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夜晚
絲路大亨 by 克裡斯韋伯
2020-1-19 21:02
面對這些長鼻子,高三米,體重3噸以上的巨獸,北軍的騎士們紛紛向後退卻——戰馬會被大象濃烈的體味驚擾,不少人甚至不得不跳下馬來,企圖結陣抵抗這些巨獸。但剛剛退進石磨坊的南軍步卒也衝了出來,在蒼涼的暮色之中,北軍的騎隊不得不向後退卻,他們丟下好不容易才搬運上來的火器和成堆的屍體,向土坡下退去。
當最後一縷陽光從戰場上消失,暮色重新籠罩大地,熱鬧了一整天的戰場終於重新安靜了下來,原野上只剩一片淒涼景象。慘淡的月光投射在戰場上,隨處可見人和馬的屍體,在陰暗處可以看到某些食腐動物在行動,烏鴉、野狗等等都在飽啖血肉,夜裡他們才是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但這並不是全部,約莫初更時分,有人在石磨坊高地下的突破徘徊,確切的說是在匍匐。他身著一件蒙頭斗篷,鬼鬼祟祟。夜色明淨,路旁的樹林有不少枝幹被槍彈打斷,卻還連著樹皮,懸在半空中隨風搖曳,一陣陣微弱的氣流吹拂著野草,野草隨之搖動,彷彿鬼魂。遠處兩軍營地前巡夜軍士擊金的聲音傳來,依稀可辨。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劉勝念了幾遍菩薩,右手抓緊脖子上懸掛的那尊從廟裡請來的佛像, 當過斥候的他自然沒少見死人,但像這樣積屍遍野場面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恐懼把黑暗中的一切都變成了鬼魂。他好不容易才讓自己鎮定下來,沿著山坡爬上去。他一步一滑的登上土坡,向月光下十分顯眼的石磨坊跑去。
隨著石磨坊越來越近,劉勝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這更多是出於緊張和恐懼,而非疲憊。白晝裡留下的屍體不斷的絆著他的腳,彷彿是傳說中的鬼魅。劉勝用力擺動雙腿,竭力從這可怕的盤絲陣中衝了出來,全然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別動!」
兩個士兵從灌木叢中鑽了出來,鋒利的槍刺抵住了劉勝的胸口,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別動手,我是你們這邊的!」劉勝舉起雙手,表明自己並無惡意。
「我們這邊的?」夜哨警惕的盯著劉勝,伸手將其腰間的佩刀拔了出來,劉勝沒有亂動,哨兵的目光變得溫和起來。
「快帶我去見你們的上官,我這裡有重要的情報,時間緊迫!」
幾分鐘後,劉勝被帶進了石磨坊,他向阿克敦說出了全部情況:「我知道北賊的大營佈置在哪兒,有一條小路可以繞過他們的防線,給我三十個人,可以做出大事情來!」
阿克敦做了個手勢,親兵將劉勝帶了下去,他向丘何低聲問道:「你覺得應該答應這個傢伙嗎?」
「為什麼不?如果失敗,我們最多丟掉三十個人,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這三十個人也就能多活半天!」
「你說得對!」阿克敦笑了起來:「已經到了這一步,為什麼不拚死一搏?」
二十分鐘後,劉勝被帶了回來,阿克敦低聲道:「人就在磨坊院子裡,你還需要些什麼?」
「火油、火藥還有別的縱火物!」
「那所有的都已經準備好了,你可以出發了!」
阿克敦站在窗口,看著人影很快消失在夜霧中,輕歎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對這種小伎倆做太大的指望,但又不得不如此。他心裡很清楚,像今天白天這樣的進攻,自己是不可能再抵抗一日了。在質量沒有絕對差別的情況下,兩倍以上的數量差距絕非任何兵法可以彌補。
「大人,還是休息一會吧!」丘何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阿克敦搖了搖頭:「不,我真的睡不著,有酒嗎?給我倒一杯吧!」
身後傳來一陣摸索聲,片刻之後丘何帶著酒壺和兩隻杯子回來,阿克敦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對方倒了一杯,然後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流入口腔,讓整個人頓時暖和了起來。阿克敦伸出酒杯:「再給我倒一杯!」
「大人,明天還要大仗呢!」丘何低聲道。
「不要緊,這一兩杯我沒事,今天死人太多了,陰氣滲人,喝點酒陽氣盛點,聽我的,你也喝點!」
丘何看了看黑乎乎的窗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低聲道:「確實喝點酒感覺好多了!」
「是吧!」阿克敦將給丘何重新倒滿:「說實話,我自從跟隨大都督以來打過的仗不下上百次,但像今天這樣慘烈的還是頭一遭,我現在總算是知道你們漢人詩歌寫的:黃昏塞北無人煙,鬼哭啾啾聲沸天是什麼意思了。想必數十年後這裡晚上也會死那等景象吧!」
「是呀!」丘何歎了口氣:「不過這一仗若是贏了,那接下來也就沒什麼好打的了!」
二人坐在石磨坊窗旁,一邊對飲一邊閒聊,說來也是奇怪,按說他們打了一天的仗,現在早就應該疲憊欲死,可偏偏現在卻根本睡不著。約莫過來小半個時辰,那半壺酒也喝的差不多了,丘何正想起身找個地方躺一會,眼角卻看到西北方向突然騰起一團火光、
「大人,你看看那邊,我是不是眼睛花了,看到一團火光!」
「不是眼花,是真的著火了,我也看到了!」阿克敦佔了起來,雙手按在窗台,探出頭去:「得手了,那個劉勝得手了!」
幾分鐘後,阿克敦和丘何都可以確定這不是北軍自己失火——火勢蔓延的速度太快了,借助夜風,他們甚至可以依稀聽到敵營傳來驚惶失措的喊叫聲。
「得手了,真的得手了!」丘何跳了起來:「最難熬的日子過去了,明天咱們不用死了!」
次日清晨。
看著地上的余煙繚繞的火場,譚綸臉色鐵青,他揮了一下手,一旁的中軍官大聲喊道:「傳督師大人之命,把這幾個傢伙都拖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