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行走的迷魂湯
我不是佞臣啊 by 千里風雲
2020-1-22 19:37
姚璟又一次忍不住起身,興奮得在桌案前走來走去,回味著何瑾這一番算無遺策的方案。
為了挺過這一凜凜寒冬,他其實率先想到的,就是官辦的四大慈善機構。
其中孤兒孤女由慈幼局收養,孤老殘疾由養濟院收養,需要治病療傷的,歸安濟坊收治,實在治不了的,由漏澤園負責下葬......
這四大慈善機構委任素有名望、亦有愛心者為負責人,州里衙門每年撥給經費,鄉宦士紳們也會捐給善田,以維持這一恤幼養老、生養死葬的體系運轉。
瞎子都看得出,這四大機構就是地方官『仁政』的體現。可姚璟為何不敢如何瑾這般,挺直了腰桿兒動用四大機構?
只因一句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四大機構的確是做慈善的,可要做慈善也需要錢啊!
手裡沒有錢,難道能只憑著朝廷給的一個印把子,強逼著已然超出負荷的四大機構,賑濟冬日的苦寒百姓嗎?
這一刻,姚璟看著眼前這位機靈能幹、深沉老練的少年,不由內心感慨萬千:讀書萬卷,究竟有何用處?
學了滿肚子的大道理,一腔的熱血壯志。到了真正付之實踐的時候,還不是得要錢,能比得上身邊有這麼一位善財童子?
想到這裡,他不由對何瑾升起濃烈的感激之情。
可就在轉身想要,再度鄭重謝過何瑾的時候,姚璟忽然間神色又是一動,竟大驚失色起來:不對,這事兒沒這麼簡單!
有了這無煙煤,還有沈家相助,何瑾他難道就不能辦好,這賑濟冬日苦寒百姓之事?
答案是肯定的。
他完全可以讓沈家拿出那一成半的干股,僱人搭建草棚帳篷、建造暖室、施捨粥食......可他偏偏捨近求遠,將一成半的干股捐贈給了衙門。
不,確切來說,是捐贈給了自己!
如此,再由自己出面來做這等慈善大舉,非但可將此仁義之事辦得風光漂亮,更主要是......他在助自己收攏民望、臉上貼金啊!
這,這少年原來非但謀事滴水不漏,更深諳人心會做人......這孩子,懂事兒啊!
直到這一刻,姚璟都沒意識到,何瑾真正的用意就是想送賄賂而已。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他現在意識到了,還能拒絕得了嗎?
此時他滿腦子想的,就是自己一個公式化的躬身謝意,根本不足以表達何瑾對自己的恩義啊......
默默地坐回椅子上,姚璟沉思了片刻後,才忽然開口道:「潤德,本官為你取了字,難道你就不知敬本官一杯茶麼?」
而何瑾聽了這番話,卻不由一頭霧水:大老爺,你這是又在搞什麼蛾子,之前我不是已拜過碼頭了嗎?
倒是一旁也算士林中人的陳銘,聞言不由反應了過來,趕緊捅了一下何瑾道:「傻小子,這是大老爺要收你為徒呀!」
「啊?......」何瑾當即大愣,沒想到事情還會這般節外生枝,不由心思電轉盤算起來。
毫無疑問,收徒可比取字要關係更進一層。
天地君親師,在這個師徒大如天的時代,收了徒弟那就要盡心提攜、全力培養,不然士林都會瞧不起。而且姚璟還這麼年輕,估計仕途剛起步,自己跟著他混,肯定有光沾。
更主要的是,跟知州大老爺成了師生,以後磁州城裡,自己就可以橫著走了。
最後自己想要當貪官兒,那就必須科舉。姚璟又還是含金量十足的兩榜進士,比州里那些最多是個舉人的學正強多了!
當然,壞處也不是沒有。
就是以後姚璟倒霉了,自己也免不了要吃掛落......可這點小危害,跟好處比起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更重要的是,現在知州大老爺給你臉,自己還能不要麼?
反應過來,何瑾當即拿著案桌上的茶壺倒了茶,高捧過頭頂恭敬激動道:「師父在上,請受學生一拜!」
姚璟端坐著受了他的大禮,又接過奉上的茶,輕呷一口,表示算完成了拜師禮。隨後,才笑笑道:「潤德,你雖然聰慧無雙,但讀書太少。不讀書,怎麼算是我聖人門徒?」
「嗯......等你處理完了衙前街一事,抽空就要多讀經史,若有不懂的地方,可隨時來問為師......」
頓一下,他又囑咐道:「為師是一時起了愛才之心,收了你這個學生。但公門之中無私誼,怎麼說都是有些忌諱的......」
何瑾當即秒懂,忙保證言道:「師父放心,弟子一定嚴守秘密,不會亂說的。」
姚璟說罷,其實就已覺得自己多嘴了:如此深諳人心的弟子,哪會犯這等低級錯誤?
於是,他畫蛇添足地來了一句:「不過私底下,我們還是可以師徒相稱的。」
說完這話,他又覺得自己姿態太低了,又趕緊端起架子擺手道:「嗯.....今日之事,你辦得很不錯,待為師辦好賑濟冬日苦寒百姓後,再多加指點你學問。」
「多謝師父。」
見第一次當老師,跟頭一回當新郎一樣拘謹無措的姚璟,何瑾不由內心暗笑,便給他留一個反應的空間,道:「那若無其他事,弟子就暫且告退了。」
姚璟這才矜持舒心地點了點頭,看向何瑾離去的背影,眼中止不住流露出欣賞滿意的光彩。
一旁的陳銘看到,不由心裡又泛得酸酸的,問道:「東翁,怎麼忽然間就動了收徒的念頭?」
「衙門看似不大,可貓路狗道兒太多,複雜凶險。本官異地為客,以寡敵眾,不收個好幫手怎麼能行?」
姚璟歎口氣,誠心實意地言道:「潤德是個奇人,年紀輕輕卻謀事周到、深諳人心,正是不可多得的好幫手,我可得把他拴緊了才行!」
「原來如此......」陳銘一臉幽怨,心道:大老爺,你果然變心了,只見新人笑,不聞我這舊人哭......
不過,又一想何瑾非池中之物,而自己也算站到了同一陣線,陳銘又不由慶幸不已,為何瑾的成長壯大開心起來。
此時走出了衙門口的何瑾,當然不知道簽押房裡的事兒。
他只是一抬頭,便看到醉東方酒樓大廳裡的沈秀兒,正一臉翹首以盼的模樣,像極了等待夫君歸來的小媳婦兒。
只可惜,興沖沖地走到她面前,還未開口表露感動之意,沈秀兒就先開口了,瞬間破壞了氣氛:「如何了?......事情辦得如何,大老爺收了我們的干股沒?」
何瑾聞言,頓時......更高興了!嗯,這美妞兒,不愧是自己未來媳婦兒,就是跟自己有共同語言啊!
「當然搞定了。」不用說,何瑾又一次習慣地就握住了人家的小手兒,道:「非但搞定了大老爺,還為你僱傭人手找好了門路。」
「過不了兩天,衙門就會發出佈告,讓那些孤苦閒散的人,都聚攏到慈幼局和養濟院。你呢,就直接去那裡招。」
「老幼和弱婦咱當然不要。但凡那些游手好閒、好吃懶做的男人,不惹事兒還好,一惹事兒我就直接讓劉火兒捉來扔礦場裡,免費給咱挖煤!」
「雇好人後,你就先從淺層的地方挖。我抽空兒就會過去,教導賴三兒等人和一些踏實肯幹的工人,如何篩選無煙煤......嗯,記住啊,先保證工人們安然過冬,再想著掙錢,可別捨本逐末、出了岔子......」
何瑾絮絮叨叨地交代著,可猛一抬頭,就發現沈秀兒的眼神兒很不對,像刀子,還來回在自己身上掃來掃去,不由嚇得他心中發毛:「你,你這是要找什麼?」
「找迷魂湯......」沈秀兒鬱悶落寞地開口,真心實意地服氣了:「怎麼什麼事兒到了你手上,都簡單得跟不是事兒一樣?你是不是隨身準備了迷魂湯,逮誰就給誰灌,讓誰都能聽你的?」
何瑾聞言,望著眼前一臉悵然的沈家大小姐,不由只覺雪中更有女人味兒:「不用找了,我本身就是一碗行走的迷魂湯......不知,沈小姐願不願喝一口?」
沈秀兒聞言,登時霞飛雙頰、滿心嬌羞。
可再一反應,她又豁然杏目圓瞪、銀牙緊咬:這個貪心不足的小賊,抓著自己的手不算,竟還色膽包天地摟上自己的腰了!
於是,她陡然嬌軀一掙,狠命推了何瑾一把:「喝你個大頭鬼呀,你自己去喝罷!」
而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何瑾,不由風騷地就此一躺,以手支頜。悠悠地看著沈秀兒羞惱急促離去的長腿,淫蕩地笑道:「嗯......看來想上二壘,還需要點時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