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隔天早上十點，推開溝口辦公室大門前，我深吸口氣。

　　目前，我尚未想到揪出梶谷狐狸尾巴的萬全之策。昨晚和七美道別後，我絞盡腦汁思索，最後還是決定開門見山地詢問。梶谷自然不可能坦白，但從他的反應中或許多少可瞧出端倪。

　　開門後，我緩步踏進辦公室。原本坐在沙發上的梶谷，一看見我便站起身。

　　「上杉先生，你來了。」

　　我正要開口，注意到梶谷面前的沙發坐著一名男子，便倏然閉上嘴。那是個戴眼鏡、身材微胖的陌生年輕人，像是學生。

　　「我介紹一下。」

　　梶谷說道，男子跟著起身。

　　「他是新的測試員，豐浦利也先生。」

　　「…………」

　　我看著眼前的男子。

　　「這是我剛提過的原作者，上杉彰彥先生。」

　　梶谷接著介紹我，豐浦低頭鞠躬。

　　「你好，請多多指教。」

　　我反射性地點點頭，看著梶谷問：

　　「新來的測試員？」

　　「對。」梶谷滿臉堆笑。「豐浦先生仍在學，據說非常喜歡打電動，擁有超過兩百卷電視遊樂器卡帶。」

　　「是的。」

　　豐浦靦腆地點點頭。

　　「好，我們出發吧。」

　　梶谷說著便步向車庫，豐浦趕緊跟上，我走在最後面。豐浦沒問要去哪裡，彷彿很清楚關於研究所的事。

　　坐上棕色箱型車後，豐浦看見塗料遮蔽的窗戶，反而十分興奮。

　　「對不起，這是為保障研究所的安全，請見諒。」梶谷解釋。

　　豐浦用力點頭，似乎相當認同。

　　「太棒了，我最喜歡這種神秘的事。」豐浦頓一下，忽然朝我問：「上杉先生，你至今寫過多少遊戲？」

　　「至今？」

　　我感受著車子前行帶來的震動。

　　「或許我玩過上杉先生創作的遊戲。」

　　我搖搖頭。「不可能，《大腦病變》是我第一部作品。」

　　「《大腦病變》？帥呆了！」

　　「什麼？」

　　「這標題取得真好，光聽就讓人躍躍欲試。請問是冒險遊戲嗎？」

　　「嗯。」

　　「從名稱研判，這不是魔法類，而是科幻類？」

　　我聳聳肩。「到時候就知道。」

　　豐浦竊竊笑著，搖頭晃腦地說：

　　「遊戲難度愈高，愈引起我的興趣。不須用腦的射擊遊戲雖然挺好玩，但掌握操作技巧後，只是重複相同動作。除開發密技外，幾乎毫無樂趣可言。目前為止，我不曾花超過三天在同一款遊戲上，多半熬一晚就破關，實在缺乏挑戰性。」

　　豐浦有些咬字不清，嘴角不時冒泡。梶谷笑嘻嘻地點頭，像是聽得津津有味。

　　沿途豐浦的嘴沒停過，梶谷不時出聲附和，我只默默聆聽兩人對答。凝視著梶谷的側臉，我的內心五味雜陳。

　　豐浦利也的出現讓我相當詫異，沒料到他們這麼快就找人代替梨紗。

　　梶谷告知梨紗辭職不過是昨天的事。短短一天，他們打哪尋來這個愛打電動的學生？

　　由此可見，梨紗在伊普西隆眼中，如電腦數值般微不足道。當然，這個豐浦也一樣。

　　我已錯過向梶谷攤牌的時機。

　　車子抵達研究所停車場。踏進角落的隱密電梯後，豐浦興奮得大呼小叫。走入監控室，梶谷向貴美子及肯尼斯介紹豐浦時，他的目光早為玻璃牆內的K2深深吸引，神情十分嚮往。

　　貴美子簡單說明裝置架構，接著肯尼斯要豐浦戴上護目鏡，檢查視網膜特徵。這段期間，我坐在角落的摺疊椅等待，沉重的心情與豐浦的亢奮形成強烈對比。

　　結束第一次遊戲測試，豐浦回到監控室。他情緒激動到極點。

　　「帥呆了！帥呆了！」

　　他不斷重複喊著，彷若只有這個詞彙足以表達興奮之情。貴美子與肯尼斯注視著豐浦的反應，露出滿意的微笑。

　　接下來輪到我。走出監控室前，我問肯尼斯：

　　「遊戲裡的黑洞都消失了嗎？」

　　肯尼斯明白我的意思。遊戲突然中斷，身體在黑暗中墜落，腦海響起「快離開」的警告。這樣的神秘現象已發生好幾次。

　　肯尼斯輕輕搖頭。「稱不上解決，我實在找不出原因，只能依你提供的位置加入迂迴路徑，繞過問題點。但這不是根本的解決之道，想查出癥結，恐怕得把程式整個拆開重組，不過這得花上龐大的時間。」

　　「有個提案。」我說。

　　肯尼斯一聽，揚起眉毛。「什麼提案？」

　　「下次發生這個情況，請不要中斷遊戲。」

　　「不要中斷？」

　　「我想看看在那個狀態下，會有什麼變化。或許不會有任何改變，或許會跳到其他場景。總之，耐心觀察說不定有助於掌握原因，你不這麼認為嗎？」

　　「可是……」肯尼斯皺眉。

　　「不用替我擔心。」我搖搖頭。

　　「那種感覺不是很不舒服？」

　　「沒錯，但不到難以忍受的程度。當然，真熬不下去，我會呼救。請等我主動要求再干涉。」

　　「嗯，這也許是好辦法。」

　　站在後方的貴美子插話，我和肯尼斯轉頭望著她。

　　「我們無法掌握障害何時發生，萬一遇上，從數據瞧不出異狀，我們在監控室裡也沒辦法得知遊戲裡的情形。我贊成上杉先生的提議，不要立即暫停。」貴美子手放在我肩上，溫言道：「不過，若無法承受，隨即告訴我們。很感謝你願意協助探究原因，但我不希望你吃太多苦頭。」

　　「我明白。」

　　我點點頭，瞥向在另一側凝視著K2的豐浦，他似乎尚未恢復平靜。





『排版全書By CAD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