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剛才對我愛搭不理,現在讓你高攀不起
我不是佞臣啊 by 千里風雲
2020-1-22 19:37
何瑾糙心的大男人,自然忽略了沈秀兒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女兒怨。最主要的,他還是個貪心不足的傢伙,一想到鼓山那座金礦,心裡就跟著了火一樣。
從昨日同沈秀兒商議後,他今日一大早就呆在刑房辦公室裡,一直等著......吃午飯。
當然,吃午飯只是個由頭兒。真正想做的,是藉著午飯時間,探探張文華的口風。
他已找陳銘打聽過了,當年張文華可沒汪卯明和劉不同那般癡恨,對老娘的心思應該屬於......嗯,純純的暗戀。
雖然一想起油膩中年大叔的暗戀,心裡就止不住有些膩歪。可至少這樣,何瑾覺得自己跟張文華,還是有談一談的可能。
好不容易等到了日上正午,他便心急火燎地走進了食堂。
磁州衙門有三個食堂,左側的是官員食堂,右側的是吏員食堂,前院還有個胥隸食堂,三個食堂一個比一個大,可檔次卻是成反比的。
而在吏員食堂裡,也是分檔次的。
外頭是給非經制吏吃飯的地方,數百人擠在一塊兒跟打仗一樣,就別想著能安安靜靜地吃頓飯了。裡頭一間卻是專為經制吏準備的,環境簡潔舒適。
可見在大明朝,等級觀念是何等的無處不在。
何瑾卻很感激這一點:這樣一來,才方便他跟張文華交流交流嘛。因為,他現在也是朝廷的經制吏了,有資格在裡頭那間吃飯的。
進了裡間後,便發現飯菜已經擺放好了。
有蟹粉獅子頭、黃山燉鴿、炒紫角葉、豆腐蕨菜湯,還有一盤紅馥馥的松鼠桂魚。四菜一湯,葷素搭配,可比外間的三素一葷豐盛多了。
最主要的,是外間八人一個桌,裡間卻只有四人一桌。最方便司吏、典吏們優哉游哉地喝著小酒,斯條慢理地談著話,比起外面劍拔弩張的場面,要從容太多。
何瑾先一屁股坐在了一個桌上,便靜靜地等著張文華進來。
不多時,一眾青衫典吏們陸續而至,看到何瑾後都微微點頭示意,卻也沒主動往他身旁坐的。
畢竟這孩子邪性,手段高明,縣衙上下人所共知。雖然他們不認可汪卯明,但也不會無緣無故地親近何瑾。
哦......對了,汪卯明最近不怎麼來這裡吃飯了。因為,沒臉來......
何瑾當然也不在意這些司吏、典吏,等尹悠坐在他旁邊後,便看到張文華同戶房另一個典吏進來了。
他當即起身,主動招呼道:「張司戶,來這裡擠擠吧,別的桌兒都滿了。」
被何瑾這麼突兀一喊,張文華顯然有些錯愕。可環顧裡間一圈兒,發現今天的確來的有些晚了,便勉強地笑了一下,坐在了何瑾的身旁。
隨後,他也沒跟何瑾攀談的意思,拿起筷子便開吃。甚至,面對何瑾那發亮的眼神兒,反而還顯得有些拘束和躲閃,一副趕緊吃完走人的架勢。
「張司戶,最近戶房那裡應當沒什麼大事兒吧?」何瑾眼珠轉了轉,寒暄了一句廢話。
張文華則微微點點頭,回了一個字:「嗯。」
「張司戶,令尊堂都還硬朗吧?」何瑾還不甘心,又問候起了人家父母。
「嗯。」
「張司戶,令郎明年好像就八歲了,應當入學堂開蒙了吧?」
「嗯。」
「張司戶,嬸夫人聽說最近迷上了佛門,在家中設了一座佛堂,每日為司戶燒香誦經祈福?」
「嗯。」
一連問了七八個問題,愁得都快要問人家夫妻生活和諧不和諧了,張文華這裡還是簡單的一個『嗯』。
何瑾算是看出來了,人家張文華是既不主動,也不拒絕,更不打算對自己慇勤的態度負責,標準的『三不』渣男體。
擺明了,人家就是不想跟你有什麼交流互動。
遇到這樣的情況,何瑾還真是一時有些傻眼:假如張文華稍微主動一點,憑借自己三寸不爛之舌,怎麼也能忽悠他賣了鼓山那片兒地;哪怕張文華跟汪卯明和劉不同一樣,對自己充滿惡意,自己也能擺明車馬干一架。
可偏偏這種情況......就有些狗咬刺蝟無處下嘴了。
食不知味地夾著菜,何瑾的眉頭都快皺到了一塊兒:這軟的不行,硬的也不行,那就只能......來騙的了。
拿定主意,他就不再熱臉貼冷屁股了,而是歎了一口氣,扭頭對一旁的尹悠言道:「尹伯伯,大老爺要刑房整理的陳年舊案,可都篩選規整出來了嗎?」
「嗯,倒是有不少的案子。」尹悠看不懂何瑾今日為何如此碎嘴,但還是就事論事問道:「只是不知,大老爺為何突然要來這麼一出兒?」
何瑾卻嘿嘿一笑,故意放小了聲音道:「尹伯伯,你這還看不出來嗎?大老爺這是要準備雄起了呀!」
「你想想,這新官上任,怎麼不得來三把火?大老爺雖然看不起溫溫吞吞的,但那是人家胸有城府。」
「可眼下大老爺已視察了民情,安撫了衙門上下人心;破了嚴秀才的案子,結好了士林學子;還有沈家火炕生意一事,更是值得一府乃至半個國朝疆域效仿的大功績。如今,又狠狠懲治了胡不歸一干人,擺明了是要磨刀霍霍了嘛......」
話說到這裡,何瑾的聲音越來越小。可張文華這時,卻忽然有些吃不下飯了,湊著半個身子、支起耳朵,仔細聽起了何瑾的分析。
「要我看呀,大老爺讓我們整理往年的舊案,就是要重審冤假錯案,再撈一筆民心人望。嗯......這是大老爺器重我們刑房,先給了我們一個機會。」
「往後呢,必然還會其他房一個個的來,辦得好的有賞,辦得差的,必然難逃大老爺那一刀!」
聽到這裡,張文華再也坐不住了:要知道,整個衙門六房,戶房掌土地、戶口、賦稅、財政、糧課,乃至還有災荒賑濟、迎來送往的調撥......
闔州的政務,可謂七成在戶房——要是按照何瑾的說法,那待姚璟羽翼豐滿、聲望隆厚後,必然便會將目光瞄向重中之重的戶房!
而磁州的戶房,張文華可謂自家事兒自家知。
姚璟要是睜隻眼閉只眼,尚且能糊弄過去。可真要公事公辦地查起來,他張文華就是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更糟糕的是,眼前這個何瑾,可是姚璟的頭號狗腿啊!他的心計手段,全衙門誰人不知?偏偏自己剛才,還對人家愛答不理的......
一想到這裡,張文華便陡然換了張臉色,對著何瑾客氣問道:「何,何賢侄,那,那個令堂還好吧?」
何瑾陡然跟看白癡一樣瞥了張文華一眼:大叔,你當初可暗戀過我娘的,現在打招呼問這事兒,你覺得合適嗎?
於是,他只能傲嬌的點了點頭,回了一個字:「嗯。」
問完這話,張文華也後悔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於是又換了個話題:「何賢侄,你明年好像就成丁了,可有心尋名師向學科考否?」
何瑾這叫個鬱悶啊,真想一巴掌扇張文華臉上:大叔!你這個開場倒還不錯。可問題是,大明朝規定男子十五歲成丁後,才能入衙門當差。當初我來衙門時,可是虛報了一歲,你沒事兒問這個幹啥?
於是,他只能再度傲嬌的點點頭,回了一個字:「嗯。」
張文華問完,其實也又反應過來了,急得都有些抓耳撓腮:「那,那個何賢侄,你明年可打算成親不?我,我讓你嬸子,給你尋摸個良配?」
這三句話問完,何瑾終於明白,為何當初張文華只能暗戀老娘了:就這情商,真不適合談戀愛啊!慶幸你活在男尊女卑的明代吧,要是到我那個時代,注定孤身一輩子。
還有,我真是不想『剛才你對我愛答不理,現在讓你高攀不起』,我也有事兒想跟你說呀。
可你沒事兒,問我對像幹啥呀?
做生意的不問收入,上班的不問工資,結婚的不問啥時生孩子,未婚的不問對像......這是交流的基本禮儀好不了?
於是,無可奈何的何瑾,只能還是傲嬌地點點頭,回了一個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