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花粉捐1
絲路大亨 by 克裡斯韋伯
2020-1-19 21:02
不過對於胡宗憲來說這一切倒也不陌生,「打仗就是打銀子」這個道理大明的督師巡撫老爺們早就明白了,如何籌措糧餉也是統帥的必備技能,胡宗憲也是其中的好手。比如管仲管夷吾便曾置女閭七百,征其夜合之資,以充國用,胡宗憲徵收花粉捐為造船錢,也可以說傚法我華夏先賢吧!
「要二十萬兩的花粉捐?」新任南京兵部尚書王屏運的手指劇烈的顫抖起來:「胡大人,您不是開玩笑吧?」
「王本兵,軍國大事胡某豈敢開玩笑!」胡宗憲沉聲道:「二十萬兩,一分也少不得,已經是最少了!」
「胡大人,南京一地你就要二十萬的花粉捐,那你全部要收多少?倭寇不是平定了嗎?應該裁退兵馬,怎麼還要收這麼多銀子?」
「一共四十萬兩,留都二十萬!」胡宗憲歎了口氣:「倭寇是平定了,但不是天下太平了,您應該知道您的前任為何去職的吧?炮轟留都,截斷漕運,沒有夾板大炮船,縱然有百萬之師又有何用?造船、鑄炮、修建軍港、炮台,哪一樣不要銀子?」
「那,那也不能都落在留都一地上來吧?」關乎到自己的烏紗帽,王屏運的聲音立刻小了起來。
「這是花粉捐,又不是田稅,小地方州縣根本沒有多少煙花之地,哪來的花粉捐?再說各地剛剛打完仗?百姓田稅都未必繳得上,我也只能在花粉捐這些門路上花心思了。」說到這裡,胡宗憲歎了口氣:「明明倭寇平定了,為何我還不能卸任返京?朝廷是在顧慮什麼?王本兵,你我現在就是一根線上的螞蚱,有些事情還是要相忍為國呀!」
王屏運張了張嘴,話到了嘴邊又嚥回去了,他也是宦途多年的老官僚了,自然知道這煙花業背後都站著什麼人,二十萬兩銀子的花粉捐,這可是要在那些人的身上割肉呀,這胡宗憲是有恃無恐還是日暮途窮呢?他想了想,小心的問道:「胡大人,敢問一句,這花粉捐您是要只收一年還是要每年都收呢?」
「只收一年!」胡宗憲笑道:「船隻要造好了,剩下就只需要每年維修一下就好了,自然花的銀子就少了!」
「這樣就好,我便豁出這張老臉替您分說一次!胡大人,我也送您一句話,有些事情可以為一,不可為甚。國事固然要緊,自家性命也不能說無足輕重吧?」
「多謝王本兵提點!」胡宗憲苦笑道。
舊院的前門在武定橋,鈔庫街是後門。進了門樓,是一道清潔的石板長街,街頭有水井,沿街有許多店舖,都是做的女兒家的生意。從店舖旁邊那些小巷走進去,是一個接一個的院落,一扇挨一扇窄小的院門。徐渭從林記香粉鋪右手邊的小巷進去,只見木門半開半閉,雖然垂著一道珠簾,依然看得見裡面青石鋪地的小小天井,一明兩暗的淺淺堂屋,一隻碧眼黃貓懶洋洋的躺在石階上,曬著太陽。
「這裡就是香二娘的府上嗎?」徐渭詢問同來的伴當道。那伴當看了看門牌,笑道:「錯不了,老爺您看這上頭寫的『紫籐居』,正是香二娘的住處,老爺,可要小人叫人出迎?」
「不必了!」徐渭笑了笑,他推開虛掩著的院門,走進院子,只見院子裡種了數株紫籐,攀爬在架子上,將半邊院子都遮掩住了,想必這便是這院名的來歷。
「貴客來了!貴客來了!」
兩聲有些怪異的叫聲陡然響起,倒把徐渭嚇了一跳,他扭過頭往聲音來處看去,卻是一隻綠毛鸚鵡站在走廊的架子上,正看著自己,想必方纔的叫聲便是它發出的。
「這位貴客是——」門簾被掀起,走出一位一個有點發胖、已經不年輕的小個女人,她用手帕捂著嘴,金魚般突出的眼睛有點發紅,正用警戒的眼光看著徐渭。
「在下徐渭,與您家算是比鄰而居!」徐渭用折扇向自家宅邸指了指:「前幾日香二娘派人送來半筐刀魚來,今日徐某前來回拜!」
「哦,原來是奉賢的徐老爺呀!」那女人的臉上頓時堆滿了笑容,她敏捷的下得台階,向徐渭福了一福,笑道:「奴家一大早便看到樹上喜鵲叫,便知道是有貴人來,請,請進來。女兒,女兒,徐老爺來了!」那女子一邊向屋內叫喊,一邊慇勤的將徐渭請進屋來,她不時回瞅著徐渭,口中不聽說著話,說一大早便不斷有人送帖子來,請香二娘去陪酒,卻都讓她給回絕了。徐渭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眼睛卻在掃視屋內的擺設。約莫半盞茶功夫後,裡屋響起細碎的腳步聲,緊接著暖簾一掀,先走出來一個垂髫的、丫環。她向客人行了禮,轉過身去,雙手把簾子舉起。過了一會兒,一位身材頎長的靚妝麗人姍姍地走了出來。她走到徐渭身前,就把雙袖交疊在腰旁,側著身子,輕啟朱唇,柔聲說:「徐老爺萬福!不知徐老爺光降,請恕二娘失迎之罪!」
「徐某不告而來,二娘何罪之有!」徐渭笑了笑,向伴當使了個眼色,那伴當上前呈上一隻葛布包裹。
「這是奉賢金山衛出產的細紗絹,給女兒家做衣最好的!徐某帶了十匹來,權當是回禮!」
「徐老爺有心了!」香二娘笑道,揮了揮手,一旁的老鴇趕忙將那葛布包接過,笑道:「奴家也曾聽說過那金山衛,江南若論絲,那是湖州第一,若論絹布便要數金山衛了,尤其是有一家叫『景榮記』的,更是出色!」
「承您謬讚了!」徐渭笑道:「是叫榮景記,我今日送來的便是這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