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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命戰機 by 貝爾·吉羅斯
2020-1-7 18:41
跳下後,耶格馬上發現自己一邊自由落體一邊翻來滾去,正如他從C130跳下後那樣。耶格強迫自己張開雙臂,拱起身子以保持平衡。之後他全身呈三角形,雙臂緊緊貼在身側,雙腿向後張開,以便儘快進入雲層之中。
但隨著下落速度增加,他開始抱怨自己真是個傻瓜。納洛芙是對的,太對了。如果他死在飛機上,於人於己都無益,更不用說他的妻兒了。他竟然會猶豫不決,真是太愚蠢了,還搞得納洛芙也一度命懸一線。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否活著跳出了飛機,現在也不可能知道了,畢竟在自由落體的瘋狂漩渦中這是不可能的。
自從「天空登陸者50」放棄JU—390,它便一直在加速墜落,以近三百公里的時速穿進空中,如同一支巨大的幽靈之箭,耶格只能祈禱納洛芙已成功地逃出生天。
幾秒後他被雲層吞噬。厚厚的水蒸氣包圍了他,他把手伸向降落傘的手把,用力地拉……然後祈禱。如果他希望納粹製造的什麼東西能一直經久不衰,那就是眼前的降落傘了。
毫無反應。
耶格四處環顧,好確定沒拉錯手把。乳白色的天空中光線昏暗,做什麼都不容易,更別提此刻他還像布偶一樣翻來滾去了。但他所知道的是,降落傘沒有打開。
隨著他加速墜向大地,幾個詞在他腦海中閃過:觀察、定位、剝離、推進、拉動、呈弧形前進。這是幾年前他學到的自由落體緊急過程中的正確步驟——在降落傘不管用的時候可以救急。
原理相同,方法不同,他這麼告訴自己。
他去抓一個他認為是備用降落傘的東西。這降落傘是舊式設計,但沒有理由壞掉。機不可失,時不我待,他正飛快地落向地面。他拚盡全力拉動,備用傘在空中鼓起撐開。用德國絲綢製成的備用傘等了七十年,才有機會再次在空中展開翱翔。
和德國人所做的大部分東西一樣,這個降落傘也是奉行品質為本的原則,它打開了,如同一個夢境。事實上,撐起降落傘飛行是一件樂事。若是耶格眼前的世界沒有那麼混亂,他也許會享受飛行。
德國人採用的降落傘設計和「二戰」英國空降兵所用的那種相類似。它狀如蘑菇,半球形頂部高高的,在空中十分牢固,而現代軍用降落傘則更加扁平快速,操縱更為靈敏。
在五百英尺高時,耶格脫離了雲層。他首先想到了戴爾和納洛芙。放眼向西望去,他只能發現地面上有明顯的降落傘痕跡,那可能就是戴爾落地的地方。
他向西望去,從雲層底部突然閃出一道白光。
那一定是納洛芙。她肯定逃出了JU—390的駕駛艙,從降落傘下面懸掛的身形來看,納洛芙很可能還活著。
他記下他們兩個人的方位,然後檢查下方地面的情況。
密林中沒有可以著陸的地方。
歷史重演了。
隨著向樹冠逐漸飄落,耶格想到了JU—390。加速墜落的飛機能從一萬英尺高空滑行幾十公里,但他知道JU—390在劫難逃。「天空登陸者50」放棄飛機後,飛機的墜落速度雖然增加了,高度卻在驟降。
用不了多久,它就會以時速三百多公里的速度撞向叢林。好的一面就是上面的黑衣人也將與之俱焚,黑鷹直升機不可能把他們從向下猛衝的飛機上救出,而且耶格已將多餘的降落傘從駕駛艙窗口扔了出去。
壞的一面就是JU—390將一去不返,帶著它的祕密一同消逝,而機上的有毒物質都將散落在熱帶雨林中。
但耶格現在對此無能為力。
那駕沒有標誌的黑鷹直升機在叢林中一個與世隔絕的機場著陸。
代號為灰狼六號的駕駛員真名是弗拉基米爾·烏斯塔諾夫。他從飛機上走下來,耳邊戴著衛星電話。他臉色灰白,過去幾小時的經歷令他感到心情沉重。
「先生,情況已弄清楚。」他對著衛星電話疲憊地說,「算上我,一共還有五人可執行飛行任務。我們沒有能力再進行任何有意義的任務。」
「那架軍用飛機呢?」灰狼難以置信地問道。
「已經墜毀了。殘骸遍布幾十英里的叢林。我們在飛機墜毀時才趕上它。」
「機上的東西呢,文件在哪裡?」
「都沒了,燒成灰了,連同幾個我最優秀的隊員。」
「如果我們得不到,毀了更好。」只聽啪的一聲,「不管怎樣,弗拉基米爾,你也算有功。」
「先生,我們損失了兩架黑鷹直升機和三十幾個隊員——」
「物有所值。」灰狼無情地打斷了他的話,「他們拿了錢就得為我賣命,別指望我可憐他們。告訴我,有沒有人從飛機中活著逃了出來?」
「我們看到三個人跳傘了。他們墜入了雲層,我們就跟丟了,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我們懷疑他們沒有降落傘,就算有,下面可是人跡罕至的叢林。」
「但他們可能有,是嗎?」灰狼低聲怒道。
「是的。」弗拉基米爾·烏斯塔諾夫勉強承認道。
「他們可能還活著,這就意味著他們可能從飛機裡帶走了我們要的東西,對嗎?」
「是的。」
「我馬上讓我的飛機掉頭。」灰狼厲聲說道,「現在戰鬥停止了,我再飛來這裡也沒意義了。你帶著你的人找個偏僻的地方歇兩天,但要保持聯繫。」
「明白。」
「如果有人活下來,一定要找到他們。如果我們找的東西落在了他們手裡,必須要拿回來。」
「明白,先生。」
「我會像往常一樣與你保持聯繫。同時,弗拉基米爾,你得招募一些新成員,用來替代你不慎損失的人。還是那些條件,任務也一樣。」
「明白。」
「最後一件事:那個巴西女人還在嗎?」
弗拉基米爾看了看躺在黑鷹直升機上的人。「在。」
「盯緊她。她可能還有用處。用你那些特別的法子審審她。問出她所知道的一切。幸運的話,她能幫我們找到其他人。」
弗拉基米爾笑了。「樂意效勞,先生。」
指揮官灰狼這會兒搭乘里爾85飛機,在墨西哥灣上空飛行,他打了第二個電話。電話是打去美國東海岸維吉尼亞州的偏僻鄉村的,那裡有片灰濛濛的樹林,林子深處有一片灰色建築,接電話的人就在這棟建築中一個隱祕的灰色辦公室裡。
這棟建築里布滿了世界上最先進的信號干擾和攔截系統。入口處有個小銅匾,上面寫著:中央情報局——非對稱威脅分析部。
一個穿著整潔休閒裝的人接電話:「分析部。我是哈里·彼得森。」
「是我。」灰狼答,「我正坐里爾85飛機返回,還記得我發給你的文件嗎?幫我找到上面那個人。耶格,威廉·耶格。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網際網路、電子郵件、電話、飛機票、護照資訊——用盡所有可能的手段。他最後出現在巴西西部,玻利維亞與祕魯交界附近。」
「明白,長官。」
灰狼掛了電話。
灰狼坐回座位上。亞馬遜叢林的事進展得並不順利,但他告訴自己這只是場小戰鬥而已。類似的戰鬥在那場更加漫長的戰爭中打了無數次,而那場戰爭,是他和他的先祖從一九四五年春天開始打響的。
這次行動算是失敗了,但仍處於可控範圍。相比他們過去所遭遇的,現在的這一切不值一提。
他面前桌上放著一臺時髦的筆記型電腦,他開機,打開文件,一系列按字母順序排列的名字呈現在他面前。他滾動滑鼠滾輪,在其中一個名字旁邊打了幾個字:在行動中失蹤。如果活著,必須殺掉——主要任務。
這個名字是威廉·耶格。
之後他拿起身邊的公事包,放在桌上,然後把電腦塞進去。他用力合上公事包,輕擊密碼鎖。
公事包上凸起的金色小字是這樣的:漢克·卡姆勒,中央情報局副局長。
漢克·卡姆勒又名灰狼,他輕柔而虔誠地用手指摩挲著那幾個凸起的字。戰後他父親被迫改名換姓,納粹黨衛軍一級上將漢斯·卡姆勒搖身一變,成了賀拉斯·克萊默,這樣就能更輕易地進入戰略服務辦公室工作,這個部門就是中情局的前身。他在中情局一路扶搖直上,身居高位,而這位賀拉斯·克萊默從未忘記自己的真正使命:隱藏身分,招兵買馬,重建納粹德國。
而他父親的人生過早地結束了,漢克·卡姆勒決意繼承父親的衣缽,追隨其進入中情局。卡姆勒淡淡地對自己微笑,眼裡閃過幾絲嘲弄。好像他對任職中情局心滿意足,早已忘記先父作為納粹黨人的榮耀。
而最近他選擇奪回本應該屬於他的東西。他出生時名叫漢克·克萊默,他將自己的姓氏正式改成卡姆勒。從這之後,他要奪回父親留下的東西,奪回他眼中自己與生俱來的權利。
在他看來,這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