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籌劃
絲路大亨 by 克裡斯韋伯
2020-1-19 21:02
「當得起,有什麼當不起的?」嚴嵩站起身來:「世人都說我嚴嵩依靠阿諛奉承,奉迎聖欲而為首輔,還給我起了個綽號,叫什麼青詞宰相。這話倒也不能算全錯,若是只憑我嚴嵩一人,肯定是當不上這首輔,就算當上了,也當不長久。沒有你們幾個的在外面盡心辦差,我嚴嵩早就從這個位置上下來了,要想繼續做下去,汝貞你就必須當得起,明白嗎?」
聽了嚴嵩這番話,胡宗憲雖然也知道對方不無作偽的成分,但身為帝國首輔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已經是極為難得了,他趕忙站起身來道:「學生明白!」
「坐下,坐下說話!」嚴嵩笑道:「來,你說說這次平定湖廣苗亂的心得來!」
「是!」胡宗憲稍一沉吟,便答道:「正如恩師所言,湖廣之苗亂牽涉甚廣,從正統六年算起來,至今已經有百餘年了。歷代督師豈有不識兵法之人?因此學生到了官屬之後,便派人招來當地的父老、俘獲的苗人、老卒,向其瞭解當地的苗情。後來發現欲平苗亂,純用兵是不成的!」
「嗯,汝貞請細說!」
「是,恩師!」胡宗憲沉聲道:「正統六年,朝廷以兵部尚書兵部尚書王驥總督湖廣、四川、雲貴軍務,討伐麓川(傣族先民在雲貴高原西南部、緬甸中北部建立的王國,曾經擊退元朝的入侵,明滅元後,其向明稱臣,但不久後雙方便發生衝突,經過數十年的戰爭,麓川實力大大衰弱,被緬甸後起的東吁王國所滅)。其間十餘年,耗費兵餉數以百萬計,湖廣為之疲敝,當地的苗民因而起事,綿延至今。而今已過近百年,麓川早已平定。若說起事之苗民以為可以自立一國,那不過是笑話。苗人雖非我漢民,但好生惡死與常人無異,只不過當地戰亂連綿,百姓流離,持干戈以求生罷了!」
「說的不錯!」嚴嵩點了點頭:「那你採用何法呢?」
「學生先遣退了外省官兵,只留下本省之兵。」
「哦?這是為何?」
「恩師,苗人亂兵人數雖多,但多為烏合之眾,甲仗火器皆無,所長無非隱藏於深山谷地之中,猝然而起,攻我不備而已。若是平地而戰,五兵不當我一兵。兵多無用,徒然消耗糧餉。不如省下錢糧,以備他用。」
「你說的也有道理!」
「學生又將所俘獲的數百苗人釋放,讓其轉告隱藏在山中之亂賊,朝廷只誅首惡,脅從不問,若是反戈一擊,另有封賞。只需在一月之內下山來,便給予田地種子,給復三年,可享太平。若是身為貴酋之人,朝廷還予以官職封賞。若是一月後還頑冥不化之人,朝廷大軍進山,玉石俱焚,後悔莫及!」
「嗯,此法甚好!」嚴嵩點了點頭,胡宗憲這是古代政府對農民軍鎮壓的慣用手段,上位者也都知道「賊過如梳,兵過如篦」的道理,若是有人造反就派大軍征討,恐怕殺掉的賊子還沒有被官軍逼得起來造反的農民多,結果反而越剿越多。所以比較有良心的官員往往會採用赦免從犯,只誅首惡的辦法,這樣可以削弱起義軍的力量,只用當地的鄉兵征討,這樣也可以減少對當地的破壞(一般鄉兵在本地做事情都比較有底線,不會像客軍那麼肆無忌憚)。
「用此法之後,果然大半苗民都下山來,學生將其安排停當後,選當地之精壯為軍,直搗賊人之巢穴,斬殺頑賊千餘人!為避免大軍退後苗人又起,學生向朝廷請來兩百份監生的憑據,分別賜予苗酋之子弟,將其送到留都教化。」
「好,此法甚妙!」嚴嵩聽到這裡,不由得擊掌稱讚。先前前來征討的朝廷大員也不是沒有取得過勝利,但只要大軍一走,沒幾年就又生出亂子來。而胡宗憲賜予苗人貴酋子弟監生的身份卻是一舉兩得:即把一批人質抓在自己手裡;又在苗人的上層階層裡撒下了親明派的種子,為當地的長治久安打下了很好的基礎。
聽了嚴嵩的誇獎,胡宗憲正想謙虛兩句,卻看到嚴嵩突然站起身來,臉色難看的很,話到了嘴邊又嚥了回去,只看著嚴嵩的臉色隨機應變。過了約莫半響,嚴嵩突然問道:「留都孝陵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
「嗯!」胡宗憲點了點頭,他想要說些什麼,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咳嗽了一聲:「恩師,這件事情——」
嚴嵩舉起右手,制止住胡宗憲的安慰:「汝貞,你回京師時在南京也呆了些時日,應該對於東南之事也有所耳聞,你有什麼看法,說來與我聽?」
「這個——」胡宗憲正想著該如何開口,卻聽到嚴嵩道:「汝貞,得知此事之後,老夫頓時如五雷轟頂,本欲求去以謝天下!但權位一物,可進不可退,若是生離此位,只怕人還未出京輔之地,緹騎便接踵而至。非我貪戀權位,只是以求自保罷了。」
「老師您的為難之處,學生明白!」
「嗯!老夫已經年逾七旬,還有何所求?無非是求一令終而已,是以腆顏居於此位,只求將東南之事平定,便可退居林泉之下,求一清淨。汝貞,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學生明白!」胡宗憲點了點頭:「恩師,您可是希望我去接替那張經平倭?」
「嗯!」嚴嵩點了點頭:「出了這樣的事情,張經肯定是已經完了。須得再找一人接替他,你是人選之一。但我還是希望先聽聽你的看法,朱紈、張經都是以知兵而聞名的名臣,結果下場一個比一個慘,我可不希望你成為第三個!」
「多謝恩師!」胡宗憲來之前就已經猜出了幾分嚴嵩請自己來的用意,做好了準備,他沉吟了一會兒:「以學生所見,張經之死還有點冤枉,朱紈卻是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