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S.0.S.
天花板上的足跡 by 克萊頓·勞森
2020-1-16 19:01
我記得把手電放在了牀上,伸手摸索着。
「馬里尼!」低語聲沙啞且熟悉。
「這裏。」馬里尼悄聲說道,「瓦託斯?」
「是我,我剛纔看見有人從陽臺上爬進了琳達的房間。」
「是誰?」
「不知道。是個男人。」
「很好,準備戰鬥!」他站起身,椅子輕響出聲,「手電在哪兒?」
「我這兒有一把,」我說。「梳妝檯上還有一把。」我用手電指向梳妝檯的方向,飛快地閃了一下手電光。
「謝謝。」馬里尼說,「找到了。現在,像耗子一樣,保持安靜。」
很快,門縫處的那條光帶再次出現,我看見馬里尼的身影緊靠在門上,側耳傾聽。門縫的光亮消失後,我走向馬里尼,走廊裏傳來一聲合頁發出的吱嘎聲,一扇門打開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門外移動,停在了我們的門口。
我脖子後面的皮膚一陣發緊,準備好手電。但是馬里尼紋絲未動。
腳步聲再次響起,躡手躡腳,走遠了。
終於又傳來了馬里尼的低語聲:「你們兩個呆在這兒。」
門被拉開。他側身出去,消失在走廊裏。他沒有關門.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探出頭向外看。
他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前行。快到轉角處的樓梯口時,他停下腳步,緊貼在牆壁上。
我注意到,隔着走廊,琳達房間的門虛掩着。在我身後,瓦託斯緊緊挨着我,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一陣刻意壓低的撥電話的聲音從樓下傳來。片刻的死寂之後,響起無法辨認的喃喃低語聲。
談話時間很短,聲音突然消失了。馬里尼迅速撤回身來。我們關上房門,站在門後,試圖三個人擠在一起,從儘可能狹窄的門縫向外窺視。
「當他走到樓梯口的燈光下,」馬里尼的嘴脣貼着我的耳朵,命令道,「我們就衝出去。亮出槍來。」
佛洛伊德梳妝檯上的時鐘嘀嗒作響,之前並未注意,現在在寂靜中越發清晰,越發緩慢。我聽得到上校粗重的喘息聲,馬里尼的肩膀貼着我,感覺得到他的緊張和戒備。整整一分鐘過去了,卻彷彿十分鐘那麼久——什麼也沒發生。一度我覺得聽到了很遙遠的聲響,可能是轉動門把手或是拉開門閂的聲音。
馬里尼突然低聲吐出了一句:「該死的!」猛地拽開房門。他指着琳達的房門,仍然壓低聲音。
「進去,上校,」他發號施令,「窗戶旁邊。如果有人爬上陽臺,就大聲喊。」
我跟着他,腳步急促,卻悄無聲息地走下鋪着地毯的樓梯。圖書室裏一片漆黑。馬里尼打開手電,飛快地在房間裏搜尋了一圈,馬上又關上了。
「落地窗,」他說,「他從那兒逃走了。去檢查一下。」我聽見他抓起電話,開始撥號。
我走到窗邊,拉開窗戶,探出半個身子,在夜色中未有所見。
「接線員,給我轉布朗克斯6-3824,快點。警察局……」
「有人接好了那段電話線,羅斯。我早就希望這樣了。他可能還想來這一手,所以……」
「喂,是葛衛岡嗎?我是馬里尼。仔細聽好了,你們要在第一時間行動。我和羅斯·哈特又像以前一樣,捲入了一場謀殺。我們急需幫助,真的需要幫助!……不,這可不是開玩笑。閉嘴,聽好了。我們在位於東河的斯凱爾頓島上,船都被鑿沉了,電話一直不通,直到剛剛纔接通,也可能在任何時候被掐斷。這裏發生了一起謀殺案,~場縱火案,還有一大批嫌疑人——其中一個打算明天一早就要離開。他說要去加拿大。你的那一套……喂!」
他按着電話。「喂!」我聽見他掛斷,「線路又斷了。我和你出去看看。」
他扭亮手電,我們翻過窗戶,朝着通向陽臺的樓梯走去。
一條細長的電線從我面前滑過,絆住了我的腳。眼看我就要跌倒時,身旁的馬里尼伸手抓住了我,而後,他身手敏捷地跳上陽臺。
當我的腦袋從二層冒出來的時候,他已經穿過了空蕩蕩的陽臺,跑向我視線所不及的轉角。他躍過一張躺椅,猛地停住腳步,轉動着手電,環視四周。他迅速回到我之前站立的地方,琳達房間的那扇窗戶旁。窗戶敞開着。房間裏只有黑暗與寂靜。
手電的光線猶如手指般,伸入房間,觸摸着蒙着布單,椅子上的屍體,還有倒在地板上一動不動的瓦託斯上校。他臉朝下趴着,腳衝着窗戶。散落在地毯上的眼鏡碎片在手電的照射下,閃閃發亮,甚至還濺落在他右耳後殷紅的血跡上。
我們翻過窗臺。馬里尼跪在他身旁,將他翻轉過來。
「羅斯,去浴室!拿水來!」他用手電照着一扇門。
我跑得太急,水都從玻璃杯裏灑出來了。馬里尼扶着瓦託斯,讓他半坐起身,一隻手環過他的肩膀。他的頭無力地向後仰着,下巴朝着天花板,嘴巴大張着。但是我注意到,他的眼皮顫動着。
另一個聲音在窗邊冷冷地響起:「你們到底在做……」
蘭博站在那裏,盯着房間裏。接着,他擡起一條腿,邁過窗臺。他的穿戴整齊,只是沒有穿大衣。
水灑在臉上,上校呻吟出聲,馬里尼傾斜着杯子,貼近他的嘴脣,他急切地說着什麼。緩緩地,他茫然地坐起身,一隻手揉着腦袋。沒了加鼻眼鏡,他的臉看起來光禿禿的,眼睛裏也淚水汪汪。
「你一會兒就會好了,上校,」馬里尼說,「有人給了你一棍子,但是我覺得下手不重。」他扭開牀頭的小燈,從浴室拿出急救箱。他用棉花蘸着消毒藥水,塗在瓦託斯的頭上。我拆開一卷膠布,撕下一段。
蘭博開口道:「發生什麼事了?」
上校望着馬里尼:「是誰……你們看到他了嗎?」
「沒有。你也沒看見?」
「沒有,」上校的聲音顫抖着,「我進來的時候,窗戶開着。只有把頭探出去,才能看到整個陽臺。一把手槍從窗緣伸過來。一個聲音,男人的聲音小聲說:‘不許叫!站起來!轉過身去。’我照他說的做。我聽見他進了屋。然後我就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就這些……我的眼鏡……在哪兒……」他摸索着地板上的碎片。
「蘭博,你房間面向陽臺的窗戶也開着?」我詢問道。
「沒錯。我坐在窗前抽雪茄,焦慮不安。睡不着。聽見你們拼了命地跑,還看見手電的光亮,就覺得還是最好出來看看。」
「你的房間就在轉角處吧。朝着房後?」馬里尼問道。
「是的。」
「沒有入從你的房間借路到陽臺上去嗎?」
「沒有。」
「他逃得真他媽快,」我說,「我們出門追他的時候,他一定到陽臺上來,再次弄斷了電話線。其他還有哪扇窗戶通向這個陽臺?」
蘭博答道,「瓦託斯的,拉波特的。轉過去,還有阿諾德的,就在我房間的旁邊,」他轉過身,望向窗外,「奇怪的是,他爲什麼沒聽到這動靜?」
「不管這傢伙是誰,」馬里尼聲明道,「都可以穿過這個房間,再溜進對面的房間裏口還可以下樓梯,走出大門,都是易如反掌。反正沒有任何不在場證明。上校,頭疼嗎?」
瓦託斯顫顫巍巍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一隻手緊緊地扶着椅背。
「嗯。」他說。
「羅斯,扶他回自己的房間。讓他把這個吃了。」馬里尼遞給我兩粒膠囊。
瓦託斯說:「不,我沒事。我們四處查看一下吧。必須找出……」
「我們會去做。上校,你去睡覺。快去吧。你沒有眼鏡,根本幫不上忙。」
他仍想抗議:「我還有備用的。我……」他搖晃了一下,「好吧。」他妥協了。
我送他回到房間,讓他躺在牀上。
我回來時,馬里尼正站在琳達的緊閉的房門前,和蘭博低聲爭論着。
「你回你的房間去,」他說,「呆在裏面。我會處理這些事情的。不用叫醒其他人。已經很晚了。我們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情況。」馬里尼伸手握住佛洛伊德房間的門把手。
「我可不喜歡這些事兒,」蘭博滿是懷疑地盯着我們兩人,低聲咆哮着,「我怎麼知道……」他聳了聳笨重的肩膀,快步走回走廊盡頭的房間。
等到他關上房門後,馬里尼開口說道:「快,進去。」他朝着琳達的房間示意。
我閃身進了房間,他也跟着進來,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
「不要開燈,」他說,「去把窗簾拉上。」
我照他說的做。他把房門反鎖,而後,扭亮手電。只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把自動手槍,饒有興致地打量片刻,又放回口袋。
「我們最好現在開始我之前提議的偷盜遊戲,以免再次節外生枝。」他穿過房間。
「你從哪兒拿的手槍?」
「是蘭博的。」他從牆上摘下一幅鑲有巴克斯特裝飾畫的鏡框,露出一個黑色的小型保險箱,密碼盤閃閃發亮。
「你的扒手課程要收多少學費?我要報名參加。有了這手兒,偵查易如反掌。」
「這學期我不開這門課,」他說,「給,幫我舉着手電。我要給你示範密碼破解術。」
他從那巨大的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開始,我還以爲是一塊手錶,後來發現盤面上只有一根靈敏的指針,不停地晃動着。
「我從哈利·霍迪尼那裏搞到這個小玩意兒.」他說,「僅此一件,這樣正好。」
這錶盤的一邊,也就是普通手錶發條所在的位置上,有一個杯狀的小部件。他用那個緊貼在保險箱上,上下移動,另一隻手撥動着密碼盤,最後,停在一處,慢慢轉動密碼盤,緊盯着不時左右擺動的指針。每當指針輕輕跳動時,他就把密碼盤向相反的方向旋轉。
「你想在這裏找什麼?」我問。
「當然是錢了。也可能是殺人動機。我不知道。好了。」
他拉開櫃門,舉着手電探照櫃子裏面,伸手取出三塊學校使用的寫字板,就是我們之前見到的那種。遞給我後,又拿出一本支票簿,一個信封大小的皮面盒子。
他飛快地檢查了一下支票票根口「沒什麼特別的。」他說,「只有一張一百美金的支票是開給拉波特的,擡頭是‘捐資靈魂學會’,其他的都很正常。」
他打開皮面盒子,取出一張法律文書。我看到上面寫着:「琳達·梅·斯凱爾頓之最終遺囑」,人名是用打字機打的。
他快速地瀏覽着遺囑,我也趁機查看了寫字板。
第一塊兒上,用粉筆七扭八歪地畫着斯凱爾頓島的大概
輪廓,一角的花式簽名,據我辨認,好像是「鮑爾船長」。
第二塊兒上面筆跡凌亂地寫着「船頭一百零八英尺,船舷一百一十二英尺……一我猛然停下,放下寫字板。我拉住馬里尼的手臂,急忙把他拽到窗戶旁。
「看見那個了嗎?」我問。
在我們左側的海岸邊,有一扇亮着燈的窗戶,燈光不停地明滅閃爍,毫無規律卻是有人故意爲之,或明或暗……點與線……
「這麼說,有人懂得摩斯電碼了,」馬里尼輕聲說道,「羅斯,你爲什麼沒當過童子軍?」
「不知道我爲什麼錯過了,」我說,「對不起了,我明天就去加入。那是蓋爾醫生的房子,對吧?我們要不要去登門拜訪一下?「
「我還以爲你很困呢?」他嗤笑一聲,「好吧,我想我們應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