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翻臉
絲路大亨 by 克裡斯韋伯
2020-1-19 21:02
「娘的,這廝把我們當三歲孩兒哄呀!」廳中傳來一聲脆響,卻是一個頭領將手中的酒杯摔碎了,其他人也個個怒形於色。
「許老四你這個廢物,連謝丕都沒見到,你就這麼回來了?」李光頭站起身來,指著許梓罵道。旁邊許棟那邊的人聽到他口出穢言,紛紛戟指大罵,兩邊很快就吵得不可開交,若非進這廳之前早就把武器繳了,只怕已經出人命了。
「莫吵了!」許梓上前幾步,制止住眾人的爭吵,然後轉而向李光頭笑道:「我是今天中午進了謝家的,那管家將我領到旁邊廂房,一開始說老爺在休息,讓我先候著。結果到了快到晚飯時分,突然又過來說老爺去了杭州訪客,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我提到番貨欠款的事情,那管家便聞言大怒,直言銀子沒有,識相的就滾回去,不識相的便一張帖子送到朱紈那裡,派兵將我等個個砍了腦袋示眾。李頭領,話都說到這般田地了,你說我還要繼續留下去嗎?」
聽了許梓這番話,廳內眾人個個臉色都不好看,過了約莫半響功夫,李光頭問道:「那謝家好歹也是書香門第,世代為官,竟然公然說出這等話來,要黑我等的銀子?」
許梓冷笑了一聲,側過身子讓出身後的王二來:「李頭領,王二是你的人,當時他也在場,你若是不信,一問便知!」
「頭兒,許頭領說的句句是實,我們從中午等到晚上,就是一壺粗茶沖了七八遍,連塊點心都不給吃,半點面子也不給的!」
李光頭看了看王二,又看了看許梓,滿腹怒氣卻不知往哪兒發洩,半響之後他突然抓起酒壺狠狠的摔在地上,罵道:「狗日的謝家,欺人太甚了!」
李光頭的罵聲就好像一根導火索,引起了廳堂內一陣陣罵聲,許梓沒有參與這場大合奏,而是不動聲色的與兄長交換了一下眼色。
「諸位!」一個聽上去有些彆扭的聲音打斷了罵聲,說話的是一個倭人,與絕大多數倭人一樣,他的身材並不高大,但容貌剛毅冷峻,一雙眸子黑亮猶如瑪瑙,宛若戴上了一副銅面具,一看就能讓人嚇得六神無主:「我松浦興賴不知道什麼謝宰相、謝學士、謝閣老。只知道我松浦興賴受了家督之命,帶了貨物前來,若是不能帶生絲、瓷器或者其他貨物回去,就要以死謝罪!」
松浦興賴的發言起到了一錘定音的效果,作為松浦家的一門眾,他麾下有百餘名身經百戰的精銳,其戰力遠非這些海商手下的烏合之眾可以比擬的。許棟見眾人紛紛點頭,沉聲道:「既然大伙都同意了,那就給謝家一點顏色看看,讓他知道我們的銀子不是好吃的!」
「說的是!」
「正是,這些年我們被謝家可坑苦了!」
眾人議定之後,便紛紛散去,收拾自家的船隊。許梓跟在毛海峰身後,待到無人處上前將其叫住:「毛頭領,怎麼剛才沒有看到令尊?」
毛海峰站起身來笑道:「許四哥有所不知,義父在雙嶼呆的久了,頗為思念平戶,前幾天便乘船回去了!」
「回去了?」
「不錯,許四哥您恰好當時不在島上,所以便錯過了,不好意思!」
許梓臉色微變,毛海峰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這雙嶼島雖然是他們許家兄弟的主場,但若論人船,最多的卻是汪直。可是此人早不走,晚不走,偏偏現在走,還留下一個義子來,其用意實在是難測。他想了想笑道:「和謝家的事情頗為棘手,我原本還想回來後聽聽令尊的建議,卻想不到沒碰上,當真是遺憾呀!」
「呵呵!」毛海峰乾笑了兩聲:「許四哥的心意小弟代義父領了,義父離開時有叮囑過,讓小弟聽諸位大哥的吩咐便是,許四哥請放心!四哥您今天舟車勞頓,一定累了,小弟就先告退了!」說到這裡,毛海峰拱了拱手便轉身離去了,看著緩緩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許梓突然低聲罵道:「汪直這個老狐狸!」
杭州,巡撫府。
項高撩起長袍的前襟,三步並做兩部跨上台階,穿過西院走去。
在通往西院的門廊裡,坐著幾個小吏,他們都是這裡的屬員,當值無事的時候便照例坐在這裡,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嘰嘰喳喳的說些府裡的閒話。此時看到項高過來,趕忙一齊住了口,站起身來向這位巡撫大人的心腹問好請安。而此時的項高正心急如焚,低著頭只管快步走了過去,惹得眾人滿臉的詫異。
項高剛剛進得偏院,就聽到有人叫自己,一看卻是朱紈的貼身僕人:「項老爺,您到哪裡去了,找的小人好苦,老爺正派人四處找您呢!」
「大人找我?」聽到朱紈要找自己,項高有點意外,他點了點頭,便快步向書房走去。當他走進書房的時候,看到朱紈正坐在書桌旁,手裡拿著一封書信,他沒有說話,只是向項高點了點頭,指了指靠窗的椅子,目光卻沒有離開書信。
「子純,京師來的書信?」
「嗯!」朱紈點了點頭,將手裡的書信遞了過來,項高接過書信,注意到紙上沒有落款——這是一封「副啟」,在明代後期士大夫們之間通信的格式,信箋被分為正文和副啟兩部分,正文部分通常只有一些問候寒溫起居的客套話,重要和比較機密的內容都在副啟之中,副啟沒有署名,甚至在重要部分以約定的密語書寫,以免洩露寫信人的身份,此時在項高手中便是這樣的書信,信裡的內容是回復朱紈「練海防,立保甲、禁渡船、除奸民」等幾條請求的,那位神秘的發信人委婉的指出,朱紈提到的這幾天牽涉極多,眾怒難犯,須得等待時機,以持重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