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完美犯罪
天花板上的足跡 by 克萊頓·勞森
2020-1-16 19:01
葛衛岡探長等阿諾德走到他跟前,便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你的醫生是誰?」他直截了當地問。
「醫生?」阿諾德聲音中明顯透着憂慮,「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不用管。是誰?」
阿諾德猶豫着。「現在,你看,探長。我不明白你爲什麼——」
葛衛岡毫無預警地呵斥一聲,猶如龐貝古城轟然坍塌般,一聲巨響,數朵火焰。
「我理由充分,你也心知肚明!」他咆哮道,「回答我的問題。你和這裏的其他人對於無關緊要的問題都對答如流。一旦我拋出一個重要問題,你們就開始言辭閃爍,扯謊搪塞。我受夠了!我一定要挖出些答案來,現在就從你開始。你的醫生叫什麼名字?住在哪兒?」
「很抱歉,探長。我沒有醫生。我從不得病。」
「阿諾德,」馬里尼認真地說,「你知道,你犯了個錯誤。一個很嚴重的錯誤。探長,你忘了告訴他,在見到律師以前,他有權利拒絕回答問題。」
葛衛岡毫不理會馬里尼的評論。「請讓我看看你的手。」他命令道。
「指紋?」阿諾德一動不動,問道。
「不是。」葛衛岡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小臂,拉了過來。阿諾德沒有反抗,臉上卻透着倔強不服。葛衛岡裝作很感興趣地檢查他的手掌,突然將他的手翻轉過來,捋起袖子。
「你的胳膊上沒有塗遮瑕霜?」
手部的肉色在手腕處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藍灰色,正如蓋爾描述的那樣。
「沒有。」阿諾德回答,聲音微弱。
」臉上情況也很糟?」
「是的。那又怎麼樣?」我注意到他朝着蓋爾醫生的方向飛快地投去一瞥。
「這可能與案子有關,是吧?」葛衛岡眯着眼睛,盯着阿諾德,向左跨了一步,露出身後球桌上的兩個瓶子。
我確定阿諾德看到了那兩個瓶子,但表面上他毫無反應。只有那緩慢而過於謹慎的語氣,暴露了他平靜的外表不過是裝出來的罷了。
「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他語調平板地說。
探長伸出手,撥弄着裝有氰化物瓶子的塞子,來回擰動,兩隻眼睛死死地盯着阿諾德的臉。「昨天下午,」他嚴肅地說道,「琳達·斯凱爾頓被毒害的時候,這座島上只有三個人,你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唯一一個與琳達一起呆在房子裏的人。你有機可乘。你暗房中的氰化鈉並不是放在觸手可及的位置,而是鎖起來的。你有法可行。」
他稍作停頓,第一次瞥了一眼手中把玩的瓶子,而後繼續冷冷地說道:「也就是在這個上鎖的櫃子裏,還放有你的硝酸銀,沒有貼標籤。而硝酸銀的瓶子卻裝的是食鹽。你皮膚變色是由於銀中毒。你具備時機、手段和動機。」
「我明白了。好像是那麼回事,」阿諾德堅定地與葛衛岡對視着,「如果是我殺了琳達,爲什麼我要把她的屍體搬到老房子裏?我可是知道她從來不到那地方去的啊。然後再僞裝自殺?你們覺得我是蠢蛋嗎?」
「正相反。你實在是太聰明瞭。那是你脫罪的手段。但是對我來說,沒用。」
「那麼,你在指控我了?」
「我會給你坦白的機會。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阿諾德稍加思索,之後,立時顯露出他的緊張和謹慎。
「好吧,」他絕望地說,「我說。你們知道得很多了。但是還不夠。而且你大錯特錯了。」
他轉身,朝着暗房的門邁了一步。葛衛岡飛快地上前攔住他的去路。
「沒事的,探長。我不是去拿毒藥。」
葛衛岡仍然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阿諾德拿回來一條毛巾和一罐潤膚霜。他把東西放在乒乓球桌上,擰開罐子的蓋子,開始往臉上塗抹潤膚霜。他一言不發,我們也靜靜地看着。
接着,他用毛巾擦乾淨。效果很怪異,好像他使用了奇異商店裏販賣的魔術香皂,越用臉越黑,還像是他的毛巾裏藏了一塊木炭,塗黑了臉。卸妝後,他的臉和手臂一樣,呈現出一種髒兮兮的籃灰色。那灰暗古怪的顏色毀掉了他那張比例完美、輪廓鮮明的俊臉。音樂劇偶像突然間變成了一個怪物。
「很漂亮吧?」他痛苦地說,將毛巾扔在地板上,從衣袋裏掏出一支香菸,叼在嘴裏,不慌不忙地點燃,「探長,給我戴上手銬吧,」他試圖令語氣輕鬆自然,卻虛弱無力,「把手銬亮出來吧。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讓我們聽聽吧。」葛衛岡要求道。
阿諾德微微點了點頭。「如果我不說,我難以洗清嫌疑。如果我說了,你們又不會相信。但是我還是說吧。琳達是自作自受。如果有人死了活該,那麼就是她了。我想要她受盡痛苦,慢慢死去。但是——有人趕在我前面動手了。我真的不想替他背黑鍋。我本想在你們逮捕我之前,爲你們蒐集些證據,但是你們行動得太快。祝賀你們。」
他嘲諷一笑,深深吸了一口香菸,一開口,煙便從他嘴裏和鼻子裏冒出來。「琳達死於昨天下午三點十分。我知道,是因爲我看着她斷氣的。我想殺死她,她又死於我暗房裏的毒藥,於是我移動了屍體——就這樣——我沒有殺她。」
他再度停下,看到探長臉上透出如他所料的懷疑神色,眼中頓時充滿絕望。
「繼續。」葛衛岡語氣平淡。
「琳達是個瘋子,」阿諾德說,「她比你們想象的還要瘋狂,包括你,蓋爾醫生。她給我下毒,用的是我工得室中的硝酸酸銀,已經有一年了。她企圖扼殺我的演藝生涯.也成功了。我有一個醫生,菲利克斯·格拉夫,公園大街八百五十號,一位皮膚科專家。開始的時候,他查不出我得的是什麼病,我並不怪他。因爲定期服用硝酸銀這件事情聽起來太荒謬了,誰也不會當真。但是隨着情況愈發嚴重,而且治療毫無效果,他最終告訴我他只得認爲是銀中毒了。他知道我使用硝酸銀,但是我們誰也不知道這藥劑是如何進入我體內的口我工作的時候,不會誤食化學藥品。」
「後來我得知,像我這樣皮膚已經深度變色,一定已經小劑量地服用毒藥很長一段時間了,我知道這不可能是意外,便開始懷疑有人下毒。就算是這樣,我也是過了好久才搞清楚她是如何給我下藥的。硝酸銀是一種極不穩定的化合物,一旦接觸任何有機物,便會分解。所以我覺得毒藥不可能是下在我的食物裏。但是我仍然拿樣品去檢測,幾個星期後,結果出來了,食物裏沒有毒。最後,我靈光一閃,找到了答案。硝酸銀是通過黏膜吸收的。琳達將晶體研磨成粉,小劑量地——量很少,我察覺不到味道有異——摻進我的牙粉裏!」
「等到我和格拉夫發現,已經爲時已晚,因爲手法如此惡毒,如此瘋狂,只有瘋子可以想得出來——我猜蓋爾也許能夠及早發現,因爲他了解琳達,但是格拉夫對她一無所知。也許我應該諮詢他。但是那時候,我覺得皮膚科專家比心理醫生更合適。我真的難以置信,直到我在硝酸銀的瓶子上發現了琳達的指紋——我對比了她留在鏡子銀質把手上的指紋——我不得不信了。當然,我裝作毫不知情,沒有讓她起疑
心,悄悄把硝酸銀掉了包口你能想出比我這個更強烈的殺人動機嗎?她毀了我追求此生唯一夢想——表演的機會,而且無法補救。我決定殺了她,手法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覺,連蓋爾,甚至是格拉夫也不會懷疑到我頭上。我已經遭到了報應。我制定了詳細的謀殺計劃——然後,突然,有入搶先一步,殺了她,還讓我背這個黑鍋。如果你留我一條命,我會查明這到底是不是故意殺人。如果這是——」
阿諾德的兩根手指不自覺地絞擰着香菸,將它掐斷,扔在地板上,用腳踩滅了。
「你有懷疑對象,」葛衛岡突然插嘴,「是誰?」
「佛洛伊德。該死的傢伙!只是我不知道爲什麼……昨天,他可以回到島上來,偷偷溜進房子,在琳達的杯子裏下毒,但是爲什麼——」阿諾德迷惑不解地搖搖頭,「今天早上我沒有告訴你,但是我懷疑佛洛伊德那些關於使者號的設想,不過都是水中撈月。他說他確定了一艘沉船的位置——這輕而易舉——沉船多的是,但不是使者號。太不靠譜了。我猜他就是想試探琳達會在打撈工作中投入多少錢,然後大撈
一筆。我不知道拉波特有沒有摻一腳,或是隻是自己單幹,但是她也覬覦琳達的財產。我只是不明白他爲什麼在錢到手以前殺掉她。我不認爲她會拿錢出來,但是我也確定她尚未拒絕。」他停下來,瞪着眼睛,臉上交織着困惑與憤怒。
「是什麼樣的完美犯罪手法?」葛衛岡問道。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是吧,探長?但是我會回答。我要先告訴你昨天下午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上樓去琳達的房間,那時候剮過三點。我不相信她真的想把所有錢都留給西格麗德,也確信拉波特想要分一杯羹。佛洛伊德這麼傲,我不怪他,但是拉波特也想要染指這份財產,讓我無法忍受。我受夠了,於是決定警告琳達她被拉波特騙了。我卻根本沒有機會。我進屋時,她正坐在扶手椅上——就是你擱置她屍體的那把椅子。她閉着眼睛,房間里拉上了窗簾.胳膊底下壓着一疊信紙,手裏握着一支鉛筆。看上去,她好像接受蓋爾的建議,嘗試無意識書寫。我打斷了她,她生氣了,讓我出去。我不聽,我們發生爭執,大約三四分鐘。突然,她的話說了一半,臉就恐怖地扭曲了,接着,她慘叫一聲……」
阿諾德停下來,在衣袋中摸索香菸,找到一支,掏出來,卻沒有點燃,繼續講述。
「她試圖站起來——卻又癱坐下來。緊接着開始抽搐。那樣子可不好看。很快她就嚥氣了。就是這樣。我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一切就發生了,幾秒鐘的事。我湊近她,聞到她嘴裏有苦杏仁的味道。我知道這意味着什麼。我傻站了幾分鐘,等着慘叫聲把海德森太太引過來。但是沒有人來。然後,我把
‘請勿打擾’的牌子掛上。我開始飛快地想辦法。
「那個杯子,我想你也發現了,就放在她椅子旁邊的小桌上,水還剩一半。我知道她一定是在我進屋之前服下了毒藥,我在的時候,她沒有喝水。但是我也清楚,她不會自殺。否則她不會和我爭執不休,因爲她知道自己將在一兩分鐘內斷氣,不值得。而且毒發的時候,她很驚訝——震驚,根本沒有心理準備。最重要的是,我知道,沒有人,尤其是蓋爾醫生.相信她會自殺。他曾經告訴我,即使她深受恐懼症的折磨,承受着巨大的壓力,也絕對不會自殺。他可以從心理學的角度爲你解釋原因。而且,她對拉波特的那套騙人的把戲和寶藏那麼感興趣,更沒有人相信她會自殺了。最近幾個星期她尤爲高興,因爲拉波特令她相信自己也可以培養通靈力。她沒有給任何人留有意圖自殺的印象口我知道這不是自殺,也沒有人會相信這是自殺。而我有最充分的謀殺動機,格拉夫,可能還有蓋爾都知道。我必須得快點兒做些什麼。所以我移動了屍體。」
「你想出這法子爲自己脫罪?」葛衛岡懷疑地發問。
「不是的。那原本是我謀殺計劃中的一部分。我本來打算不久後,琳達便會被人發現陳屍於那棟老房子裏,很明顯,是被某個陌生人、過路人或是色情狂劫持到那裏的,兇手對她的恐懼症一無所知。這些都是障眼法——混淆視聽,將這案子僞裝得離奇而神祕——岸邊划艇靠岸的痕跡,不屬於房子裏任何人的腳印,從大衣上脫落的一顆鈕釦,可能還有幾根紅色的頭髮,指甲縫中乾枯的血跡,暗示兇手的臉被抓傷了。哦,這些線索顯而易見,卻又微妙難解。但是我的計劃並未完成,這裏面有很大的一個漏洞。一個意圖強姦或凌虐的心理變態兇手是不會毒死被害人的,而是會採取勒斃,敲擊頭部或是肢解的手法。這可把我難住了。我花了半個小時考慮,卻仍束手無策。我怕隨時會有人回來。」
「於是,我決定移屍,然後用盛有氰酸納的指甲油瓶子僞造自殺現場。這樣,至少短時間內,警察會認定兇手是個不清楚琳達病情的人。再加上推遲發現屍體的時間,我就有足夠的時間查明是誰殺了她。但是你們動作太快,實在太快。我還沒有證據。」
「你用碳粉採集杯子上的指紋?」葛衛岡詢問道。
「是的。但只有琳達的指紋。而氰化物藥劑瓶上只有我的。兇手什麼也沒留下。如果我想殺掉她,你們在氰化物的瓶子上也找不到我的指紋。」
「除非,這又是運用逆向思維來抵賴。暗房裏,幾乎所有瓶子上都有你的指紋。如果氰化物的瓶子上沒有,反而奇怪。」
「沒錯,你說得有道理。我剛纔沒有想到這一點。當然了,你不相信我。」
「你是怎麼把船弄沉,又是怎麼放火燒屋的?」
阿諾德恢復了些生氣。「探長,我很高興你問起這個。你不明白嗎?這是我的一張王牌。如果我知道會發生這些事,我就用不着移動屍體了。我有不在場證明,事發時我不在場。起火時,我和大家一起杲在客廳裏。船被鑿沉時,我和蓋爾在一塊兒。」
「那麼你也要否認打暈瓦託斯的事了?」
「是的。我確實聽到了些動靜,正如你懷疑的那樣。但是我無法出門查看,因爲我沒有上妝。於是,我就索性假裝沒聽見。」
葛衛岡並未與他爭論,繼續發動攻勢。「你什麼時候把屍體移到那裏的?」
「昨天晚飯以後。我必須等到天完全黑了。大約九點的時候,他們都以爲我在暗房裏,我動手移屍。從窗戶爬出來,走陽臺的樓梯。回來後,馬上和其他人待在一起。大約用了半個小時。」
馬里尼提出一個問題。「你把她的屍體搬到三樓,只是因爲屍體以坐姿形成了屍儡?」
「是的。她一直坐在椅子上。那是唯一一個房間——」
「是你砸壞了大門的鎖?」葛衛岡打斷他。
「是我。就如我之前告訴你的,我不知道登露臺的大門沒有上鎖。我希望你們能夠查明還有誰去過那棟房子。爲了不讓你們發現我的腳印,我只得毀掉了所有足跡。但是在我之前,有不止一個人曾經去過三樓。」
葛衛岡轉向馬洛伊。「把他帶到樓上去,看着他。」他背對着阿諾德。
阿諾德盯着他的背影,好像試圖僅憑意念力來讀取探長的心思。
馬洛伊正要行動,馬里尼提出了一個我想問的問題。「阿諾德,你確定你在的時候,琳達沒有喝過杯子裏的水嗎?」
「我確定,」阿諾德育之鑿鑿,「她忙着和我吵架。」
「你說毒發前,你大約在房間裏待了三四分鐘?你能再說得準確些嗎?」
「不能了。我沒有看錶。但是我確定不會少於三分鐘。爲什麼?怎麼——」
「你知道,你那時候很激動。有沒有可能最多隻有一分鐘?」
「不,不可能。否則,她不會有時間徹徹底底地駁倒我。如果你想聽,我可以大概複述給你。」
「不是現在。但是你以後要說。她有沒有往嘴裏放過什麼別的東西?她的手有沒有靠近過臉?有沒有用嘴碰觸過鉛筆或其他什麼東西?」
「沒有,」阿諾德仍然萬分肯定,「她沒有,但是爲什麼——」
「就這些吧。」馬里尼說口他坐在打字機前,心不在焉地敲擊着空格鍵。
阿諾德皺了皺眉頭,跟着馬洛伊走了出去。
「好了,這爲案子打開了突破口,」葛衛岡說道,「有希望了。這是我聽過的最可惡的口供了。我聽過些胡攪蠻纏的瘋話,但是我照樣能把他們送上斷頭臺。」
「很奇怪,」馬里尼說,「非常奇怪,對於一份口供而言。他坦白承認了時機、方式、動機,甚至起了殺人之心——但是他沒有承認謀殺。是這缺少的一點點令你困惑不安嗎,探長?」
「我說過我困惑不安嗎?」
「沒有,但是你臉上寫着呢。你不明白爲什麼一個兇手已經坦白招認了這麼多,卻獨獨缺了這臨門一射。你會一直爲此煩惱不已,直到你尋得答案。我欣賞你這點。有些警察纔不會爲了這些細小的問題憂心呢。」
「是啊。如果他沒有殺害她,那麼他招認了一切他的所作所爲就更不可理喻了。除非他想用電椅自我了斷。」
「或者,他說的都是實話。」
很長一段時間,蓋爾坐在房間一隅,一聲不吭,專心做一位默默無聞的聽衆。這時,他突然開口說道:「可是他不會的,你知道。不會毫無保留。」
馬里尼轉身,面向他。「我想我們應該聽聽你的意見。探長,木馬開始旋轉,都坐上來。」
「他要麼在撒謊,要麼就是他弄錯了他萬分肯定的一件事,」蓋爾繼續說道,「如果她真如他所說的那樣,在他進入房間至少三分鐘後才毒發身亡,那麼有他在場的這段時間裏,她一定曾把什麼東西放進過嘴裏。根據他描述的她毒發時的情況,她一定服食了很大劑量的氰化物,那麼,她會在短短幾秒鐘內失去知覺,痙攣抽搐,最長不超過一分鐘。不可能有三分鐘那麼久。他的說法根本站不住腳。」
「當然了,」海塞醫生站在暗房門口,他那平靜的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她不是在他進房間之前喝下杯中的毒藥的——也不是之後!案發後,杯子中的液體被人換掉了。但是無論杯裏裝了什麼,都不可能含有氰化物。」
「阿諾德先得一分,」馬里尼說,——如果是他殺了她,他一定知道那杯子裏面沒有毒,就會在杯子裏面放一點兒,就像他說的那樣,爲了僞造現場。同樣的,他也不會將杯子裏含有氰化物的水倒空,再用清水代替,因爲這與他的說法相矛盾。」
「那麼,她到底是怎麼中毒的?」葛衛岡說。
「她喝了半杯水——清水——在阿諾德進房間之前,」馬里尼說,「這還不能說明什麼嗎?」
「當然能了。她渴了。」
「並不一定。還有其他需要喝水的原因。假如她將毒藥放進嘴裏以後,用水送服呢?假如毒藥在她體內幾分鐘後才發作,只是因爲……海塞,難道你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能夠延緩毒性發作嗎?」
「我可以,」海塞突然將雪茄從嘴裏拿下來,好像答案突然閃現,「膠囊。普通的明膠膠囊需要四到五分鐘時間溶解。如果她之前喝了酒,那麼就需要更長時間,因爲明膠不溶於酒精。」
「膠囊,」葛衛岡興致盎然地說,「這就說明——」
穆勒警探衝進樓梯間的門,腳步匆匆地下來。他抱着一個還在滴水的箱子,放在乒乓球桌上也「潛水員發現了這個。他激動得不得了,但是我不明白……」
我們圍成一圈,湊近細看。箱子裏裝着一個做工粗糙、髒兮兮的缺了把手的韋奇伍德裝飾罐,藍白相。間的表面破損嚴重,一個錫質盤子、兩把略爲彎曲的叉子還有一枚鈕釦。
蓋爾醫生髮出一聲驚歎,伸出手,拿起那枚釦子。「制服上的,」他仔細檢查後說道,「英國的。」接着,他抓過那個盤子,掏出手絹,擦拭着盤子中央,清理掉了上面附着的淤泥和沙子,露出了一個半徑兩英寸左右的圓形浮雕紋樣。
蓋爾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這個,」他最終開口說,「是使者號的紋飾。」
「八百萬美元,」葛衛岡虔誠地感嘆道,「我的天啊!這是真的!阿諾德又錯了。不管什麼膠囊了,審訊過拉波特後,我就把他押回總局。我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來。馬洛伊!」
烏里尼把玩着那個水罐,修長的手指劃過上面凸起的駁雜花紋。
「我現在就能給你一個新的答案。探長,如果你不介意我推翻佛洛伊德的不在場證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