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江南人心
絲路大亨 by 克裡斯韋伯
2020-1-19 21:02
「徐大人,學生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胡宗憲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你我之間又有什麼當講不當講的,汝貞你直言便是!」
「南直隸和兩浙的兵,學生以為還是不要指望的好!」
「你這是什麼意思?」徐階問道:「南直隸和兩浙平定倭亂也沒有幾年,應該鄉間義勇之士可用之人還是不少吧,為何說還是不要指望呢?」
「學生的意思是兩浙和南直隸的確鄉間有不少義勇之士,但是他們未必願意為朝廷所用!」
「你說什麼?」徐階聞言大驚失色,他也是聰明人,聯繫起家鄉來信箋中的一些隻言片語,他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應該不至於如此吧?江南縉紳百姓蒙朝廷恩澤雨露兩百年,怎麼會不為朝廷所用?」
「這個就不好說了!」胡宗憲笑了笑:「徐大人您也是江南人,要是周可成封鎖大江,告訴江南百姓縉紳從今往後無需向北方輸糧交稅,您說江南人會怎麼想呢?」
「這個——」徐階頓時啞然,他老家就是松江府,自然知道有明一代「蘇松重稅」的說法,雖然後世歷史學家關於這個問題有若干爭議,但對於這一點是有基本的共識,依照時人記載,明初時浙江一省稅糧兩百七十五萬兩千餘石,蘇州兩百八十萬九千餘石,而松江府則一百二十萬九千餘石。浙江一省的糧稅大概佔全天下的九分之一,蘇州一州便可抵浙江一個省,而蘇州有七個縣,松江只有兩個縣,田畝數只有蘇州的四成,繳納的稅糧卻有蘇州的一半,松江的糧稅比蘇州還要重。究其原因,一則是江南當地農業手工業較為發達,有承擔更高賦稅的經濟基礎;其二是元末明初蘇、松、嘉、湖四州乃是張士誠的地盤,朱元璋在和張士誠的戰爭中懷恨這幾個州郡對其抵抗特別頑強,所以對其徵收的賦稅更重,並將當地許多土地沒入官府,成為官田,自然稅收額度也更高於普通的私田。時日已久,這些便成為常例,當地縉紳雖然不無抱怨,但也無法改變。如果有人能夠出來將其廢除,無疑會贏得江南上下階層的擁護,胡宗憲說的南直隸和兩浙之兵不可用的說法也不無道理。
「話雖如此,但這麼多銀子想要一下子籌措起來,著實是為難的很呀!」徐階歎道:「除非以半年為期,從各方籌借,截長補短,那還差不多!」
「半年?」胡宗憲露出一絲苦笑:「徐大人,若是半年的話,恐怕就不止是區區一百萬兩的事情了!」
「汝貞你這是什麼意思?」
「兵貴神速的道理徐大人您應該知道吧?」胡宗憲答道:「若是現在出兵,以雷霆萬鈞之勢力渡江南下,縱然有挑梁小丑,亦不敢妄動。只要能夠攻破金山衛,蕩平巢穴,填塞港灣,嚴守江口,賊寇縱然有百萬之眾,夾板大船亦無計可施。若是行動遲緩,風聲走漏,周賊以舟師入大江,隔絕南北,斷絕漕運,以積粟招募流亡,分兵侵攻江南州郡,那就局勢大壞,縱有孫吳再世,武侯復生,亦無計可施矣!」
聽到這裡,徐階臉色數變,他咬了咬牙,點頭道:「汝貞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這件事情干係實在太大,並非我一人能夠決定,你先去回去準備,明日便與我一起去西苑,將你說的稟告聖上!」
白雲觀。
靜音回到住處時,天已經晚了,他在裕王府中遭遇大變,只是強打精神硬撐,回到住處也懶得洗漱,脫掉外袍就準備上床休息。他這些年為了教授裕王導引之術,在十段錦,五禽戲上著實下了苦功,又有清虛道人這等名師指點,確實是成效不菲,雖然沒練出什麼絕世武功,但卻是身輕體健,耳聰目明,進屋後立刻就感覺到屋裡還有一個輕微的呼吸聲。
「誰?誰在屋裡!」靜音左手橫在胸口,右手卻已經把桌子上的錫燭台抓在手中,作防身之用。
「道長好本事!」屋角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靜音可以肯定自己聽過這個聲音,卻又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三更半夜鑽到貧道屋裡,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道長莫慌,是我李真!」屋角亮起一團暗淡的火光,映照出一個熟悉的面孔,靜音這才鬆了口氣:「原來是你,幹嘛這樣鬼鬼祟祟的!」
「呵呵!」李真笑了兩聲:「京城裡到處都是眼線,道長你又時常出沒裕王府,由不得我不小心,誰知道有沒有北鎮撫司和廠衛盯著你?」
「北鎮撫司?廠衛?」聽到這兩個可怕的名字,靜音雙手一抖,險些將燭台掉到地上:「這兩個地方盯著我了?那可怎麼辦?」
「道長不必驚慌,至少現在這裡是安全的,外面有我的人看著呢!」李真笑道:「怎麼樣?裕王聽了你說的那些話有什麼反應?」
「很激動!」靜音答道:「殿下聽說胡宗憲去了西苑和讓他出京就藩後非常沮喪!」
「沮喪便好!」李真笑道:「你有沒有說請他南下的事情?他是何反應?」
「有,照著你先前吩咐的說了,果然馮保出言勸阻!」靜音答道:「我便將他曾經是李芳義子和高先生的案子是李芳主辦的事情說出來了,果然裕王大怒,當場便將馮保殺了!」
「嗯!」李真聽說馮保被裕王所殺,卻神色不變:「一切果然都在大人的預料之中,如此甚好,馮保一死,裕王想不下決心也不成了。道長,這次你可是立下奇功了,等裕王到了江南,大人一定會重重的賞賜你的!」
「哎,那麼遠的事情就先不要提了!」靜音歎了口氣:「李先生,京城裡到處都是北鎮撫司和廠衛,殿下乃是千金之軀,恐怕連王府都未必出的了,更何況數千里之外的江南了。而且馮保可不是那等雜使小太監,若是平時也還罷了,這個節骨眼上被殿下殺了肯定是瞞不了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