不但無法動搖著堤壩分毫，卻反而被蒸發成一大片蒸騰的霧氣。

「這是個陷阱！」隆多?赤鱗說出了這個注定在每一個時代都會出現好幾次的經典台詞，想了一想，覺得只是單純地發表一下這樣的感慨，應該不是太符合自己多年老悍匪的人設，便對和一起上岸的美人魚姑娘道：「我們必須撤回去！」

「可是……時間來不及了！我們這時候不能退！必須要盡快突破惡魔的防線！」彷彿一個脫線傻白甜的美人魚姑娘這時候卻表現出了一個屬於海洋中天生王者，黃金血脈一族的英勇，決斷……以及任性到了極點的固執。

「勇氣和愚蠢是兩回事！小丫頭，沒打過仗的菜鳥就給我老老實實地聽老人的意見！」老亞龍人大吼著打斷了人魚小姐，普通的亞龍人軍官們基本上不可能有這種魄力。於是，他這般舉動頓時迎來了周圍人的側目。人魚小姐忠實的貼身侍女，那幾位披鱗帶甲的娜迦女士甚至怒目而視，估計女主人若一聲令下，她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讓這個以下犯上的老亞龍人身首異地……好吧，如果沒有之前那數百年法外之徒的職業經驗，隆多?赤鱗壓根就不可能這麼飆吧？

可能是覺得自己的舉動似乎是過頭了一點，非常不符合目前海族的「文化傳統」和「政治正確」，前任海盜王便放緩了語氣，又道：「是的！所以，我會繼續帶隊繼續攻擊的！若是能撕開一個口子當然就再好不過了！但是，全軍指揮官不能死在這樣蹩腳的陷阱中！退回去，尊敬的女士！整頓後續部隊的軍心士氣，然後來支援我！說不定您趕到的時候，我已經建立一條大軍通行的通道了，就像老隆多一直以來做的那樣！」

人魚小姐終於從狂熱中恢復了下來，剛準備咬牙點頭，沙灘和綠地的交接之處卻忽然騰起了一條長長的火牆。已經衝過沙灘的千餘人鯊人和鯨人部隊，外加一大批亞龍人和娜迦的軍官組，最後再加上過於蠻勇的美人魚小姑娘統帥，全部都和後續的大軍脫離了聯繫……

十二個高等魅魔揮舞著肉翼從低空掠過，發出了譏諷的嘲笑。她們明明已經完成了施法，這個時候出現就分明是特意來嘲諷一把了，這也是屬於惡魔混亂一面必有的惡趣味吧。

同時，也在這個時候，密集的蹄聲從惡魔的軍陣後傳來。惡魔大軍序列中，組織度排名可數一數二的笞魔們分開了自己的軍陣，流出了衝鋒的通道。騎著夢魘獸的深淵騎士們發出了尖叱聲呼嘯而出，撲向了已經開始混亂了的海族軍陣們。

這就是所謂的分割包圍，聚殲一部了。非常簡單的戰術，卻也永遠是正確的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