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算術
絲路大亨 by 克裡斯韋伯
2020-1-19 21:02
「那可太好了!」小七笑嘻嘻的給徐渭倒了一杯酒:「不瞞徐先生說,咱們蘭芳社裡能寫會算的人實在是太少了,恨不得把一個人都劈成兩半當成兩個人用,您要是能把這塊給管起來,我可就輕鬆多了!」
「這個——」徐渭苦笑了一聲:「不瞞這位小兄弟,我本以為自己還是有點學問的,可方才聽東翁所講的關於數術和記賬的事情,才發現淺陋之極,恐怕還要些時日才學得會!」
「數術?徐先生您能聽懂這些?」小七眼中立刻流露出佩服的光:「許先生您能聽懂這個,一定是天底下有數的聰明人!」
看到小七敬佩的目光,徐渭不禁有幾分臉紅,苦笑道:「其實也不是聽懂,只不過是一知半解罷了,只能硬生生記下來,回去再仔細參詳!」
「一知半解就很厲害了!俺跟師傅這麼多年了,還不是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不瞞您說,這我師傅說這數術是諸項學問裡最要緊的,若是能學會了,便有開天闢地的本事。可惜我腦子笨,只能學會一點皮毛,徐先生這麼聰明,定然是能學會!」
「小子,別給自己偷懶找理由!」周可成冷哼了一聲:「還不快去讓廚房再添兩道菜上來!」待到小七退下,他才對徐渭笑道:「小兒輩不知道天高地厚,說話不知輕重,徐先生見笑了!」
「東翁何必過謙?」徐渭肅容道:「徐某少年時也曾經拜訪過幾位數術名家,在『雞兔同籠』、『韓信點兵』上花過不少精力,但從未聽過說東翁方才說的那些!」
「哦!徐先生還在《孫子算經》上花過功夫?」周可成大吃一驚,看徐渭的目光立刻大不一樣。原來方才徐渭說的『雞兔同籠』、『韓信點兵』都是我國魏晉南北朝著名數學書籍《孫子算經》中的著名問題,這本著作主要是基於算籌這一計算工具,教授使用者如何進行乘除、分數乃至開方方法,在工程計算、天文曆法方面有著非常大的實用意義。徐渭既然在這本書上花過功夫,至少表明這個人在數學方面有一定的基礎,而且對工程技術或者天文學方面有相當的興趣,這對眼前的周可成來說可是個寶貝。
「讓東翁見笑了!不瞞東翁講,徐某幼年早慧,六歲開蒙,九歲便可作文,在鄉里也算是略有薄名。卻不想被這些雜學分了心思,在科途上便蹉跎了,如今已過了而立之年,還只是個生員!」說到這裡,他來的臉上不禁泛出一絲苦澀。
「徐先生應該也聽說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道理吧?」周可成笑道:「能夠金榜題名,青雲直上固然是好事,可讀書人也絕不只有科舉一條路可以走吧?」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少小須勤學,文章可立身。滿朝朱紫貴,儘是讀書人。學問勤中得,螢窗萬卷書。三冬今足用,誰笑腹空虛。自小多才學,平生志氣高。別人懷寶劍,我有筆如刀。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學乃身之寶,儒為席上珍。君看為宰相,必用讀書人。莫道儒冠誤,詩書不負人。達而相天下,窮則善其身。遺子滿贏金,何如教一經。姓名書錦軸,朱紫佐朝廷。古有千文義,須知學後通。聖賢俱間出,以此發蒙童。神童衫子短,袖大惹春風。未去朝天子,先來謁相公。大比因時舉,鄉書以類升。名題仙桂籍,天府快先登。喜中青錢選,才高壓眾英。螢窗新脫跡,雁塔早題名。年少初登第,皇都得意回。禹門三汲浪,平地一聲雷。一舉登科日,雙親未老時。錦衣歸故里,端的是男兒。玉殿傳金榜,君恩賜狀頭。英雄三百輩,隨我步瀛洲。慷慨丈夫志,生當忠孝門……」徐渭背誦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上的笑容卻越發淒慘,周可成坐在一旁,心中也不由得暗自感歎,古代中國讀書人金榜題名固然榮耀,可科途的艱辛也是不足為外人道,根據後人統計,有明一代即便是在鄉試中高中魁首的解元能夠高中進士的也只有一半,也就是說科舉考試絕不是學問好就一定能中的,學問、書法、揣摩考官的心理、運氣等因素都會影響最後的結果。歷史上少年成名、天資過人、名滿天下卻始終考不上的大有人在,周可成身邊這位便是其中之一。
「東翁,你可知道我方才背的是什麼詩?」
「《神童詩》!」周可成雖然不能像徐渭那樣背下來,但開頭兩句還是知道的。
「神童,哎,我徐渭這輩子就是誤在這『神童』二字上面了!」徐渭長歎了一聲,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
「依我看,就算是考上了狀元也未必有詩裡寫的那麼得意!」周可成給徐渭倒了一杯酒,問道:「徐先生,你聽說過子貢、陶朱嗎?」
「自然聽說過!」徐渭莫名奇妙的答道。
「那你知道前朝天子點的第一個狀元是誰嗎?」
「這,這個——」徐渭一下子給問住了,他固然博聞強識,但嘉靖已經在位三十年了,誰會記得上一任皇帝點的第一個狀元,半響之後他只得頹然道:「在下不知,是何人?」
「我哪裡知道!」周可成攤開手:「不要說前朝皇帝點的第一個狀元,我連當今天子剛剛點的那個狀元都不知道是誰。子貢和陶朱公都是兩千年前的事情,你我都記得,可幾十年前的一個狀元就連你一個讀書人都記不得,由此看來,這科舉之途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光鮮吧?」
「話也不能這麼說吧!」徐渭如何不知道周可成這是在安慰自己,可他出身書香門第,自小就將科舉視為人生的唯一途徑,雖然在這方面受了諸多磨難,但還是下意識的為其辯護:「子貢乃是聖人子弟,陶朱公更是有扶越滅吳之功,否則千載之下,我們如何能記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