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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命戰機 by 貝爾·吉羅斯
2020-1-7 18:41
林中嘈雜聲四起,野生動物在高高的林蓋上嘶喊,上千隻昆蟲振翅飛離灌木叢發出嗡鳴,陣陣蛙鳴此起彼伏,這一切告訴他前方不遠處是一片濕地。
他感覺到熱浪升騰,汗如雨下。但他還為著另一件事操心——除了目前危險的境地,不知什麼緣故,他覺得叢林中並不只有他們。這種感覺想來荒謬,但卻似乎揮之不去。
他與納洛芙經過的地方,他儘量少留痕跡,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越發確信有人盯梢,這種奇怪的感覺如芒刺在背。
每一步都挪動艱難,別說身上還揹著一個人。
不論從哪一個方面來說,叢林都是令人棘手和施展不開手腳的地方。在冰天雪地的北極,你擔心的不過是保暖,導航本身不成問題,因為你的全球定位系統始終能接收到信號。在茫茫沙漠,關鍵的難題是避暑,多喝水保命。白天待在陰涼處,晚上行動,晝伏夜出。
相比之下,叢林危機四伏,沒一處能比:疲勞、脫水、感染、戰壕足病、迷路、潰瘍、蟲咬、劃傷碰傷、攜帶病菌的昆蟲和嗜血的蚊蟲、野獸、水蛭和蛇。在叢林中,你要克服和周旋的始終是封閉的、令人窒息的地形,北極和沙漠卻視野開闊。
當然,你還要對付殺人蜘蛛和懷有敵意的部落。
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茂密的灌木叢,這一切彷彿近在眼前。刺鼻的腐臭味鑽進耶格的鼻孔。走近神河,地勢陡落,沒過多久,他們就到了河的北岸,這時候,麻煩和困難才剛剛開始。
在叢林中,你爬得越高,路越好走,因為腳下的路越乾燥,植被越少。不過,神河遲早要過,也就是說要進入植被稠密的沼澤地帶。
耶格停下腳步,喘了口氣,同時查看了一下前方的路線。
前面是一條深谷,每逢雨季,這條山谷無疑將水排進神河。看來地面泥濘潮濕,終年不見陽光。谷底長滿了大小中等的樹,樹幹上伸出一簇簇長達幾英寸的利刺。
耶格非常了解這種長滿利刺的樹。刺本身沒有毒,但有毒與無毒並沒多大關係。他在一次叢林訓練時碰過一次。硬邦邦的木刺在他手臂上刺穿了好幾個洞,傷口很快潰瘍化膿。從那以後,他管它們叫「雜種樹」。
這些可怕的樹幹間藤纏蔓繞,條條藤上都生滿了猙獰的倒刺。耶格掏出指南針,迅速查看了一下方位。山谷的走向朝南,通向他們要去的方向,但他認為最好避開。
他換了個方向,向西有一片高大粗壯的闊葉林,接著上了那條路。他繞過那條山谷,然後向南再走一段,就能直接來到河邊。每隔二十分鐘,他都要放下納洛芙,喘一口氣,喝一口水,但從不超過兩分鐘,又接著趕路。
他一邊爬坡,一邊提一提納洛芙,將她的重量集中到肩頭。他一時不知道她能不能堅持下去。自從上了路,她幾乎沒開過口。如果她昏迷不醒,過河又成了一道難題,耶格只能另想辦法,再作打算。
十五分鐘後,他滑下一道緩坡,面前出現一堵看似密不透風的植被牆,另一側隱約可見一團移動的東西——透過點點陽光。
是水。神河近在眼前。
幾個世紀沒人動過的成年林一般是高聳的林蓋,地面是相對稀疏的植物。但打破了平靜的原始雨林,比如中間開出了一條公路或者一條河橫穿而過,露出的空地上會迅速長滿次生植被。
神河在叢林中開鑿了一條陽光隧道,兩岸爬滿了茂密的亂蓬蓬的灌木。耶格面前的植被彷彿一堵高不可攀、穿不透的懸崖——參天大樹、樹縫間矮棕櫚似的灌木,外加桫欏和一直垂到地面的藤蔓。要想過去,身揹著裝備和納洛芙,想都別想。
耶格折向東,沿著河岸來到他剛才繞過的深谷。山谷連接河面的地帶多半不見植被,留下一條寬不及普通英國鄉村小巷的岩石重疊的河灘。
這就行了。他們可以從那裡過河,只要納洛芙還能撐得住。
他從肩上提起她,放在地上。她不見一絲生命的跡象,有那麼一刻,耶格擔心揹她出叢林的路上,她已毒發身亡。但試她脈搏的時候,他注意到她的四肢微微打顫和痙攣,看樣子是蜘蛛毒在侵入她的神經系統。
納洛芙抖得不如一開始厲害,看來顯然是解毒劑見了效。不過,她人事不省,似乎對他的注視渾然不覺。他扶起她的頭,一隻手托著她的臉,餵了她一些水。她嚥了幾口,但沒睜開眼。
耶格伸手從背包裡掏出GPS。他要看看它能不能「看見」天,接收到有用的信號。GPS嘟嘟地響了一下、兩下、三下,螢幕上閃出了衛星圖像。他查看了自己所處的位置,GPS顯示的座標證明他沒走錯方向。
他飛快地瞥了一眼這條河,盤算著擺在他們面前的這個渡口。河面寬足有五百碼,也許更寬。東一處西一處狹窄的泥岸阻住了黝黯緩慢的河水,但河面的平靜不曾被打破。
更糟的是,耶格發現了他在這裡最怕見到的一幕:大蜥蜴一樣閃著光澤的生物,在上午的太陽下晒太陽。
他眼前的動物是亞馬遜出產的最大的食肉動物:鱷魚。
或者確切地說,是南美凱門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