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交鋒
絲路大亨 by 克裡斯韋伯
2020-1-19 21:02
他們沒法不注意,天色漸暗,火光卻越來越盛,到最後,彷彿整個北方都在燃燒。他們時不時聞到煙味,然而風向一直沒有變化,火勢始終沒有逼近,當第二天天明,大火已經熄滅,而那天晚上沒有一個人睡好了。
恰近正午時分,船抵達了王家集的廢墟,周圍都是一片焦土,房舍只剩下焦黑殘軀,被燒焦或者遭到屠殺的屍體遍佈各處,上面蓋滿了爭食的烏鴉,彷彿游動的毛毯。人們一靠近這些鳥兒便振翅飛起,嘎嘎怒叫。濃煙依舊從遠處的村落冒出,從這裡看去,村子圍繞著柵欄和壕溝,但事實證明根本不夠。
「還要繼續向前嗎?」船夫低聲問道。
「要!」唐順之的聲音顯得空洞,項高回過頭,發現自己這位老友已經握緊雙拳,肩膀輕輕顫抖。
船隻繼續前行,但船上的人都變得一言不發。彷彿剛剛看到的一切把他們的舌頭變成石頭了。
第三天的下午,船停泊在一個河汊旁,可以看到在河汊的盡頭,有一角房屋,唐順之上了岸,走了不到一百步,就能看到一件木屋,屋子外面對著整齊的木柴,然後又看到河邊木架上晾曬的漁網,還有一個高腳屋,卻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他們穿過片片菜地,陽光照耀下,田里的水稻被稻穗壓彎了腰,但卻無人前來收割、最後一個村落映入眼簾,一間間茅屋散落在道路兩旁,還有一棟青瓦白牆的宗祠,西邊的小丘下有一排瓦房,應該是村裡的糧戶的……但全村空無一人。
「情況不妙!」唐順之皺緊了眉頭:「項公,你和船夫先回船上吧,我要進去瞧瞧!」
「一起回去吧,我們到這裡已經夠了!」項高也感覺到了危險的存在,這裡的村民都去哪裡了,為什麼他們要丟下已有的一切,他們究竟是被什麼嚇跑的。
「連一根倭寇的毛都沒有看到就給嚇回去了?那我唐順之練了二十年的武藝豈不是白練了?那些江湖上的朋友還不笑死?」唐順之將長衫的下擺撩起,紮在腰帶上,撿起一根長竹篙笑道:「項公你放心,有這根竹篙在手,便是十多名倭賊也近不得身!」
項高剛想勸說幾句,突然啪得一聲響,嚇得那船夫轉身就要跑,卻被唐順之伸手抓住,低聲道:「是風吹動窗板了!」
那船夫鬆了口氣,剛想向唐順之拜謝,卻看到唐順之臉色微變,低聲道:「有人過來了,你們兩個先退!」
「有人?」項高一愣,這時一陣微風吹來,他聽見哇啦哇啦的說話聲,臉色立刻變得慘白:「是倭寇!」
「嗯!你們兩個先躲起來!」唐順之看了看左右,敏捷的躲到路旁的一個草堆後,項高與船夫也趕忙躲到了另外一邊。聲音越來越大,從道路的盡頭走過來四個赤足短衫的倭寇,背著糧食口袋,還驅趕著幾隻羊,一群鴨子,看來是出來搜索補給的小股倭寇。
這四個倭寇趕著鴨子和羊,遇到房屋就進去搜索,尋找值錢的東西。唐順之眼見的三人進了屋子,只留下一人在外面看著收穫,深吸了一口氣,從草堆後面竄了出來,手中竹篙一點,便已經刺穿了那倭寇的咽喉,手腕一抖,篙尖便已經從咽喉中拔了出來,鮮血立刻噴出,濺了一地。
唐順之走到屍體旁,撿起長刀,將屍體拖到一邊,然後躲在房屋門旁,撿起兩塊碎土向鴨群丟去。受驚的鴨子呱呱亂叫,四處亂跑。屋裡的倭寇聽見動靜,探出頭來,看到看守的人不見了,還以為是那廝丟下收穫不管,去旁邊的屋子發私財去了,不由得大怒。衝出門來便要與其算賬,卻只覺得後心一痛,卻是被唐順之一刀從背心刺入,撲地便倒。
唐順之殺了兩人,心氣更壯。挺刀而入,當面碰到兩個提著大包小包的倭寇,前面倭寇眼見得唐順之刀帶血,如何不知道來得是對頭,丟下包裹便要與其放對,卻被一刀斜劈,割斷了喉嚨,他伸手摀住喉嚨,鮮血卻從指縫間湧了出來。唐順之一腳將屍體踢開,準備去收拾最後一個,卻不想最後那個雙膝一軟,已經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喊道:「爺爺饒命,爺爺饒命!」說的卻是漢語。
「你是倭人還是大明人氏?」唐順之低聲喝道。
「小人是大明人氏!」跪在地上那廝連連磕頭:「爺爺饒命,爺爺饒命呀!」
「你是大明人氏,為何卻做這般打扮?」
跪地那人見唐順之臉色發青,如何不知道對方殺意更盛,連忙道:「小人是歙州人,被倭賊擄了去,才做這般打扮的。而且小人在倭寇中,也未曾殺過一人呀!」
「認賊作父,尤為可恨!」唐順之怒罵道,舉刀便要將其斬殺,卻被項高從背後扯住了:「唐兄,這廝知曉賊中形勢,對我等有用,先留他一條狗命!」
唐順之冷哼了一聲,找了根繩子將地上倭寇捆的如粽子一般,帶回船上,掉頭返回常州,交給官軍不提。
南京。
房間很暗,但透過窗戶的縫隙,一道道金黃色的陽光照射進來。香二娘慵懶的睜開雙眼,伸出手撥弄了兩下榻旁貓兒的下巴。貓兒叫了一聲,敏捷的跳到地上,踏著花紋繁複、柔軟如同新春草地的波斯地毯,跳上窗台,向外面望去。
行院中人的時鐘與貓兒很相似,每天深夜才入眠,接近中午才起床,然後吃午飯,下午是處理邀月和與親密朋友們說閒話小憩的時間,而到了日落西垂,這裡的人們一天的生活才真正開始,高士、美人、金錢、美酒、佳餚等等整個南中國一切最美好的東西將彙集在這條狹長的街道兩側,釀成一杯歡樂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