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舊怨
絲路大亨 by 克裡斯韋伯
2020-1-19 21:02
「這不是楊廷和一個人的事情!」嘉靖搖了搖頭:「因為這件事情,寡人很是不喜這個人,登基之後不久便將其罷歸故里,後來又將其削職為民,他死後也沒有封贈,按說以他的官職,身份這些都是應該有的,但寡人都沒有給他!」
陸炳恨道:「這廝狂悖無禮,若是依照律條,早就將其處死,能讓他回家養老,已經是聖上仁厚了!」
嘉靖露出一絲苦笑:「你這話就差了,當初寡人繼位不久,根基未穩。那楊廷和卻是三朝老臣,兩朝首輔,門生故吏遍於朝野,能將其免職還鄉就已經是極限了,若是像你說的那樣將其處死,恐怕寡人這個位置也要搖晃幾下的。」
陸炳趕忙俯身道:「陛下英睿,非臣下所能及!」
「阿陸,你起來說話吧!」嘉靖笑了笑:「你知道寡人為何和你說這些嗎?」
「這個——,微臣不知!」
「好吧,你是寡人自小的玩伴,又救了寡人的性命,今日寡人就破個例,把有些事情和你說清楚了!」嘉靖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當初楊廷和與寡人,爭的就是『禮法』二字。這禮法二字,他想借這禮法,讓寡人不得認親父為父。而眼下也有不少外臣也整天攛弄著要寡人立裕王為太子,而一旦立為太子,那父子之間就不再是父子了,寡人也就無法以親子為子了。你明白了嗎?」
「微臣明白!」
「很好!」嘉靖露出了一絲笑容:「那高拱做的什麼勾當具體寡人還不知道,表面上看是為了這個位置。但寡人百年之後,這天下還能給何人?說到底,這些人不過想要離間父子之情,以逞一己之私慾罷了,萬萬不可放過了!」
「微臣遵旨!」陸炳高聲道:「陛下請放心,微臣一定會把這件事情的原委查的清清楚楚!」
「好,很好!」嘉靖笑道:「寡人,寡人,這個位置看上去威風,能夠信得過的也就你和麥福幾個了,莫要負了我!」
「是,陛下!」
陸炳出了萬壽宮,便帶上隨扈,準備回北鎮撫司連夜徹查此事。可剛出了宮門,便有人迎上來,笑道:「陸大人,我家主人有事相商,還請借步!」陸炳一看,卻是嚴嵩的家人,顯然嚴嵩方才出了萬壽宮卻沒有走,一直在這兒等著陸炳。若是在平日裡,陸炳肯定是乖乖的跑過去,但方纔在精舍中聽到嘉靖的那番話,他心中已經起了變化,笑道:「請回去稟告嚴相公,方才聖上有差使交待下來,陸某現在要趕回北鎮撫司,得罪之處,還請嚴相公見諒!」說罷,他便帶著一行人往北鎮撫司去了。
「什麼?」嚴嵩眼皮一跳:「陸大人說他有事!」
「正是!」那家人看了看嚴嵩的臉色:「陸大人說他要立刻趕回北鎮撫司,所以就不過來了,還讓小人向您致歉!」
「嗯!」嚴嵩點了點頭,歎道:「月有陰晴圓缺,人間也有寒暑變化,難,難,難呀!」他搖了搖頭:「我們回去吧!」
回到嚴府,嚴嵩招來嚴世蕃,將今天在西苑的所見所聞講述了一遍,問道:「東樓,你覺得聖上在我走後與那陸炳說了些什麼?」
「這個如何猜得到!」嚴東樓笑道:「不過應該與您有關係,否則這廝不會這般前恭而後倨!」
「嗯!」嚴嵩點了點頭:「你想的和我一樣,看來真的是大事不妙了!」
「父親您這不是瞎操心嗎?」嚴世蕃笑了起來:「您身為朝廷首輔,執掌朝政幾二十年,這大明與您無關的事情也不多了吧?」
「既然與我有關,那聖上為何又要讓我退下才和那陸炳說呢?那陸炳為何不願意透露一絲一毫給我呢?」嚴嵩歎了口氣:「你說的不錯,我執掌朝政幾二十年,這二十年裡我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如今天下人欲食你我之肉,寢你我之皮的人又有多少?而你我唯一依仗的只有聖上的信任,如果聖上稍有動搖,你我父子二人立刻就會粉身碎骨!」
「父親,您還是不明白呀!」嚴世蕃笑道:「沒錯,天下恨我父子之人甚多,可為何他們恨我們呢?還不是我倆替聖上做了太多招人恨的事情?咱們這個聖上好奢侈、好女色、好長生、好權欲,可偏偏又討厭辛勞,怕麻煩。所以給他做首輔的只能多做事,多挨罵,多惹恨。換了別人,他能夠那麼舒舒服服的躲在西苑修道求長生,而又天下太平?這一點聖上比任何人都清楚,爹爹,您能在那個位置二十年不是因為他崇信您,而是因為他找不到另外一個人來代替您。您忘記了夏言嗎?聖上也讓他當過首輔,能過得下去嗎?」
聽了兒子這番大逆不道的話,嚴嵩已經是目瞪口呆,半響之後方才搖頭歎道:「東樓,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這可是要抄家滅族的呀!」
「這不是在爹爹您面前嗎?換了別人我又怎麼會說?」嚴世蕃得意洋洋的笑道:「所以我收銀子一點都不心虛,咱們父子替天子辦差,把嚴家的名聲都糟蹋了,又得罪了那麼多人,收點銀子算什麼?聖上拿的比我們多多了,天下可沒幾個人罵他,髒水都潑到咱們頭上來了。」
「罷了!以後這些話決不能在人前說,不,連想都不能多想!」嚴嵩也拿自己這個兒子沒辦法,他已經年過七旬,精力衰退,若沒有這個機智狡黠的兒子,也根本坐不穩這個首輔之位。偏偏他也早就到了沒有退路的地步,若是從這個位置下來,當初結下的那麼多仇人絕不會讓自己安度晚年的,至於那位聖上的刻薄寡恩,是絕對不會為自己多說一句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