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無眠
絲路大亨 by 克裡斯韋伯
2020-1-19 21:02
當天夜裡,儘管譚綸已經十分疲憊,但依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憂慮和緊張就好像毒蟲,在嚙咬著他的靈魂。戰爭也許是人類最大的宏賭,而骰子就在他的手中,數十萬人,不,應該說是數千萬人的命運將取決於明天決戰的勝負,而勝負又取決於什麼呢?兵力多寡?士氣高低?將帥賢愚?補給充足與否?甲仗犀利?天氣?風向?等等,能夠影響戰爭勝負的因素實在是太多了,還是孫子說的好呀:故善戰者,能為不可勝,不能使敵之必可勝,勝可知,而不可為。(善於作戰的人只能夠使自己不被戰勝,而不能使敵人一定會被我軍戰勝。所以說,勝利可以預見,卻不能強求。)自己現在已經處於不可以被戰勝的位置嗎?譚綸不敢想下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譚綸終於再也忍耐不住,掀開身上的毯子,下了床。他登上磨坊的最上面一層,透過窗戶向外望去:黑夜就好像一塊無比巨大的幕布,籠罩了大地,只有星星點點的篝火能夠標記出雙方的營地,憑藉著出色的記憶力,譚綸在腦海中描繪著戰場的環境:高地、道路、丘陵、谷地、樹林、沼澤、河流,他一點點的在黑色的幕布下復原著白日見到的一切,尋覓著可能被自己遺漏的地方。上一次的交手已經讓他見識到了面前敵人的可怕,這些敵人非常擅長利用地形,哪怕是一小片灌木叢、一條小河、幾塊崎嶇的怪石,這些敵人都會巧妙的利用起來,最大可能的發揮手中火器的威力。而且這種能力絕非只有少數上級軍官才有,即便是指揮數十人的中下級指揮官,也善於此道。聽說周可成在金山衛開辦講武堂,招攬天下英才豪傑,傳授各國攻戰守禦之道,已經有七八年了,如今羽翼早已豐滿,又有誰能制得住他呢?等到自己上陣的時候,早已經是盡人事聽了,想到這裡,譚綸禁不住歎了口氣。
譚綸看了一會,正準備回床上去再睡一會兒,突然聽到外間傳來輕微的沙沙聲,他皺了皺眉頭,從窗口探出手去,指尖頓時感覺到一點點水滴,他的眉頭頓時緊鎖了起來。
「來人,去外面看看是不是下雨了!」
「是,大人!」
片刻之後,譚綸得到回報外間的確是正在下雨,已經下了有一會兒了,雨勢雖然不大,但看趨勢應該會越下越大的。讓下人退下後,譚綸陷入了沉思,雨水對雙方都是有利有弊,雨水會讓地面變得鬆軟泥濘,有利於人數較少,處於守勢的南軍;但雨水也會降低火器的威力,這對北軍有利,很難說絕對的利弊。譚綸考慮了一下,決定先睡一會,待到明天早上再看情況決定。
次日清晨,譚綸醒的很早,雨勢已經停歇,他查看了一會地面,雖然有些鬆軟,但還可以行動,他立刻下令發起進攻。延綏、寧夏等西部幾個軍鎮之兵攻擊敵軍左翼作為佯攻,遼東鎮與宣大兵的餘部佯攻右翼,薊鎮兵攻擊中路作為主攻,他本人指揮總督直轄的標營作為預備隊。一開始北軍的右翼攻勢極為兇猛,也許比譚綸自己預料的還要兇猛一些,在巳時(早上9點到11點)左右,北軍已經奪取了南軍左翼前沿的幾個據點,兵鋒直逼左翼主營了,得知這一消息的譚綸喜出望外,他一面下令催逼中軍和左翼加緊進攻,一面下令大營向前移動。
在戰爭中,一方的勝利也就同時意味著另一方的失敗,面對北軍的猛攻,劉沿水並沒有下令向局勢危急的己方左翼派出援兵,反而下令佈置在中軍前沿炮台上的六個炮隊開火(每個炮隊有六到八門十二磅長炮),然後出動象隊和騎隊發動逆襲。用他的話說:他打他的,我打我的,只要我中間打疼了,左邊自然就沒事了。
隨著隆隆的炮聲,戰象從柵欄後湧出,在它們沉重的腳步踐踏之下,大地彷彿都在下陷。為了避免戰象受驚後轉身逃竄時遭受池魚之殃,騎兵在象隊兩側展開,形成了一個十分寬大的正面,向戰場橫掃過來。這一次北軍早有準備,他們開始收縮隊形,排成若干個或圓或方的團體,緩慢的向己方陣地後退,同時向朝自己猛衝過來的巨獸發射火器,投擲火把,不時有戰像瘋狂的亂跳,然後被背上的象奴用鐵釬釘入後腦殺死。
「不要隨便衝擊敵陣,先斬殺散亂的敵人,等到戰象衝垮了敵陣我們再上!」嚴潮生對身後的騎兵們高聲喊道,在講武堂的騎兵課一開始教官就告訴他騎兵是一個優點和缺點都十分突出的兵種,用得好無往不利,用得不好自己把自己弄死都很正常,要訣其實就一條:保持速度!失去了速度的騎兵什麼都不是!因此相比起步隊指揮官,騎將除了要有過人的騎術和武藝,更重要的是視野,他必須時刻明白自己的軍隊在戰場上的相對位置,從而將騎隊的行動和其他部隊配合起來,利用騎隊的速度優勢搶先佔據有利的攻擊位置,形成側擊、夾擊、迂迴等有利局面,從而贏得勝利。而不是莽撞的發起衝鋒,將寶貴的騎兵投入沼澤、河流、霰彈和長矛和刺刀叢林之中。由於有如此苛刻的要求,所以講武堂的畢業軍官中騎兵課畢業生比例是第二少的,僅略多於對數學、幾何和機械、土木工程都有相當高要求的炮兵課,能夠以當屆前十,騎兵課第二的名次畢業,嚴潮生自然是其中的翹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