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誠意
絲路大亨 by 克裡斯韋伯
2020-1-19 21:02
「是,徐老爺!」李十娘應了一聲,起身到門旁招呼了兩聲,片刻之後便來人將那文贊畫扶了出去,送上轎子走了。徐渭勉強笑了笑:「我本以為文贊畫是個穩重人,想不到在十娘這裡喝了兩杯酒便說起胡話來了,今夜酒桌上的話都是當不得真的,諸位莫要外傳!」
「奴家(在下)明白!」桌上眾人齊聲應道。
嫩娘起身唱了一段小曲,屋內的氣氛這才漸漸又活絡起來。那劉姓士子淺酌了一口突然笑道:「文長兄,我聽說當年你不到二十便中了秀才,在江陰也是少年成名的才子,只是後來家事繁多被耽擱了功名,現在你家資億萬,為何不發奮讀書,考個功名呢?」
徐渭聞言一愣,這個劉姓士子也是通過李十娘的關係認識的,知道桐城人,也是世代書香門第,家中多人為官的,在江南士林中也是頗有幾分名聲,一起吃過幾次酒,有一次生意上的事情還是通過他家裡的關係解決的,也算的上有幾分交情了,卻沒想到對方怎麼突然問到這個問題了。他想了想,便反問道:「那劉公子為何不發奮讀書,早日考個功名下來呢?」
「我?」那劉姓士子笑了起來:「我家兄弟能讀書的多,反正只要有人能考上功名照顧家業就是了,也不缺我一個!索性先過幾年快活日子再說!再說了考上了功名又如何,像胡宗憲這樣一世辛苦,多半還落得個沒下場,還不如什麼功名都沒有,在家讀書呢!」
徐渭看了那劉姓士子一眼,有了文贊畫那個前車之鑒,此人還要把話頭引到胡宗憲那邊,顯然有話要和自己說了。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屋內其他人退下,笑道:「劉公子有什麼話請直說吧!」
「無他,想要與文長兄做筆買賣罷了!」
「買賣?什麼買賣?」
「若是我能讓胡宗憲下台,文長兄願意出什麼價碼?」
徐渭心中一震,臉上卻露出一副詫然神色:「劉公子這是什麼話?胡大人乃是我大明東南半壁之柱石,徐某豈有希望其下台之理?」
劉姓士子看了看徐渭,突然搖頭笑道:「徐兄演的好戲,若非劉某知曉你的底細還差一點以為是真的了,也罷,你我買賣不成仁義在,哪天若是徐兄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便去找嫩娘便是!」說罷他起身向徐渭做了一揖,便推門出去了。
「這廝到底是什麼來頭,為何說話神神道道的,莫不是錦衣衛的人?」徐渭皺了皺眉頭,衡量了一下利害,最後決定還是不要理會。雖然在得知了胡宗憲企圖在澎湖重整水師的事情後,他也很希望通過讓胡宗憲下台來解除這個威脅。但是徐渭更清楚若是自己貿然行動,只會適得其反,返回會刺激胡宗憲做出更加激烈的反應。
從李十娘回到自己的住處,徐渭洗漱之後便上床休息。一大清早外間便報有人來拜見,出門相迎才發現是唐順之。徐渭頗為詫異,自從周可成艦隊入江,炮擊碼頭,截斷漕運之後,唐順之便離開了蘭芳社開辦的學校,將得到的聘書酬金也盡數留下,一副封金掛印,一刀兩斷的架勢。怎麼今個兒不請自來了?再說他怎麼知道自己在南京的住處?
「文長的住處是老夫從項兄那裡問來的!」唐順之如何看不出徐渭的心思:「怎麼,不請我入門一敘嗎?」
「不,不!」徐渭趕忙否認:「荊川先生是請都請不來的客人,請,快請!」
兩人進得屋來,分賓主坐下,還沒等徐渭吩咐上茶,唐順之便揮了揮手:「不必麻煩了,文長,唐某今日來只想問你一個問題,周可成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什麼什麼主意?」徐渭笑道:「荊川先生您這問的沒頭沒腦的,讓我如何回答?」
「你莫要與我打誑語!」唐順之拍了一下桌子:「我是問這段時間周可成到底在幹什麼?為何那胡宗憲加征那麼多銀子,又是造船,又是造炮,搞得不可開交!肯定與你家主上有關!」
「荊川先生,若是我回答你這段時間周大人什麼都沒做,一直都呆在淡水,你信不信?」
唐順之緊盯著徐渭的眼睛,一瞬不瞬,半響之後方才問道:「當真?」
「千真萬確!」徐渭冷聲道:「自從處置完大明這邊的事情之後,我家主上就一直在淡水,就連朝廷天使冊封他的長子為『日本國王』他都沒有在場,若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
「那他是不是在整軍備戰,準備對大明不利?」
「整軍備戰是有可能,不過應該不是對大明不利,因為眼下大人的義子正統領大軍平日倭國九州、四國兩地,大人在淡水恐怕要作為後援,恐怕是抽不出時間來與大明不利!」
「那胡宗憲現在是在幹什麼?」
「荊川先生,您不覺得這個問題應該去問胡大人自己嗎?」徐渭冷笑了一聲:「幸好我家大人臨走之前還把瀝港的汪直等人一股腦兒都帶走了,要不然汪直他們就成了胡大人的借口了!」
「那我問你,若是胡宗憲下令禁海,封鎖金山衛呢?周可成會怎麼辦?」
徐渭沒有說話,他走到書桌旁取出一隻木盒,小心的取出鑰匙將其打開,鄭重其事的取出一封書信來,遞給唐順之道:「荊川先生,口說無憑,這是周大人寫個我的一封信,裡面就有提到若是朝廷禁海我應當如何應對,你看看吧!」
唐順之接過書信,趕忙細看起來,只見那信上墨跡應該是兩三月以前的,用的不是毛筆,卻是弗朗基人慣用的羽毛筆,他也有聽說周可成出身泰西,不慣用毛筆寫字,慣用羽毛筆,心下便信了兩三分。只見那信文字平易,卻是吩咐徐渭離開金山衛,將大多數產業分賣給熟識的本地商賈,只掌握部分股份吃息,以免遭受池魚之殃。若是朝廷要禁海,不要與之對抗,盡可能早的將設備和人員裝上船,送回淡水。還有就是保持與當地縉紳商賈的良好關係,改為私下交易,盡可能減少損失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