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競爭對手 - 親愛的拍賣師 - 愛情小說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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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競爭對手

親愛的拍賣師 by 牛瑩

2020-1-17 18:56

  傅斯晨沒有開車回家,而是去了辦公室,這些天他在乾市雖然也用手機處理了一些工作郵件,但有些文件,還需要他回來親自過目。公司裡已經沒有人,他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裡,脫下外套,剛打開電腦,就收到一封萬里集團秘書給他發的郵件。他點進去,是關於海外新能源項目的一些進度報告,這份報告是傅斯月提交給老爺子的,沒想到老爺子也讓秘書抄送了一份給他。

  一直以來,即便他已經多次表態,但父親的態度始終沒有改變。

  近幾年老爺子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在遇到需要做出重大決策時,時常會跟兒女討論,這當中當然包括傅斯晨。即便傅斯晨不在萬里集團任職,但用老爺子的話來說,他只要一天姓傅,就要幫萬里集團分憂。傅錦榮之所以把每個重要的郵件都發給傅斯晨一份,就是不想讓他真正地置身事外。傅斯晨不想參與,但看著日漸衰老的父親,又沒辦法做到真的置之不理,只能在每次看完郵件之後,只在老爺子問的時候,才會說出自己的意見和見解。

  今晚傅斯晨趕回來是處理這些天手頭積壓的工作的,本想等有空了再看萬里集團的郵件,但忽然想起跟白小米一起住的陳敏敏也是這個項目的成員,便莫名其妙地點了進去。

  傅斯月的報告自然是沒什麼問題,但讓他有些奇怪的是,上面寫的海外部負責人,是一個叫魏波的陌生名字。

  傅錦榮經商之道是穩紮穩打,萬里集團的一貫作風自然是保守的求穩為主。像這樣的大項目,一般都只會挑公司裡的骨幹主力去擔重任,用自己培養出來的人更放心。就算有空降兵,也會與老員工一起執行。這個項目分給了大姐傅斯月負責,她一向行事嚴謹,這次不知為何,任命一位新人為海外開拓組的統帥,全權負責海外業務部事宜。

  傅斯晨與傅斯月一向感情不淺,雖然有些疑惑,但他相信她這麼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這事他也就不再多想,而是轉頭給傅斯明打了個電話。

  傅斯晨和傅斯月是親姐弟,傅斯月和傅斯明水火不相容,這就注定了傅斯晨和這位半路大哥之間不會有多親密的關係。但在同一屋簷下生活了這麼久,兄弟倆還是有些感情的。

  在傅斯明眼裡,傅斯晨不像傅斯月那般咄咄逼人和難以接近,他有自己的想法並且敢於去做。這點上,讓一直無法做出違抗父親意思的他很欣賞。而在傅斯晨看來,他的這位大哥雖然看起來冷酷少笑又沉默寡言,被人稱為「黑面閻羅」,但他其實是個和順的人。家裡的花園和那隻寵物狗,一直都是他在打理和照顧,兄弟倆因為家裡複雜的關係,沒有表現出像其他兄弟般的親密,但總體來說,也算是說得上話的關係了。

  此時的傅斯明也在公司加班,看到傅斯晨的來電,先是一愣,隨後接起來:「斯晨,有事嗎?」

  「哥,想麻煩你一件事。」傅斯晨頓了頓,把想把李瑞安排進入傅斯明底下的電子部門實習的事情說了一下。傅斯晨之所以想要把李瑞安排進電子部而不是老姐負責的外貿部,完全是考慮到李瑞的父親說他學的是機電工程。傅斯晨是真想要給他一個機會,而不光只是用他來拿到那隻瓶子。

  那頭的傅斯明沉默了一會,他一向不贊成給人走後門,規矩一破,想要再立起來就難了。傅斯晨知道他心中的顧慮,跟他說:「你先讓他在這裡實習,如果實在不合適,兩個月的考核期過後就讓他離開,你看可以嗎?」

  傅斯晨極少開口求他,再說先考核,不合適就不錄用也不算走後門。傅斯明總算答應下來。兄弟倆都是工作狂人,沒有時間閒聊,便又匆匆掛了電話。

  等傅斯晨忙完,已經過了半夜。他伸了個懶腰,靠在椅子點燃一根菸,煙霧繚繞中,看到自己之前隨手畫在記事本上的那張跟白小米對話時隨手畫下來的毛髮雜亂、瞪著兩隻漆黑大眼的兔子畫像。他伸手拿過來,仔細看了幾眼,又拿筆在畫中兔子的臉上點了幾個小黑點,笑了。

  那頭的白小米,腦子昏昏沉沉,本以為這麼累,躺在床上肯定能很快睡著,沒想到翻來覆去除了打噴嚏,還是睜著眼睡不著。

  「完了,看來是今天得意感冒了。」她從床上起來,想吃點感冒藥,忽然手機一閃,一條微信進來了。

  她心中突的一跳,有預感似的馬上拿過來一看,果然是傅斯晨發來的:在幹嘛?

  白小米心臟狂跳,揉了揉剛打完噴嚏的鼻子,飛速回了句:剛打噴嚏了,想吃點感冒藥。

  傅斯晨那頭沉默了幾秒,在螢幕上飛快地打了一行字:你打噴嚏不是感冒了,是因為我在想你。

  他盯著這兩行字看了好一會,最後還是把它們刪掉了,改成了:早點休息。

  白小米笑容滿面地回了句:你也一樣,晚安。

  第二天白小米剛到公司,蘇夢就把她拉到了一旁,問她說:「你這幾天是不是跟著傅老師一起出差了?我那天看到你上他的車了。」蘇夢說得一臉怨氣。

  既然蘇夢都看到了,她要是隱瞞,倒顯得這事有蹊蹺了,反正這事大家遲早都會知道,白小米乾脆大方承認:「對,傅老師讓我跟他一起出差。」

  蘇夢深吸了幾口氣,氣得噘著嘴巴走了。白小米打開電腦,開始看海瑞拍賣會的資料。回來的路上傅斯晨已經跟她交代過了,讓她好好了解一下這次的拍賣內容,拍賣會後,還要寫一份詳細的報告交給他。

  拍賣日期臨近,傅斯晨又開啟了工作狂模式。最後一次考核就在海瑞拍賣會之後,此時的白小米也跟打了雞血一樣,小宇宙已經熊熊燃燒。這種有了目標就拚命去實現的振奮激情,讓她週末在家裡除了吃飯睡覺,連上廁所都拿著專業書籍在看。無數次焦急等在門口的陳敏敏看著這位在廁所裡心思全在書中的白小米,心想老妹不是說白小米是學渣嗎,可自己跟白小米住了這些日子,感覺不太像啊,特別是近期頭懸樑錐刺股的架勢,這比學霸還學霸啊。

  那一頭,錦城無限集團的經理辦公室裡,吳奕杉拿著手機左瞧右看,一連等這麼多天,別說電話,白小米連個短消息都沒來。

  自從把自己的號碼輸入到白小米的手機後,吳奕杉就堅信她會來電,他很自然地認為,那天自己在古德員工面前拉白小米上車,她肯定在她的那群同事口中知道了他的身份。

  然而事實上,自從白小米跟傅斯晨出差回來後,每天在只有三件事:抬頭幹活和低頭看書,以及,晚上躲在被窩裡等傅斯晨給她發消息。

  吳奕杉自然是沒想到她這麼沉得住氣,手中秘書遞給他的工作安排一欄上著明天參加古德海瑞爛尾樓拍賣這一項,吳奕杉扯了扯嘴角:「你不來,我就去。」

  經常去拍賣會的人都知道,房地產拍賣會跟藝術品拍賣會是不同的。一場藝術品拍賣會可能會有幾百上千件物品,而一場房地產拍賣會就幾件,所以少的東西每一件相對來說介紹得比較詳細具體,拉的時間也相對較長。而來參加藝術品拍賣會的人,有可能是收藏家、商人、受委託的買手或是邊緣人。所謂的邊緣人,就是介於圈內和圈外的人,有可能這次感興趣來拍下了一兩件藏品,但結束後就再也不會參加這類的拍賣會,也有可能從第一次就上癮,從此再也難以自拔。

  相對於藝術品人群的多樣性,房地產的客戶就少得多。進場的人要繳納百萬以上的保證金,光是這個保證金,就已經把很多人拒之門外了。

  海瑞爛尾樓拍賣會當天,因為來的人都目標明確,人群也相對小眾,偌大的會場稍顯冷清。

  白小米和蘇夢都被安排進了會場,現場觀摩傅斯晨拍賣。兩人帶著東西急匆匆找了個位置坐下。白小米剛要打開筆記本,就聽旁邊響起一個悅耳的男音:「女俠,我們又見面了。」

  白小米抬頭一看,吳奕杉正大刺刺地坐到她旁邊的位置上,對著她笑。

  今日的他穿著一套灰色西裝,精英派十足,高瘦的身材像極韓劇裡的長腿歐巴。整個人比吃自助餐時的運動裝打扮,顯得更要白皙俊秀。

  蘇夢不禁往這邊多看了兩眼,認出跟白小米說話的人就是那位搭她回去的男人。那天劉經理說他是無限集團總裁的兒子,那晚雨夜,她也只是隱約看到他的大概輪廓,今天細細看來,還真是年輕帥氣得逼人眼。

  「吳奕杉?」白小米在這裡看到他頗為意外,看了看他左右,他說他是司機,可旁邊並沒看到跟他在一起的老闆啊。

  「你來這裡是?」

  吳奕杉勾勾嘴角:「找你。」

  白小米一臉疑惑:「有事?」

  吳奕杉湊到她耳邊,說:「為什麼沒給我打電話?」

  白小米往後一挪,怪異的看他一眼:「你找我就為這事?」

  「對。」

  「又沒有什麼事,我幹嘛要給你打電話?」

  吳奕杉被問得一時語塞,有些尷尬地看了眼正朝這邊看熱鬧的蘇夢,他能感覺到她看他時的驚艷,不止她,現場的很多女性,餘光都一直在他身上打轉。唯獨眼前這位白小米,臉上除了意外和莫名其妙,不見任何見到英俊男人的應有的表情。

  白小米的反應多少讓吳奕杉有些小惱,今天因為來這裡,他還特地打扮了一番,可沒想到自己一向所向披靡的魅力,竟然會在她這折戟。

  這種感覺相當微妙,猶如一向受到熱捧的人忽然遭遇了冷眼,不甘和不服,讓吳奕杉決定單刀直入:「你從來沒表示出一點喜歡我的意思,老實說,你是不是暗戀我?」

  白小米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想起他是個怪人,便眼神同情看了他一眼。吳奕杉剛要說話,白小米迅速伸出食指放在唇邊,又指了指台上,示意他別再出聲。

  吳奕杉看看她又看看傅斯晨,乖乖安靜下來。

  傅斯晨環視了會場一圈,緩緩開口:「女士們先生們,上午好,歡迎參加古德拍賣公司今天舉行的拍賣會,我是傅斯晨,國家註冊拍賣師,拍賣號60000,今天的拍賣由我來主持,很高興為大家服務,希望在座的每一位都能高興而來,滿意而歸。」

  傅斯晨的聲音是標準的男低音,略微沙啞的音色加上字正腔圓的聲音緩緩傳來,聲聲入耳,讓原本還有些嘈雜的會場頓時安靜下來。

  白小米不是拍賣專業的學生,又錯過之前「神秘女郎」的幾場拍賣會,這次好不容易能在現場看傅斯晨主拍,心情激動,恨不得把他的一舉一動都記錄下來,完全忘了旁邊的吳奕杉。

  今天拍賣的重點是海瑞爛尾樓,場上的賣家基本都是奔著它來的。傅斯晨剛報完拍品名,底下的賣家便開始躍躍欲試。海瑞地處黃金地段,價位上億,大數額的買賣本來就帶著緊張壓抑感,如果稍有不慎,便會使成交價偏離。傅斯晨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他環視會場,今天的競買人少且坐得不集中,他猶豫兩秒,便從台上走了下來。

  白小米先是嚇了一跳,隨後才明白他走下拍賣台是為了調節會場氣氛,讓賣家心情處於最佳狀態的一種方式,讓拍賣能以最快的速度達到高潮狀態。

  傅斯晨不愧是經驗豐富的拍賣師,三言兩語,就用動作和語言把競買人的情緒充分調動起來,為下一步拍品能拍出合理價位打出關鍵一步。

  海瑞整體拍賣價為十億,每位賣家的競買保證金為八千萬。來這裡的競買人都是實力選手,強者相逢勇者勝,每個人都對這個樓盤志在必得。

  「起拍價為十億元,每次遞增為一千萬。」傅斯晨剛說完,場下鴉雀無聲,三秒後,第一位競買人舉牌。

  緊接著底二位,第三位,第四位……

  「5號十億五千萬有了。」

  「98號十億六千萬。」

  一位買家舉牌高喊十億八千萬,傅斯晨笑笑:「今天40號的底氣很足啊!」

  場上的人都笑起來,摩拳擦掌的緊張氛圍多了份輕鬆。

  「十億九千萬,89號買家。」傅斯晨手掌一伸:「在場的同志們都在為你鼓掌了!」

  「十一億!」傅斯晨面帶笑容地看向舉牌的黑西裝男人,「這裡出了一匹黑馬!」

  大家又笑起來,競買人頻頻亮牌,傅斯晨徘徊在競買人當中,一隻手拿著話筒,一隻手不停地變換著,伸向不同的舉牌方向,準確無誤地報著競買人刷新的價位。

  傅斯晨用敏銳的觀察力和反應力,邊調節場上氣氛,邊把握拍賣節奏。到了中段,他有意識地逐漸加快速度,以一種要壓倒一切的鏗鏘有力的聲調和氣勢繼續報價,使一串串枯燥無味的數字組成一曲和諧雄壯的音符。這種保持會場氣氛的能力,沒有在聲音高低和出口速度上下過硬功夫的人,是絕對做不到的。

  在翻個手就是一千萬上下的價格變動中,整個會場迅速熱烈起來。只幾分鐘的時間,價格就衝破十一億大關。

  好的拍賣師有閱讀全場的能力,一眼能辨識真正的買家,識得一些知名大買家習慣性的肢體語言,同時能做到照顧全場。如果說買家和收藏者的眼力決定了他在收藏領域的財富身份,那拍賣師的眼力無疑也會影響到他在這一行的地位,整個拍賣會,其實就是一場眼力的角逐。

  傅斯晨不停地在競買人中穿梭,用聲音和動作時刻把控會場的節奏。他的身上似乎有種讓人離不開眼的魅力。無論台下的人坐擁多龐大的財富,在拍賣場的這一刻,也要遵從他的準則。會場上從傅斯晨嘴裡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能讓拍品的身價再上一個普通人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層次。這種一擲千金的風雲變幻,讓白小米看得驚心動魄緊張刺激,這一刻,她才深切體會到一場真正的拍賣會的精彩之處。

  如果說一開始白小米只是為了那張畢業證,為了讓顧華高看她一眼,才決定在古德放手一搏。那從今天起,從看了傅斯晨的這場拍賣會後,她對拍賣師這個職業的認識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這一刻開始,她是真正地、發自內心地想要站在拍賣台上,像傅斯晨一樣,用自己的能力和魅力,去見證每一件拍品的價值。

  白小米的目光一直緊緊追隨著傅斯晨,正看得入神之時,忽看傅斯晨把手指向她的方向。白小米心裡一緊,下意識地一側頭,看到旁邊的吳奕杉正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一手懶洋洋地舉著牌。

  「18號,十一億五千萬。」傅斯晨讀出這個數字時,眼角餘光掃過吳奕杉旁邊的白小米。

  白小米被這數字一驚,反應過來,正對上吳奕杉似笑非笑的眼。

  吳奕杉的價位很快被別的賣家蓋過,他也不著急,把頭探過去,小聲問白小米:「你覺得這棟樓值多少錢?」

  白小米疑惑地看著他熟練的舉牌動作,又想到這場拍賣會的入場保證金,隱隱覺得眼前的人應該不是像他說的那樣只是一名司機。

  「你既然舉牌了,心裡肯定比我有數。」白小米有些惱他的故意隱瞞。

  吳奕杉看她臉色變幻,聳聳肩逗她:「我是瞎舉的。」

  白小米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想到他吃飯時狼吞虎咽的樣子,又推翻剛才腦中的想法,壓低聲音說:「瞎舉?萬一沒人加價了怎麼辦?你當這是在玩呢?」

  吳奕杉笑得狡黠:「我是知道它應該不止這個價,才在中間舉牌玩玩的。再說了,如果真沒人加價,那我頂多拍下不付款唄。」

  「拍下不付款?你這不是搗亂嗎?」白小米有些生氣,現在正是考核前期,是決定最終能否留下的關鍵時刻,吳奕杉在這個時刻搗亂,而且還是搗傅斯晨的亂。那天聚會結束,大家都看到她上了吳奕杉的車,如果吳奕杉搗亂,傅斯晨會不會一怒之下……白小米打了個激靈。

  吳奕杉像是故意試探她的底線,又把牌舉起來。

  傅斯晨再一次轉過頭來看他們:「18號,十一億九千萬。」

  白小米氣得瞪著吳奕杉,低聲警告他說:「你幹什麼?不買就別亂抬價,拍賣會是嚴肅場合,你如果拍了不付款,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前幾次見面,白小米都是出乎他意料的鎮定自若,這是吳奕杉第一次看到她這麼緊張狼狽的表情。看她因為生氣而臉色微紅的樣子,他嘴角一揚,說:「這樣,如果你答應以後經常跟我吃飯,我就不搗亂。」

  白小米無語:「我哪有空經常跟你吃飯?」

  「那你總要吃飯吧。」

  「為什麼非得跟我一起吃飯?」

  「跟你在一起才吃得下飯。」

  「別鬧行嗎?」

  「我認真著呢。」

  「我沒空。」

  「那我等到你有空為止。」

  「……」

  在旁邊的蘇夢眼裡,兩人的對話就像鬥嘴秀恩愛。剛開始看白小米以為就是個路人甲,如今看來,她還真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啊。

  拍賣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白小米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學習的機會,她不再理會一旁無聊找事干擾她的吳奕杉,眼睛專注地看著傅斯晨的一舉一動,盯著場上的局勢變化和拍賣進程。

  傅斯晨已經把價格喊到了十二億三千萬,價格已經遠遠高出預期。場上的人都是生意人,利潤越來越小,很多競拍人紛紛放棄。場上偶爾的一兩下舉牌,顯示拍品的價位已幾乎抬升到峰頂,但即使是現在落槌,也已經刷新了錦城的爛尾樓之最。

  開拍之前,白小米抽空查了一下關於海瑞的情況。它是市新區中心地帶的清水房,原來的開發商準備用作酒店,但因為材料供應商的資金供貨出了問題,內部資金鍊斷裂,原開發商就跑路了。這個樓盤的成本價加上近年來的土地價位上漲,估價應該是十億到十一億之間,但現在價位到了十二億多。白小米對傅斯晨的現場把控和處理,以及他對競買人心理上的研究,都佩服得五體投地。也就只有他,才能讓爛尾樓出現這樣的價位奇蹟。

  吳奕杉看了眼聚精會神盯著不遠處的傅斯晨的白小米,又把牌舉了起來,而此時的這一舉,就讓他成了場上唯一的兩位舉牌人之一。隔著兩公尺的距離,傅斯晨第三次看過來,場上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這裡。

  在眾目睽睽下,本就醒目的吳奕杉再一次湊近白小米,盯著一臉緊張的白小米:「到底……答不答應?」

  白小米又氣又惱,看到傅斯晨暗沉的目光,嚇得魂都快掉了,傅斯晨面無表情地掃了兩人一眼,迅速轉頭,引開買家的注意力:「今天來了許多買家,到現在還沒舉牌的,你們不會都是為了來看我的吧?」

  笑聲中果然又出現了新的舉牌人,吳奕杉的價位很快又被別人抬了上去,吳奕杉又毫不猶豫地再次舉牌,然後似笑非笑地盯著白小米。

  大家又轉過頭看向這位容貌出眾的舉牌人,和他身邊那個紅著臉、一言不發的小個子女孩。這次傅斯晨看過來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自己都沒發覺的惱意。

  一時間,臉上一片酡紅的白小米成了場上的焦點,她根本不想引起注意,只想要低調且順利地通過考核。然而傅斯晨剛才看她的眼神,分明已經帶了些冷冽的意思。白小米絕望地瞪了吳奕杉一眼,讓他別再亂來,然而這動作和表情在旁人眼裡,卻有了些曖昧的意思。

  吳奕杉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目光,只顧盯著白小米小巧的側臉,白小米臉上雖然擺出一副「我跟他不熟」的冷漠表情,但心裡清楚,這下她是徹底跳進黃河洗不清了。如果這個姓吳的精神病真要是拍中不付款,以她坐過他的車以及他們剛才說話舉牌的情形,怕是她好不容易跟傅斯晨出生入死爭取來的機會,就這樣玩完了。

  此刻的白小米懊惱萬分,天賜的機會好不容易抓到了手,就這樣葬送在這個精神病手中。唉,大意了,她本應該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馬上換位子的,真是吃虧也不能補腦。

  場上價位又被往上抬了幾個階梯,吳奕杉不負眾望地又舉起了牌,價格已經抬到了十三億五千萬。

  傅斯晨看向會場,臉上並沒有因為這個創出新高的價位而喜形於色,依舊是一副處事不驚的大家風範。眼睛再次看向吳奕杉,嘴裡準確地報價:「十三億五千萬有了,現在是十三億五千萬,18號出價十三億五千萬,請問還有加價的嗎?」

  在最後收官的緊要關頭,傅斯晨雖然在語速上加快了,但加入了很多重複性的話語,這是特地延長時間,為的是給客戶多一點衡量、計算和思考時間。如果客戶不再跟價,這看似會讓拍品少了一層價格,賣家和拍賣公司都少了一點利潤,其實這是在給公司避免風險,價位越高,金額越大,現場氛圍越激烈,客戶就越容易意氣用事。而這樣的風險是,真正想買的競買者有可能因為高價望而生畏沒拍到,而拍到的競買者也會因為頭腦發熱拍下的高價,等清醒後反悔不支付款項。而這樣的結果,是三方都不願意看到的。

  跟吳奕杉叫板的也是位拍賣場的常客,傅斯晨這樣的提點多少起了作用,當傅斯晨再次用詢問的語氣問他:「18號出價到十三億五千萬,請問您還加價嗎?」

  對方果然猶豫了一下,或許是覺得這個價位已經到達市場價,也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在大家看熱鬧的目光中,果真沒再把牌子舉起來。

  傅斯晨慢慢地向身後的拍賣台退去,為落槌做準備。等他站到拍賣台上,掃了一眼全場:「十三億五千萬第一次,十三億五千萬第二次,十三億五千萬第三次。」傅斯晨雙手一攤,手上的槌子輕輕落下:「成交!恭喜18號!」

  台下的人紛紛看向吳奕杉,吳奕杉扯了扯嘴角,又湊過來問白小米:「你說我到底付不付款呢?」

  白小米不答,站起來要離開,被吳奕杉一把拉住,然後邊接過工作人員拿過來讓他簽字的票據邊拉著白小米,說:「你答應跟我吃頓飯,我就簽字。」

  旁邊的同事疑惑又驚訝地看著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實習生。白小米百口莫辯,為了讓這個精神病儘快停止,她只能面露殺氣地重重點頭,心想大不了事後爽約。

  吳奕杉像是看穿她的想法,對著工作人員開玩笑:「後期款付不付得上,就看你們這位新員工講不講誠信了。」

  白小米漲紅了臉,甩開他的手:「你付不付款,與我無關。」

  吳奕杉朝急著要走的白小米,一臉志在必得地喊:「我來接你!」

  傅斯晨整理好手頭的東西,一抬頭正好看到吳奕杉正拉著白小米說話,白小米甩掉他的手他也不惱,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

  像吳奕杉這樣的紈絝子弟,傅斯早晨已見怪不怪。他奇怪的是,吳奕杉怎麼忽然換了口味。他拿著東西轉身離開時,正好聽到吳奕杉親密地朝白小米喊:「我來接你。」他沉著臉,徑直走了出去。

  看傅斯晨離開,白小米飛速地追出去,她想跟傅斯晨解釋一下,她跟吳奕杉沒什麼關係,他付不付尾款,真的與她無關,千萬別因此而影響到她的考核,以及……對她的態度。

  吳奕杉的目光一路跟著白小米直至她出了會場,他今天的行為舉止,讓大家對白小米的身份紛紛猜測。跟吳奕杉照過幾次面的禿頭劉經理打著哈哈過來祝賀吳奕杉,順道好奇打聽他跟白小米的關係。

  吳奕杉頭不抬眼地邊簽字邊說:「我女朋友。」

  禿頭劉一驚,心想這個大少爺是不是有集郵愛好啊,不然怎會連白小米那樣的也看得上?無限集團是古德的實力客戶,如果白小米真要成了他女朋友,他之前讓她去堵門去派發傳單的事,會不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禿頭劉心裡糾結,嘴上又疑惑地問了一遍:「白小米她……真是你女朋友?」

  吳奕杉瞥他一眼:「我說是就是。」

  白小米一路追著傅斯晨的腳步到了辦公室,動作忽然慢了下來。心想不對啊,她為什麼要解釋?他簽的字,就算他不付尾款,這事也賴不到她頭上啊,她要是為這事去和傅斯晨解釋,不是傻嗎?

  傅斯早晨發現白小米跟在後面,他想看看她到底什麼時候叫住自己,沒想到她卻腳步遲疑,像是要撤退。他只能轉過頭來,淡淡看了她一眼:「有什麼事嗎?」

  白小米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忽然回頭。她咽了咽口水,看著傅斯晨面無表情的臉,忽略他冷淡的語氣,發自內心地跟他說:「傅老師,您剛才的拍賣會太精彩了,那個……我會按時交上這次拍賣會的心得報告的,我……我先去幹活了。」

  傅斯晨看著轉身走開的白小米,一挑眉,她竟然沒解釋一下她剛才跟吳奕杉的行為。

  進了辦公室,傅斯晨一連喝了兩杯水才靜下來。他其實早就發現自己對白小米的感情,他本著跟命運抗爭的初心,一直忽視自己的感覺,每每見她,都極力地冷淡面對,然而喜歡的心,再怎麼藏,也是藏不住的。跳出一個吳奕杉,便讓他不得不開始考慮,到底要什麼時候跟她挑明。他是個理性的人,不想因為私人感情影響工作,考核在即,他本想等考核結束之後跟白小米說,沒想到,吳奕杉的攻勢比他想像得更猛烈。

  他們的關係,究竟到什麼程度了?

  剛回到辦公室,白小米就看到李娘娘從倉庫扛出了自己之前打破過的那隻長頸黃色琉璃瓶。

  她趕緊快走兩步過去問:「這個之前不是說原買家拿走了嗎?」

  李娘娘笑眯眯地看她一眼:「我說小米啊,你就不要再開玩笑了,這可是你家吳公子說要讓我們先仔細修復好了再過來取的,我就說嘛,你剛來就敢打破東西,而買家還願意原價買下瑕疵瓶,搞半天原來是自己人,難怪啊。」

  「吳公子?自己人?」

  李娘娘想要拍拍她的肩膀,意識到這麼做不合適,趕忙又把手收回來,訕訕笑說:「小米啊,你跟無限集團的太子爺這麼熟,以後有什麼事還請多多照顧啊。」

  吳奕杉?無限集團太子爺?

  難怪他能這麼隨意地舉牌。白小米知道無限集團,卻沒想到吳奕杉就是無限集團的太子爺,她對他故意隱瞞的行為有些反感,他有沒有錢跟她一毛錢關係沒有。惱歸惱,但他終歸是幫了她一個大忙,這麼想來,剛才在他在會場上的胡鬧,她也就沒這麼生氣了。

  平靜下來的白小米打開電腦,開始寫剛才那場拍賣會的心得報告。從小到大,如果說她一直沒能找到自己人生的奮鬥目標,那現在,她終於有了想要為之奮鬥的事。今天傅斯晨在台上帶給她的震撼,讓她越寫越激動,完全忘了時間。等發現辦公室沒人時,早已過了下班時間。她摸了摸飢腸轆轆的肚子,決定先出去隨便吃點東西再回來繼續寫完這篇激情四射的報告。

  外面寒風蕭蕭,白小米緊了緊衣領。剛走出公司門口,就看到傅斯晨的車子從右邊的停車場開出來,車子開得很慢,她眼尖地看到了副駕駛位上坐著楚楚動人的蘇夢。兩人不知在說著什麼,蘇夢一臉笑意盈盈。傅斯晨抬頭也看到了門口的白小米,他似乎沒什麼表情,轉過頭繼續開車。白小米站在原地,腦中又想起那天在廁所偷聽到人事部同事的對話,心中咯噔一聲,心情莫名沮喪,完全沒了剛才寫報告的那股雞血勁。她越想越洩氣,又冷又餓又沒了鬥志,她咬咬牙:「不行,不到最後一刻,絕對不能放棄!」

  先吃飽肚子,有了力氣才能幹活和抵擋打擊。她這麼想著,再次緊了緊領子,朝著公司附近那家門庭若市的火鍋店奔去。一路上想著那些麻辣鮮香的牛肚鵝腸和牛肉,心裡的沮喪果然少了很多,嘴裡的口水也差點流了下來。

  不遠處,一輛布加迪威龍正不遠不慢地跟著她,車上的吳奕杉看她走路的方向,大概判斷了她的晚餐去處。

  「火鍋?」他在車裡看著裝潢不錯的店門點點頭,涮鍋這東西他有日子沒吃了,今天倒是可以嚐嚐。

  大店門口人潮攢動,吳奕杉想等著白小米進去後他就跟著進去,給她一個驚喜。沒想到白小米只是在火鍋店門口路過,然後拐了個彎,朝著旁邊小巷子裡一個路邊的麻辣燙小攤走去。

  聞著店裡飄出來的香味,白小米饞得直咽口水,店大價貴,她掂了掂口袋裡那幾個錢,這錢還要捱到發工資的日子,她只能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不停安慰自己說:雖然吃不起火鍋,但可以吃它的同門兄弟麻辣燙嘛,反正都是同宗的兄弟姐妹,只是長得美醜不同而已。

  白小米在街邊的寒風中,買了份街邊流動攤點的麻辣燙,然後坐在幾塊布搭起來簡陋的板凳上,吃那盤用塑膠袋裝起來的一堆青菜豆腐。

  吳奕杉坐在車裡,看著附近的環境和那些毫無食慾的食材,皺著眉頭猶豫,正好口袋的電話響了,他看了眼號碼,臉色一沉,調轉車頭走了。

  肚子裡面有了食,身體也就有了力氣,吃飽喝足後又充滿鬥志的白小米,提著一盒給自己打氣加油的7-11打折區的奶油布丁走回公司。她剛在位置上坐下來,抬眼就看到蘇夢座位上放著她在「神秘女郎」的第一場拍賣會開始時,跟同事們在門口的合影。當蘇夢笑容燦爛地跟同事們合影,跟同事們一起經歷古德這些重要的拍賣會的時候,她白小米還在路邊喝冷風發傳單。

  白小米莫名地嘆了口氣,雖然傅斯晨答應過她,只要她通過公司考核,就一定收她為徒,但今天看到他車上的蘇夢,她又忽然不確信了。她打開電腦,漫不經心地敲了幾個字,眼角瞥見桌面上有個剛才吃麻辣燙找回來的一毛錢的,她拿著硬幣,在辦公桌前心煩意亂地拋了一下,心中想著正面是好反面是壞,用手接住一看,壞事!她不服,又拋了一次,好事,心中疑惑,又拋……

  就這樣來來回回拋了十幾次,最後硬幣也煩了,一個打滾,自己掉進桌子縫裡。白小米氣得在縫裡扒拉了半天,也沒看清硬幣在烏漆墨黑的桌底下到底是正面還是反面。

  「不管了不管了!」白小米把弓著的腰挺直,管它正面反面,老娘先盡力了再說。無論如何,這份工作都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想要認真去做的事。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她都先盡力。就算不成功,至少以後回想起來,自己問心無愧。

  傅斯晨把車子開出去的時候,看到白小米站在門口,他想停車問她要不要順便捎她一程。但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要坐車的意思。他想起今天吳奕杉在拍賣會結束時說的那句「我來接你」的話,臉色一冷,把車開了出去。

  看著後視鏡裡越來越小的白小米,他莫名煩躁,旁邊的蘇夢在說著什麼他完全沒有聽到。下班的時候她主動過來跟他說話,想坐他的便車到附近的地鐵口,他看外面冷天風大,便搭了她一程。

  車上,蘇夢有些緊張,儘量坐得收腹挺胸,努力保持甜美的笑容。

  「傅老師,我最近在想一個問題,您見多識廣,想跟您請教一下。」蘇夢偷偷看了眼沉默開車的傅斯晨,鼓起勇氣說道。

  「你說。」

  「現在線上業務這麼成熟,各種網路上交易平台都很火熱。工作的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想,我們古德能不能轉型,把發展的重點放到新型的線上拍賣交易上,讓客戶足不出戶也能參與到我們的拍賣當中,這樣就可以增加銷售管道,也能減少倉庫壓力,您怎麼看?」

  蘇夢一口氣說完,小心地看了傅斯晨一眼,自從知道白小米跟傅斯晨一起去出差後,她就暗暗著急。這個白小米,第一眼讓人覺得其貌不揚,沒想到卻一次次地讓她吃驚和措手不及,如今她不得不想辦法多表現一些,讓傅斯晨看到她更多的能力和想法。

  傅斯晨把心思從白小米的身上收回來,耐心地聽她講完,點點頭說:「作為實習生,你能對這方面有所關注,這很不錯。公司現在的業務越來越多,收到的拍品跨度也較大,高端低端參差不齊,其實是可以考慮傳統拍賣和新型線上拍賣並行的。其實之前公司也有往這方面發展的趨勢。從長遠來看,一些低端的、價格不高也不存在仿冒風險的產品,是可以用線上代替線下的,因為這可以減少拍賣成本,省去拍賣場地和圖冊費用。這為一些在傳統拍賣中不占優勢利潤不高的東西的確提供了很好的銷售管道。

  「但對於一些重要的、高端的藝術品來說,因為存在鑑定和價格兩個重要原因,看不到實物的線上顯然無法讓人信服,而這樣微薄的信任,也支撐不起巨額的產品價格,所以這一類的高端產品,還是得依靠傳統拍賣。你說的線上拍賣可以有,但不會是我們的重點,重點依舊是我們傳統形式的現場拍賣。」

  傅斯晨的這番話讓蘇夢聽得頻頻點頭,地鐵口離公司不算遠,傅斯晨話說完車也到了目的地。下車之前,蘇夢再次鼓起勇氣,紅著臉跟傅斯晨說:「傅老師您見多識廣,我真希望能跟著您一起學習,成為像您一樣優秀的拍賣師。」

  傅斯晨笑笑:「公司裡很多同事的經驗都很豐富,你只要有心學,跟誰都能學到東西。」

  蘇夢一怔,隨即強撐笑臉:「我知道了,謝謝傅老師,我會好好學的。」

  下了車,傅斯晨的車子從她身邊擦身而過,融入夜色中的車流裡消失不見。蘇夢站在原地,胸口像是被一團棉花堵住,難受得幾乎要哭出來。

  傅斯晨剛到家,陳柏年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神神秘秘地讓他下班後去一家新開的夜總會,特地叮囑他穿得「貼近人民」一些。

  傅斯晨剛到,就看到陳柏年在門口等他。

  兩人一起走進包廂,裡面煙霧繚繞烏煙瘴氣,一圈人圍著麻將桌在打麻將。只要稍稍一看,便知道其中三個明顯在故意送錢。

  陳柏年靠在傅斯晨耳邊說:「今晚的局是二手車市場的廖老大做東。別看那姓廖的長得跟個倭瓜一樣,全錦城的二手車買賣都歸他管。那個坐他對面的矮胖板寸,就是之前把你那台車送到二手市場的配件老闆,之前一直失蹤找不到人,現在總算現身了。」

  傅斯晨眯起眼睛,才能在霧氣濃重的包廂裡看清人影,對方此時又打完一局,倭瓜抬頭看到陳柏年,跟他招招手:「小陳,過來玩一局。」

  倭瓜對面的胖板寸識相地站起來:」坐我這吧。「

  陳柏年朝傅斯晨遞了個眼神,然後笑著朝麻將桌走去。

  胖板寸站起來擦了把汗,朝旁邊的沙發上一坐,傅斯晨拿起身邊的幾罐啤酒,朝胖板寸走去。

  胖板寸抬頭看了眼遞酒給他的陌生男人,接過來問:「兄弟你是?」

  傅斯晨順勢坐下來:「也是來求廖老大辦點事的。」

  胖板寸恍然大悟,一臉同道中人的樣子,拉開易開罐:「兄弟在哪發財?」

  「能發什麼財,就在城北倒騰些爛車,混個溫飽。」

  胖板寸喝看一大口,湊過來:「你在城北倒騰?」

  傅斯晨點點頭:「城北現在管得嚴,不好弄了,所以過來請廖老大指條路。」

  胖板寸眼珠轉了兩下:「兄弟,跟你打聽個事,你在城北有沒有聽過一位叫‘老賈’的人?」

  「姓賈的我倒認識幾個,不知你找的是哪位?」

  胖板寸又灌了一口酒,滿臉憤恨:「之前老子貪了個小便宜,從一個姓賈的手裡低價收了一台城北撞壞的奔馳事故車,想著換換配件再噴點漆,弄到二手車市倒騰賣掉賺個差價。沒想到剛一出手就被查了,差點把老子那點底都給端了,害得老子不得不出去躲了一陣,媽的,如果讓老子找到他,一定給他點厲害看看。」

  「他長什麼樣?」

  胖板寸搖搖頭:「沒見過,之前在夜總會喝酒時,聽人說有人要出手一台白菜價的爛奔馳,然後我就找人問到了這個老賈的電話號碼。誰知這個老賈十分謹慎,誰打過去都是關機,只能發簡訊到這個號碼,然後他再用別的電話回過來,就算交易也不露面,讓我通過支付寶轉帳。出事後我一直找不到這孫子,電話關機簡訊不回,要是讓我打聽到這孫子是誰,老子非廢了他的腿!」

  傅斯晨不動聲色地繼續問:「他在哪裡把車給你的?」

  「那孫子打電話讓我到了一個城北廢棄的養雞場,車子就停在那裡。媽的,老子也就看那台破車還是個奔馳的牌子,以為回來修補修補能大賺一筆,費了老勁給它把黑色噴成紅色,又換了新的前後包圍,把一台破車整得跟新車一樣,沒想到半毛錢沒賺到,卻因此惹了大事。」

  傅斯晨拿起啤酒:「兄弟這樣吧,我怎麼說也是在城北混了些日子,這些事故車的渠道多少也知道些,沒準還認識你說的那個人。你把他的號碼和支付寶帳號發給我,我看看能不能幫你找到。」

  「夠兄弟!」胖板寸翻出手機,找到那串號碼發給傅斯晨。傅斯晨藉口說上廁所,走出著煙燻火燎的房間。不一會陳柏年也跟著走了出來,兩人快步朝停車場走去。

  一上車,陳柏年就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問到什麼有用的消息沒?」

  傅斯晨把號碼發給陳柏年:「這是賣車給胖板寸的男人。」

  「行啊,不枉我故意輸了這麼些錢給倭瓜。」他拿出手機,給自己的老姐打了一通電話,讓她幫查查這個號碼和帳號。

  傅斯晨遞來一根菸:「一會的消夜我請。」

  「一頓消夜就想打發我啊?」

  「那就兩頓。」

  「去你的。」

  兩人邊笑邊上了車,去錦繡飯店。點完菜,傅斯晨拿起茶杯時,抬眼又看到上次白小米和吳奕杉坐的地方,他隨口問道:「無限集團的吳奕杉你認識嗎?」

  「出來玩過幾次,怎麼忽然問起他?」

  傅斯晨喝了口茶:「今天他來古德,拍下了市中心那座海瑞爛尾樓。」

  陳柏年也喝了一口,說:「之前聽說無限集團想進軍珠寶行業,估計拍下海瑞,是想在市中心弄個高端珠寶城。」

  傅斯晨沉默幾秒,又問:「那吳奕杉這個人,你了解嗎?」

  「不熟,聽說在無限集團裡給他爸當助手。對了,我還聽說他得了個厭食症的怪病,吃不下東西,天天打營養素,他以前挺壯實一人,現在搞得一副弱不禁風的排骨樣。」

  「吃不下東西?」傅斯晨皺眉,回想他那天跟白小米在一起的狂野吃相,哪像是得了厭食症的啊。

  「他對女人不挑?」傅斯晨猶豫了幾秒,問道。

  陳柏年哈哈一笑:「誰知道呢,哎我說你這麼關心他幹嘛?」

  傅斯晨乾笑兩聲:「不幹嗎,就問問。」

  陳柏年看了他一眼,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我聽說,之前跟肖海明簽約的千秋文化其實只是一個子公司,它後面還有個給他撐腰的大哥公司。」

  傅斯晨看了他一眼:「大哥是誰?」

  陳柏年轉頭又看了四周,才低聲說:「無限集團。」

  傅斯晨一怔,想到那個一直纏著跟白小米吃飯的吳奕杉,皺了皺眉,不再說話。

  陳柏年沒發現他的異常,喝了口茶,恢復八卦哥的常態自顧自地說:「對了,聽湯敬筱說,跟你一起出差的那位白小米是她妹妹?哎你說這姐妹之間,長相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傅斯晨眼皮一抬,淡淡說:「各有特色。」

  陳柏年一口水差點噴出來,臉色猥瑣地靠過來:「我說,你這是在替那個白小米說話嗎?嘖嘖嘖,認識你這麼久,可沒見你帶過哪個實習生一起去出差啊。」

  傅斯晨冷靜地喝了口茶:「她能幫我找到湯敬筱,所以才帶著她。」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信你我就白跟你做這麼多年兄弟了。」陳柏年看著剛才邊說話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抖著右腿的傅斯晨,從小到大,傅斯晨一說違心話就有這動作,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

  傅斯晨扯了扯嘴角,原本坐直的身子慢慢往後一靠,沒有接話。畢竟,什麼話都不能說得太早。

  陳柏年的大姐辦事迅速,兩人還沒吃完飯,電話就打了過來。說那個電話號碼是不記名的,但通過基地台可以查到他最近幾次開機時的位置都在錦城的幸福裡附近。最近一次定位的基地台,是在幸福裡彩虹小區的移動基地台。這種類型的基地台輻射的範圍在0.2平方公里,所以他們要找的人,很有可能就住在這個社區裡。而那個支付寶帳號是一家新成立的成年人電影網站的支付帳號,這類型的公司基本都是空殼公司,受騙的人充錢進去點擊想看的電影是看不到的。等受騙的人數積累到一定程度,投訴的人多了,騙子就會關閉網站賣掉這個帳號,然後再重新註冊一個新的網站再買一個新的支付寶帳號。所以,這個帳號也是騙子在網路上買的,騙子也不知道賣家是誰。現今的線索就是彩虹小區。

  陳柏年嘴裡抹了蜜一樣地拍了自家老姐一通馬屁。掛掉電話,跟傅斯晨說:「放心,這事我給你盯著,有什麼消息通知你。」

  傅斯晨點點頭,將陳柏年的茶杯又蓄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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