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高層
絲路大亨 by 克裡斯韋伯
2020-1-19 21:02
京師西苑萬壽宮,謹身精舍。
「皇爺!」麥福在精舍的台階下停下腳步,雖然他是身為內官之首,且深受天子的信任,但最好還是不要在聖上修道精修的時候打擾。
「是麥大伴嗎?」門內傳出嘉靖皇帝的聲音:「是夏言的案子嗎?進來說話吧!」
「奴才遵旨!」麥福小心翼翼進了精舍,只見嘉靖與平常那樣身著一件淡黃色的道袍,盤腿坐在蒲團上,神情輕快。他小心翼翼的跪下磕了個頭道:「三法司已經出結果了!」
「嗯,喻茂堅、屠僑他們怎麼定的罪?」
嘉靖口中的兩人分別為當時的刑部尚書與左都御史,正是審理曾銑、夏言一案的主官,麥福深吸了一口氣,答道:「喻茂堅、屠僑以為曾銑失陷城寨,掩敗不報,剋扣軍餉,依律當斬;夏言勾結外臣,欺瞞君上,依律也當斬,不過此人乃是朝廷重臣臣,依照舊例可減刑,改為流放。」
聽完麥福的稟告,嘉靖並沒有立即回答,麥福跪在地上,也不敢抬頭偷看天子的顏色,只是俯首跪在地上,耐心等待。過了約莫半盞茶功夫,他才聽到嘉靖的聲音:「荒唐,荒唐!」
麥福聽到嘉靖這般說,趕忙磕了兩個頭,不敢說話。幾分鐘後才聽到嘉靖的聲音:「曾銑固然有戰敗之事,但卻罪不至死。他的罪狀在於交結近侍,勾結中外,這才是他依律當斬之罪;至於夏言,他雖然是老臣,但他行事傲慢狂悖,當初他為首輔時,把持言官,言官本為朝廷耳目,專聽其主使。朕不早朝,他亦不入閣。軍國重事,取裁私家。王言要密,視等戲玩。言官不一言,徒欺謗君上,致神鬼怒,雨甚傷禾。寡人免其官職,以為小懲。數年後念舊情起復,然其怙惡不悛,又以國事為兒戲,豈可減免?」
「是,是,奴才立刻傳旨給喻、屠二位大人!」麥福聽到這裡,已經是汗流滿面。原來外廷揣摩嘉靖心意,這曾銑才是主犯,夏言不過是牽連進去的,加之當初此人極受天子信重,後來雖然被貶官回家,幾年後就又重新起復,於是便判了曾銑斬刑,夏言一個流放便是。可聽天子的口氣,倒是夏言才是主犯的樣子,搞出這麼大的烏龍來,當真是天威難測呀!
「嗯!」嘉靖重新恢復了平日裡那副淡淡的神氣,隨口問道:「這幾日朝中還有什麼事情嗎?」
麥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小心答道:「御史陳九德上書,彈劾閩浙巡撫朱紈擅殺!」
「哦!」
麥福看到嘉靖臉上露出好奇的神情,沉聲道:「皇爺,陳九德奏疏裡的內容,奴才還記得幾句。」
「那大伴就背來聽聽!」
「奴才遵旨!」麥福清了清嗓門,便依照記憶背了起來:「今都御史朱紈巡視海防悉心效力,擒斬賊黨甚多,臣不敢謂其無功,然其所斬九十六人未必盡為夷寇,卻以軍法從事,中間枉與不枉,當與不當,今皆不可知。臣不知紈何心而乃殘忍至此也!」背到這裡,麥福稍微停頓了一下,抬起頭看了看嘉靖的臉色,才繼續背誦下去:「臣料紈之意不過謂奉有令旗牌,可以徑行殺戮,然旗牌恐為督陣所設,將以激勵將士,處置臨陣退縮者,非用於即擒之賊,又不過謂奉有敕書,可以便宜從事,恐為隨時防守,相機繳捕,非謂生殺之權得以自由,紈之跋扈至此哉!且平日殘暴乖方,大率如此,凌辱知府,綁縛知縣,用棍棒打人兩腿,至於死命者甚多,兩省士民怨入骨髓!」
「罷了!」嘉靖打斷了麥福的背誦,問道:「彈劾朱紈的還有別人嗎?」
「稟告皇爺,還有給事中葉鏜,御史周亮、通政使趙文華、左都御史屠僑等十餘人。」
「哦,都是閩浙兩地的大臣呀!」嘉靖點了點頭,麥福趕忙低下頭去,不敢說話,他後面提到的屠僑、趙文華在份量上可就遠勝陳九德他們了,這幾人有一個共同點,籍貫都是閩浙兩省的,麥福自然知道嘉靖會發現這一點,不過他知道人主精明之極,也不敢在這件事情上玩弄小花樣。
「麥大伴,你覺得這件事情應當如何處置?」
「皇爺,奴才是個閹人,不敢擅議國事!」
「呵呵!」嘉靖笑了起來:「你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豈有不論國事的道理,寡人讓你說你就說,便是說錯了也無罪!」
「是!」麥福應了一聲:「陳九德的奏疏雖然言辭激烈,但也不過是一面之詞,朱紈行事未必盡如他裡面所寫的。」說到這裡,他抬起頭看了看嘉靖的臉色,方才繼續說道:「只是這麼多官紳彈劾朱紈,兩省士民對其有怨恨之心只怕也是事實!」
「嗯!」嘉靖點了點頭,麥福這回答聽起來貌似公允,但細想卻另有一番意味,他說朱紈行事未必盡如他裡面所寫的,換句話說就是有一部分如陳九德所言,後面那半句更是直言朱紈為兩省士民所恨,聽在嘉靖耳裡更是別有一種意味,半盞茶功夫之後,嘉靖歎道:「你說的不錯,那這樣吧,朱紈便停職待勘,讓兵部給事中與福建巡按御史前去探查事情究竟,然後在作處置!」
「奴才遵旨!」
嘉靖二十八年十二月(1550),南京應天府衙。
剛剛過了一更天,東邊的偏院顯得十分寂靜,只有一個值更的更夫拿著梆子和白紙燈籠,在院牆外行走打著梆子。但與平日裡不同的是,黃昏前外邊的耳房便來了十餘個標兵,他們有的掛著腰刀,有的手持長槍,不時在院外巡邏,個個神情頗為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