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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點把他弄下來！」耶格喊道。
　　就在此時，支撐戴爾的那根大樹枝斷成兩截，巨大的斷裂聲從上面傳來，淹沒了他的聲音。他掉了下去，在墜落途中，降落傘被扯得支離破碎，很快，他掉進了水裡。
　　「把他拉上來！」耶格大喊，「快把他拉上來！」
　　他能看到戴爾周圍有很多黑色影子在飛快地游來游去，它們就在水面之下。只需咬上一口，嚐到鮮血的滋味，水虎魚就會把戴爾當獵物。一個信號就會在水中傳遍整個魚群：快來吃呀，快來吃呀。
　　阿朗佐和神島廣距離最近。他們一頭扎進水裡。
　　他們剛一跳進水裡，就聽到戴爾嚇得大聲叫嚷：「該死的！狗東西！別咬我！滾遠一點！」
　　阿朗佐和神島廣游了兩下，分別抓住戴爾的吊帶，拉著他向岸邊游來。戴爾又是怕，又是痛，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們把這位大吼大叫的攝影師拖出了水面。
　　耶格俯下身子檢查他的傷勢。戴爾被咬了幾口，臉色慘白如紙，而這多半是因為嚇得不輕。這也怪不得他，畢竟要是再耽擱幾秒，他一準會被咬死。耶格請萊迪希亞·桑托斯給戴爾包紮傷口，而阿朗佐和神島廣則在報告他們自己的傷勢。
　　「乖乖！那些怪魚咬了我的屁股！」阿朗佐抱怨道，「這是什麼魚啊，還會咬人？」
　　喬·詹姆斯捋著他的大鬍子。「老兄，那是水虎魚。千萬別到水裡去，它們正等著拿你打牙祭呢，一聞就知道你來了。」
　　神島廣一直在檢查腿上的傷口，這會兒他抬起頭來，說：「我倒想知道，這些魚吃起來是不是和它們吃我一樣那麼美味。」他看著耶格，「我想抓一條吃，要是抹上芥末醬，味道肯定絕了。」
　　耶格不由自主地笑了。雖然發生了這麼多事，隊員們的士氣還是很高。雖然上有捕食者無人戰機用飛彈炸他們，下有水虎魚咬他們，可大家依然在按計劃行事，而且個個情緒都還不錯。
　　他開始布置下一個任務。「納洛芙，詹姆斯，準備充氣艇。」
　　他們三個人一起打開先進元素牌充氣艇，充滿氣，放入水裡。他們在裡面放了幾塊石頭作為壓艙石，又放了一些綁起來的降落傘增加體積。最後，納洛芙把她的背包和武器扔進船裡，跟著自己也爬了進去。
　　她要把船划向神河流入叢林的交界點，這時，她轉身看著耶格。她看了一眼他脖子上繫的那條嘉年華圍巾。
　　「我需要找個東西包跟蹤器，」她說，「免得把它撞壞了。這東西很金貴，得弄個緩衝物才行。」她伸出一隻手，想要那條圍巾，「對你來說這不過是個沒用的裝飾品而已，在我這裡卻大有用處。」
　　耶格搖搖頭。「這可不能給你。萊迪希亞說這是護身符。『要是你把圍巾弄丟了，親愛的，肯定會給所有人都帶來厄運的。』她是這麼說的，不過她說的是葡萄牙語，你可能聽不懂。」
　　納洛芙馬上沉下臉來。她生氣了，不過顯得很幼稚。
　　耶格倒是大受鼓舞。他刺激到她了。他知道，只有觸及她的心，才能慢慢解開伊麗娜·納洛芙這道謎題。
　　她身上有很多超出常理的事：把那把「費賽二氏」戰刀當寶貝，看起來怪裡怪氣的；能說一口流利的德語；對與納粹有關的一切都瞭若指掌；對希特勒遺留下來的東西深惡痛絕；還總是冷冰冰的。不管怎麼樣，耶格都決心弄明白到底是為了什麼伊麗娜·納洛芙會變成這個樣子，還要找出她此行的動機。
　　她一個字都沒說，就氣呼呼地轉過身，把船槳伸進滿是水虎魚的水裡。
　　納洛芙劃出了很遠，這會兒水流開始拍打，充氣艇隨波左右搖晃得厲害，她把船划到岸邊。她從船裡爬出來，從衣服口袋裡拿出那枚夜行者「硬幣」，打開開關，然後用一塊黑色膠帶把兩半硬幣黏在一起。
　　接著她把「硬幣」放進一個防水封口塑膠袋，再把塑膠袋放進充氣艇的安全貨物裝載空間，然後準備把充氣艇推到河中心。
　　她猶豫了片刻。
　　納洛芙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主意。她在背包裡摸索了一番，拿出一個她一直放在「摸彩袋」裡的即用小手機。她帶了幾個這樣的手機，以便在背水一戰時用來緊急通信。
　　她把手機開機，也扔到那個封口塑膠袋裡，和那個追蹤器放在一起。她估摸他們現在所在位置的一千公里範圍內沒有手機信號塔。不過這不要緊，也許那個手機光是搜索信號，敵人就能追蹤到。
　　放好手機，她把充氣艇推離岸邊。
　　奔流推動小艇，只是一眨眼工夫，充氣艇就漂遠了。充氣艇有三層外皮，六個充氣室，幾個漂浮氣囊，所以即便到了下游，它也能一直漂流。充氣艇可能會翻船，可能會被卡在岩石之間，也可能不斷漂浮，但不管怎麼樣，追蹤器都會不停地發送信號。
　　納洛芙背起背包，抄起武器，去找大部隊，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遠離河水，處在叢林的掩護之下。
　　十分鐘後，她回到耶格身邊。
　　「搞定。」她說，「神河從這裡流向北方。而我們要去正南方。這樣處理跟蹤器，就可以迷惑我們的敵人。」
　　耶格注視著她。「不管他們是誰，都會上當。」
　　「是的，」納洛芙重複了他的話，「不管他們是誰，都會上當。」她頓了頓，「我還添了點自己的東西。我把我的手機放在了小艇上。我知道，即便沒有信號，他們也能追蹤到它。」
　　耶格笑了。「做得漂亮。但願能如你所願。」
　　「灰狼，我是灰狼六號。」一個聲音說，「灰狼六號呼叫灰狼。」
　　說話的人弓著身子，守在無線電邊上，這臺機器還是以前的那臺，放在同一頂偽裝帳篷裡，帳篷也還在那條簡陋的飛機跑道邊上。四周都是參差不齊的叢林，泥土跑道上停放著一排沒有任何標記的黑色直升機，群山在周圍連綿起伏。
　　「灰狼六號，我是灰狼。」一個聲音確認。
　　「先生，有一個小時失去了他們的蹤跡。跟蹤器沒有信號了。」無線電操作員盯著面前的筆記型電腦。螢幕上顯示有一幅神河數位地圖，整個螢幕上都是圖示影像。「後來他們又出現了，就在魔鬼瀑布腳下，正向河下游移動，進入叢林。」
　　「什麼意思？」
　　「他們從瀑布下來了。一直在河上，可能坐了小艇，不過他們正向北方移動。而那架軍用飛機在他們所在位置的正南方。」
　　「什麼意思？」
　　那個人聳聳肩。「先生，他們走錯方向了。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我派了捕食者無人戰機用無線導航飛到他們的位置，只要能找到他們的船，就會發回影像訊號。如果真是他們，就在那裡把他們結果了。」
　　「你說『如果是他們』，是什麼意思？還可能是誰？」
　　「先生，不會有別人在那條河上。一旦我們拿到影片，就可以百分百確定，然後送他們上路。」
　　「該是時候了。現在放一下上次攻擊的畫面。就是索橋攻擊那次。」
　　「好的，先生。」他敲擊筆記型電腦的鍵盤，一幅新畫面出現在螢幕上。
　　模糊的影片中出現了連續鏡頭，顯示的是那架捕食者無人戰機錄下的三次地獄火飛彈襲擊的情形。第一枚飛彈擊中了藤索橋。畫面失真得很嚴重，然後穩定下來，獨自留在索橋的一個人的臉從畫面上一閃而過。
　　「重放。」那個聲音命令道，「看看那個落單的人，定格他的臉。讓我們好好看看是誰在和我們作對。」
　　「是的，先生。」操作員按要求辦了，把畫面定格放大。
　　「連前後畫面一同截取下來。」那個聲音變得嚴肅起來，甚至是有些緊張，「把照片加密傳給我。馬上，謝謝。」
　　「是的，先生。」操作員確認。
　　「還有，灰狼六號，希望下次通信時你能告訴我『任務已完成』。明白嗎？我不喜歡等待，更不喜歡一次次失望。」
　　「明白，先生。下一次捕食者無人戰機絕不會錯失目標。」
　　「還要記住，那架飛機，那架軍用飛機，從不曾飛過，從不曾存在。你必須毀滅有關它的一切痕跡，當然了，首先得把我們要找的東西拿回來。」
　　「明白，先生。」
　　操作員掛斷了電話。
　　另一端那個代號灰狼的人向後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他看著桌上的帶框相片。他和那個身著灰色條紋西裝的中年男人異常相像，神色倨傲、自信，流露出一種超凡的氣勢。
　　一看就知道他們是父子。
　　「照現在的狀況來看，他們很難對付。」那個人嘟囔著說，好像是在對帶框照片裡的那個人說話。
　　電腦顯示他收到了新郵件，是灰狼六號發來的加密郵件。他向前探身，一點鍵盤。附件打開，一幅定格畫面出現在電腦螢幕上，照片裡的威廉·耶格正抬頭看著天空。
　　那個人盯著圖片看了一會兒，聚精會神地端詳著那張模糊的照片。他的臉色越發陰沉了。
　　「原來是他。」他喃喃地說，「當然是他。」
　　他敲了幾下鍵盤，輸入了一個私人電子郵件帳號。他緊張地編寫出一封電子郵件。
　　菲爾迪：
　　我遇到了一些麻煩。我會給你傳幾張照片。是雄鷹飛行編隊四號附近的一個目標，可以看到此人的樣貌。他看起來有些眼熟，我想他就是威廉·耶格，這真叫人不舒服。
　　你說過你的人襲擊了他，把他趕出了倫敦。你還說你饒他一命，『失去家人就是對他最大的折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復仇，同志先生。事實上，對耶格那樣的人，早就應該找他們報仇了。
　　然而，他現在似乎正在亞馬遜叢林找我們的飛機。但願他不像他的爺爺。
　　你也知道，耶格總是會帶給我們無窮無盡的麻煩。
　　經驗告訴我不要相信巧合。等著接收圖片吧。
　　未來掌握在我們手裡。
　　HK
　　他點了發送鍵。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那張照片上。他沉思著，眼神變得深邃起來，猶如兩個陰鬱而黑暗的深潭，可以把所有能量和生命都吸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