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 全民狂歡的科考
我不是佞臣啊 by 千里風雲
2020-1-22 19:37
「瑾兒,瑾兒......該起床了。」
崔氏輕輕搖晃著何瑾,卻發現何瑾就是沉睡不醒。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睜了一下眼,她還來不及欣喜,就見兒子翻了一個身兒,又睡過去了。
氣得崔氏銀牙暗咬、心火直冒,當即吩咐一旁的紅柳道:「拿家法來!」
一旁的沈秀兒看到這幕,趕緊阻攔道:「切莫如此......我有辦法的。」說著,也不見她聲音有多大,就嘀咕了一句:「咦,剛才的一百兩銀票,掉到哪兒去了呢?」
話音剛落,只見何瑾猛地一個鯉魚打挺,直接從床上躍了起來:「什麼一百兩銀票兒,在哪兒,在哪兒呢?......」
看著這一幕,崔氏真是氣得更加七竅生煙。
可今日是兒子縣考的日子,她只能硬生生地憋住了火氣,溫柔地說道:「瑾兒,該去考試了......」
何瑾抬眼看看外面的天色,只見黑黢黢的一片,不由發愣道:「這才幾更天?」
「四更天,已經不早了......」
沈秀兒滿面羞紅地看著何瑾赤著上身,聲如蚊鳴道:「趕緊穿衣吃飯,再晚就要誤了唱名進場了。」
何瑾這才有些清醒過來,看著娘親和沈秀兒等人,起得比自己還早,不由滿心暖暖的。狠狠地洗了一把臉後,才算徹底清醒過來。
來到前廳時,便見老娘和沈秀兒已在餐桌前,一臉鄭重的等候著他。並且,除了今天要為他作保的吳鶴鳴和魏梁外,連尹悠和端木若愚都在。
尤其端木若愚還開口道:「老大,火兒和宋叔、吳叔等人要去考場維護秩序,交代讓我一定護送好老大。」
這緊張的窒息感,搞得何瑾一時都有些無所適從:「我,我就是去考個試,又不是要上刑場......」
「呸呸,不吉利......」崔氏趕緊打斷了何瑾的話,道:「趕緊吃飯,吃完一定考個案首回來。」
「嗯......」雖然已準備萬全,可在這種氣氛的影響下,何瑾不由也有些惴惴,乖乖地吃起飯來。
用罷早飯,他披著滿天的星斗就出了門。
剛一露頭,又被嚇了一跳:只見整個街道上,這會兒全是人。幸好,這些人都還打著燈籠,否則大半夜的,一定會嚇得何瑾尿了褲子。
「老大文運昌隆,逢考必中!」賴三兒帶著一大群的無賴,就開口喊起來了。
「瑾哥兒,一定要考個秀才回來!」街坊鄰居們也接著鼓勵。
這些人一個個不顧寒涼的夜風,忍著睡意的侵擾,就為了能靜靜地目視著何瑾,送上他們真切的祝福。
如此的心意,非但讓何瑾感受到了溫暖,更真心感受到科舉考試,在這個時代的地位和意義——前世的高考跟這比起來,簡直都要弱爆了。
但想想也是,一過了科考就躍了階層,絕對可謂改變了命運。
甚至以後一人得道,還會連帶著雞犬升天——在這樣的制度下,科舉考試想不被人們重視,都根本不可能。
何瑾一邊向著眾人道謝,一邊帶著吳鶴鳴、魏梁,還有端木若愚和小月兒穿過了人群。
待到了州學外的大街上,看到這裡更是早就擠滿了人:磁州畢竟是一個州,比之一個縣要大上一些,故而每屆都有五百多人前來應試。
這麼多的考生,再加上具保,還有家人送考的......嗯,這裡一定要說明下,不是家長送考,而是家人送考。
因為何瑾就親眼看到,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兒,由兒子、女婿護送著來考試了。更有意思的是,考過了縣試府試後,老頭兒才能得到一個『童生』的身份......
古代的科考,真是讓人們為之瘋魔的一件事兒。
將近三千的人馬,就這樣四更天裡不睡覺,烏泱泱地擠在州學門外。一個個猶如養在大棚裡的鵝,伸長了腦袋等著大門開啟。
其中醞釀的期盼、憧憬、焦躁......種種情緒,猶如一波接著一波的浪潮,不斷侵襲著何瑾的心理,使得他再不復一點點的輕佻浮浪心思。
終於寅時左右,州學門口點起了數支松明火把,照得門前亮如白地。這時李學正、宋同知帶著百十名差役到了,簡單的佈置了一下,便開始唱牌。
眾考生猶如被一條無形的線牽引著般,紛紛上前等待。何瑾也慌忙著往前湊,可不料,宋同知第一個便高聲喊道:「何瑾!」
何瑾連忙開口應到,隨即擠過人群後,對著李學正和宋同知深深一揖,唱道:「學生何瑾,由本州生員吳鶴鳴、魏梁作保。」
吳鶴鳴和魏梁便應道:「學生為該生擔保,其身家清白,符合應考規制。」
至於隨後的驗明正身,搜搜身子,自然是走過場。宋同知甚至都沒看何瑾的考牌,便笑著道:「潤德吉星高照,必然會考中,快請進去吧。」
從六品的同知,對一個考生這般客氣,當即讓其他考生都看傻了眼。
可何瑾卻似乎不領情,反而還摸著鼻子,小聲隱秘向宋端方斥道:「怎麼第一個就唱我的名,你腦子裡進水了不成!」
自從被何瑾當堂給揍了後,可憐的宋同知,便徹底被推下了『朝廷命官』的高台,露出了敗絮其中的本質。
尤其姚璟還在何瑾的建議下,趁他養傷的期間,盡數將同知的職權都握在了手中。使得如今的宋端方,在衙門裡不過是何瑾操縱的一個傀儡。
此時一聽這話,宋端方不由委屈萬分:「這不是為了讓司刑,不在外面枯等嘛......再說,早點進去還能挑個好座位。」
有吳鶴鳴和魏梁這兩位前輩指導,何瑾早就知曉考場是露天的。又因為不過縣考,一切都沒那麼嚴格,考桌上也沒個序號,考生進來就是隨便坐。
是以,先進來能挑個好座位,就顯得尤為重要。
因為一旦坐下,直到交卷都不許起身。想要方便的話,大的就別說了,直接會考官黜落;而小的,就要拿桌子下面的瓦罐,就地解決。
人一天至少要兩泡尿,五百人就是一千多泡,考場上的氣味可想而知。且不乏有不小心把尿罐踢倒者,簡直騷不可聞。
這要是坐在了下風口,人都能給熏暈了,哪還有心思答卷?所以,宋端方才想著照顧一下,想不到何瑾還不領情,他哪能不覺得委屈?
而何瑾,不由也覺得冤枉了宋端方。
但他同時深知對於這種傢伙,就不能給什麼好臉色,便又道:「就不知道先放進去幾個,再唱我的名?如此既不耽誤挑座位,也不顯得那麼扎眼......」
宋端方頓時一臉的諂媚,道:「司刑高明,本官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
李學正愣愣聽著兩人的短暫交流,心中不由震驚萬分:我的老天啊,光知道何瑾在衙門裡厲害,沒想到竟這般厲害!
堂堂的從六品同知,衙門的二老爺,好似還要看他的臉色行事......老天保佑,他一定要考上秀才啊,否則一旦遷怒州學,老夫哪裡頂得住?
到了考場,何瑾就選了個上風口的好位置。放下考籃,擺上試卷和筆墨硯台後,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不親臨此境,永遠不知道這種一步天堂、一步地獄的感受。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科名榜上,前進一步就是人上人,後退一步就是人下人。
任你使出十八般手段,魚有魚路,蝦有蝦路,入場無悔。在全民狂歡的盛宴裡,這就是最大的公平!
終於,三通鼓聲響起,何瑾從入定中醒過神來,睜開了雙眼。有禮房的小吏舉著一張牌子,在考場中來回走動,牌子上就是這次縣試的考題。
等小吏走的近了,何瑾定睛望去,木牌上面貼著白紙,用硃筆寫著「吾十有五而志於學等一章」和「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等三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