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分裂南北
絲路大亨 by 克裡斯韋伯
2020-1-19 21:02
「我知道了!」項高點了點頭:「還請周大人看在江南百姓的份上,心存克制,免得最後搞得生靈塗炭——」
「項先生!」周可成打斷了項高的話:「你應該很清楚,我一直都在心存克制,否則事情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截斷漕運對於江南百姓縉紳沒有傷害,我只是希望可以讓朝廷清醒一點,胡大人也好說話一點!」
「請恕項某直言,事情鬧到這個樣子,胡大人在朝廷那邊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為何這麼說?」
「你應該知道本朝御史的厲害吧?」項高冷聲道:「截斷漕運,還替倭寇說話,胡大人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據我所知,像胡大人這種大吏的腦袋在大明只有一個人能砍,那就是當今聖上!」周可成笑了笑:「如果說御史彈劾就能砍腦袋,那嚴相公就算有一百顆腦袋也都讓人砍光了!」
「你難道不知道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嗎?」
「當今聖上可不是個耳根軟的!」周可成笑道:「別看他整天躲在西苑裡,腦子可是清醒的很。再說了,胡大人可是手掌東南兵權的封疆大吏,就算是聖上要動他都要三思,哪裡是幾個言官就能動得了的?」
項高聽周可成說到這裡,精神一下子緊繃了起來,厲聲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是說過了嗎,胡大人將來是要封侯,為終身南直隸、兩浙總督的。他現在幫我在朝廷說話,將來朝廷假如要免他的官,拿他進京,我才好幫他的忙呀?說到底,我和他就是魚幫水,水幫魚,名為兩家,實為一家!」
「你這是讓胡大人養寇自重!胡大人不會答應的!」
「話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嘛!」周可成站起身來:「不是我讓胡大人養寇自重,而是朝廷逼得他不得不這麼做,如果朝廷放了倭人使團,給我兒子一頂『日本國王』的帽子。我和胡大人齊心合力把倭寇蕩平了,這樣胡大人可以高高興興的入閣拜相,我也能安安心心的做我的生意,豈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問題是朝廷不干呀?是朝廷逼得胡大人這麼幹的!」
「那胡大人也可以出兵先把你給平了!」項高冷笑道:「就算你船堅炮利,他也可以曉諭州縣,禁止運行糧秣鹽茶到金山衛,那裡現在有兩三萬人,這樣一來幾天你都撐不住!」
「項先生呀項先生,你忘了我剛剛把太倉劉家港佔了嗎?蘇常的稅賦至少有三成都堆在劉家港的官倉裡,光是那裡就有糧食十萬石,布一萬匹,怎麼樣也可以撐好幾個月吧?就算這些都吃光了,還有鎮江的漕糧,南京旁邊各碼頭的倉庫;京師、宣大、遼東可是有上百萬張嘴指著這些漕糧呢,您覺得這麼鬧下去最後是我先撐不住,還會朝廷先撐不住?」
周項二人目光炯炯的對視,誰也不肯退讓一步。項高方才提出的是當時明軍對付倭寇的常見戰術——即通過封鎖倭寇周圍的海口,使其無法獲得所需的糧食、火藥,伺其自敗。但與那些倭寇不同的是,周可成從一開始就搶佔了存儲著大批即將北運的漕糧以及其他物資的太倉劉家港,加上這段時間阻截漕船的收穫,周可成根本不害怕胡宗憲和他玩堅壁清野。
「大人,項先生!」徐渭出頭打起了圓場:「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何必為了一點小事鬧得這麼不愉快呢?來,來,喝茶,喝茶!」
周項二人冷哼了聲,分別喝茶起來。此時場中的氣氛已經徹底涼了,再也無法談論下去,不一會兒項高便起身告辭,徐渭將其送上了船,才回來了,向周可成問道:「大人,您覺得胡宗憲會就範嗎?」
「不知道!」周可成笑了笑:「不過由不得他不就範,既然他當了這個直浙總督,漕運斷絕這個鍋他就甩不掉,只要他滅不掉我,早晚都要就範!」
徐渭點了點頭,胡宗憲的官職全稱為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又加直浙總督,即總督南直隸和浙江省的防務,漕運的南半部分正好在他的防區內。由於運河河道較窄,水也比較淺,所以運行其中漕船普遍的吃水都不深,抗風浪的能力也比較弱。因此漕船在通過長江,即從鎮江到揚州這一段江面時就需要十分小心,通常都是選擇風平浪靜的白日通過。而只要有幾條縱帆船進入大江,那漕運就會受到很大的影響,給胡宗憲很大的政治壓力,迫使其就範。
「既然是這樣,那為何您不乾脆把壓力加大到迫使胡宗憲就範的地步呢?」徐渭不解的問道。
「因為我這麼做的真正目的並不是迫使朝廷放人!」周可成笑道:「或者說,要求釋放使團只是一個借口。」
「借口?」
「沒錯,一個分裂南北的借口!」
「您這是什麼意思?」徐渭被周可成弄得有些糊塗了。
「徐先生,我問你漕運對於大明是不是生死攸關的事情?」
「那是自然,我大明雖建都幽燕,但卻植根於東南,漕運須臾不可離!」
「很好,那我問你,對於東南蘇松兩浙百姓來說,這漕運是不是生死攸關呢?」
徐渭臉色微變,半響之後搖了搖頭:「對於東南蘇松兩浙百姓來說,若是沒有漕運反倒好些!我明白大人您的意思了,你這麼做的目的是想讓東南的百姓士紳們看到,你是和天子、北方的朝廷的敵人,但卻不是東南的敵人!」
「何止不是敵人,我還是東南的友人和保護者!」周可成笑道:「一年東南要北運糧米數百萬石,布匹其他物產不計其數。而我只要不時截斷漕運,這些財富就只能囤積在鎮江等幾個臨江的碼頭倉庫裡,而這些都不過是等著我去採摘的蘋果。只要朝廷一日不放人,我就有理由不斷截斷漕運,吸吮朝廷的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