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俘虜
絲路大亨 by 克裡斯韋伯
2020-1-19 21:02
張全是被頭劇烈的疼痛弄醒的,他本能的蜷縮身體,就好像一隻對蝦,口中發出痛苦的呻吟。當他徹底清醒過來才發現周圍已經沉寂下來,呻吟、叫喊和謾罵已經不復存在。一支鋒利的槍刺對準自己鼻尖,一個帶著濃重蘇州腔調的聲音喊道:「這裡有一個,還活著!」
張全坐在牆根,頭像要炸開似地疼痛如裂,陣陣噁心泛上喉頭,他一個勁兒地往下嚥,但是沒有唾沫,喉頭毛刺刺地幹得發緊。他曉得戰鬥業已結束,自己還活著,似乎也沒有受太重的傷,但此時唯獨噁心和疲勞還在折磨著他。那個蘇州口音的敵人卻得意的說個不停,高興地忘乎所以,看樣子還是個沒經過幾次戰鬥的菜鳥,而自己居然被一個菜鳥俘虜了!
「這傢伙很狡猾,躲在牆根裝死,被我踢了一腳叫出聲來,才被我發現了!就是這裡,在這個部位…」
「你能夠站起來嗎?」
張全抬起頭來,來人從服飾看是個軍官,雖然也是江南口音,但皮膚卻不像江南人那樣白皙,而是黑紅黑紅的,從這個人身上張全能夠聞到身經百戰武士特有的氣息。他警惕的看了看對方,點了點頭,用手撐住牆壁艱難的站起身來。
「很好!」那軍官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向身後指了指:「看到那顆樹了嗎?就是斷了半邊那棵,你走到那邊去!」
張全順著軍官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大約六十多步外看到一棵落光了葉子的柳樹,確切的說是半棵,因為樹的上半部分已經被打斷了。張全估算了一下自己的體力,低聲道:「給口水喝吧!我快渴死了!」
軍官深深的看了張全一眼,示意身旁的士兵把水囊給他,低聲道:「這一仗打完了你就可以回家見妻兒父母了,別耍花樣,這對你有好處!」
張全接過水囊,那軍官的話讓他嗤之以鼻,難道自己會蠢到相信這種謊話嗎?自己現在是個俘虜了,還能不能呼吸到下一秒鐘的空氣都是個問題,還說什麼回家、好處?他將水喝光,將空水囊還給對方,就艱難的向那顆柳樹走去。
張全走了幾步,一開始他還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搖晃,但隨著他走下去,頭漸漸變得不暈了,雙腿也漸漸有了力氣,只是還感覺的有點噁心,如果不考慮周圍的殘垣斷壁和屍體,這還真是個天氣不錯的下午。
槐樹周圍是一塊二三十米見方的空地,亂七八糟的或坐或躺兩三百個俘虜,四周懶洋洋的站著二三十個南軍看守。張全隨便找了個地方一屁股坐下,四周是一張張陰鬱的臉,他能夠從臉上讀出茫然和恐懼。是的,大夥兒都不知道有什麼在等著自己。
「娘的,老子自從十六歲吃糧當兵,韃子、苗子、倭寇都打過,打了二十年的仗,想不到落到這種下場!」
「說的這裡誰不是打了幾十年仗一樣!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咱們吃糧當兵的早晚有這一天,你就認命吧!」
「入你娘的命!這般南賊打仗就憑的火器,辟里啪啦的轟過來,牆也塌了,溝也平了。要是大夥兒兵對兵,將對將拉開來打,一個打兩個算是咱佔他便宜了!」
「噗,用火器贏了咋了?咱們打韃子不用火器?還兵對兵,將對將,人家後來也殺上來了,白兵相見,咱們擋住了嗎?那明晃晃兩尺長的刺刀捅過來,任憑你什麼甲都是一個透心涼,輸了就輸了,別他娘的還嘴皮子上硬,自討苦吃!」
「你他娘的故意和我作對是吧?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揍你一頓?」
人群喧鬧起來,張全卻好似什麼都沒有聽到,只是把身體往旁邊挪動了幾步遠,免得被毆鬥波及到。他心裡清楚這個時候還動手打架絕沒有半點好處,如果自己是南軍的看守,砍掉幾個肇事者的腦袋殺雞儆猴是很好的選擇。
事實證明張全頗有先見之明,南軍的看守倒是沒有殺人,但也把打架的幾個傢伙拖出去每人抽了二十皮鞭,並宣佈既然俘虜們體力這麼充沛,那就沒有晚飯了,讓他們腦子清醒清醒。對於這點張全倒是毫不意外,換了自己也會這麼干——用餓飯來削弱俘虜的體力是很常見的策略。
張全半坐半躺——這樣比較節約體力。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一個軍官模樣的人來到俘虜身前,宣佈需要二十個勞力,作為報酬是提供飯食。俘虜們立刻聳動了起來,戰鬥是從拂曉就開始了,幾乎所有人都只啃了幾口乾糧,那點東西早就消化光了,餓的前胸貼後背。不管幹啥,總比坐這兒干挨餓強呀?
「你,你,還有你——」那個軍官站在人群旁,用手指點著自己看中的人,被點中的人便喜滋滋的走出人群站在一旁,彷彿中了什麼財喜。正當張全猶豫要不要舉手應徵時,他突然聽到那軍官喊道:「還有你,對,就是那個半躺著的,頭上有血那個!」
張全看到軍官的手指著自己不由得一愣,他指著自己:「您說的是我?」
「對,就是你,怎麼了?你身上有傷幹不了活?」
「不,不!我沒事!」張全能夠感覺到周圍投來一道道艷羨的目光,他趕忙走出人群站到那個軍官旁邊。那軍官再挑了三個人湊足了二十個,就帶著被挑中的俘虜離開了。張全一行人被帶到一個冒著清煙的草棚子旁,聽到那個軍官喊道:「王師傅,飯熟了嗎?」
「幹嘛?」從草棚裡走出一個胖子,肩膀上搭著一塊白布,冷笑著問道:「這個點吃飯也未免太早了點吧?」
「不是我,是這些人!」那軍官笑道:「上頭讓我去把廢墟清理一下,好把大炮拖上來。要讓他們幹活,總得先吃飽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