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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命戰機 by 貝爾·吉羅斯
2020-1-7 18:41
「耶格先生!」一聲大吼,打斷了耶格的愁思。
「威廉·耶格先生,不錯,我記得你,你這個懦夫。你瞧好了,我抓到了這個小子。」他伸出一隻大手,揪住小莫的髮根,一把將他提了起來,小莫踮起腳不停地掙扎。「他還剩一分鐘的時間。聽好了,一分鐘!你給我出來,快!否則我一槍打穿他的腦袋!」
耶格死死地盯著拉夫。大個子毛利人連忙搖了搖頭。「朋友,情況你都了解,」他壓著嗓子說,「我們出去,是害了一個村子,害了你自己和小莫。」
耶格默默地抽開眼神,轉向遠處的幾個身影。拉夫說得沒錯,但在五大三粗的指揮官手下踮著腳不住掙扎的孩子的模樣,彷彿當頭一棒,敲開了他塵封的記憶,回到遙遠的山腳下,一塊被刀割得破破爛爛的帆布……
耶格感到一條結實的手臂緊緊地摟著他,越摟越緊。「別急,兄弟,慢慢來,」拉夫小聲安慰他,「我說真的,你現在出去,我們一個都活不了……」
「一分鐘就要到了!」指揮官聲嘶力竭地吼道,「出來!快!」
子彈上膛,鐵碰鐵發出的刺耳的喀喀聲闖進耶格的耳朵。指揮官手一揮,手槍槍口抵住小莫的太陽穴。「我從十開始數。然後,別搞錯了,你這個英國佬,我就開槍!」
指揮官轉向沙丘,拿手電筒掃了一遍叢叢雜草,希望能發現拉夫和耶格。
「十、九、八……」
漸漸暗下來的沙灘上,響起稚聲稚氣的哭喊,打斷了指揮官的話。「先生!先生!行行好!別殺我!」
「七、六、五——對,小子,你最好求你的白人朋友救你……三……」
耶格只覺得魁梧的毛利朋友把他按進淤泥,這時候,他的思緒在恐懼和遙遠的記憶之間來回穿梭。他想到了在一個陰暗、雪白的山坡上的瘋狂襲擊,想到了初雪上斑斑的血跡,再到他萬念俱灰的那一刻……再到現在,到小莫。
「二!一!時間到!」
指揮官扣動了扳機。
一串曳光彈在沙灘上投下了光與影。他鬆開孩子的頭髮,小小的身體頓時癱在沙灘上。
耶格扭過頭,痛不欲生地緊緊抵著紅樹根。要不是拉夫死死地把他按在地上,拿著刀和削尖了的木棍、眼中閃著凶光的他肯定要跳出藏身處。
那樣的話,耶格必死無疑。
他管不了那麼多。
指揮官又斷斷續續地吼了幾聲口令。身穿迷彩服的身影四散分開,有幾個返回村子,其他人奔向海灘兩端。其中一個到了沼澤邊緣,陡然停住了腳步。
「好吧,我們接著玩這個小遊戲,」指揮官一邊說,一邊四下張望,「我們再抓一個孩子過來。我不急,我有的是時間。把你的學生一個一個地殺光,我十分開心,耶格先生,如果能達到目的的話。你給我出來。難道你就是那個我以為一向不會看走眼的、可憐的白人懦夫?你出來證明我錯了。」
耶格見拉夫採取了行動。他彷彿一條幽靈似的大蛇,趴在淤泥上,悄無聲息地滑了過去。這短短的一瞬,他轉頭看了一眼。
「想揚名立萬嗎?」他壓著嗓子問。
耶格狠狠地點了點頭。「快、狠……」
「出其不意。」拉夫接口說完了這個口訣。
耶格沿著拉夫滑過的路,游了過去。他一邊游,一邊佩服這個身材魁梧的毛利人行動、出獵的能力,悄無聲息,彷彿一頭野獸,是一個天生的獵手。那些年,拉夫傳授給耶格許多這樣的技能,主要宗旨就是潛行和殺戮。
但拉夫終歸是師傅,他的功夫無人能及。
他彷彿一個無形的影子,出了沼澤,正趕上第二個無辜的孩子被拖上海灘。指揮官抬腳踢那個孩子的肚子,哨兵傻呵呵地望著剛剛展開的殘忍一幕。
拉夫沒有放過這個機會。趁著夜色,他悄悄地貼近緊靠沼澤的一個哨兵。一閃身,伸出左手臂,猶如一道鐵箍死死地勒住哨兵的脖子和嘴,不讓他發出一聲喊叫,然後一抬他的下巴,擰向一邊,同時伸出右手,不等割斷動脈和氣管,就猛地將刀沒根插進這名哨兵的喉嚨。
拉夫死死地勒住這名受了傷的哨兵,等他嚥了氣,淹在自己的血泊中,才不聲不響地放下屍體。轉眼工夫,他就拿著沾滿哨兵鮮血的衝鋒槍,重又回到了沼澤地。
他蹲下身,為耶格讓開了一條狹窄的通路。
「快!」他小聲說,「我們動手!」
耶格眼角的餘光瞄到了動靜。不知從哪裡冒出了一個人,拉夫端起衝鋒槍,瞄準目標,掃了一梭子彈。
耶格飛起一刀。
這一招純粹出於本能。飛刀嗖嗖地劃破夜空,邊飛邊轉,深深地扎進那個身影的肚子。
他發出了一聲慘叫。
他扣動了扳機,但子彈亂飛,偏離了目標。不等槍聲消失,耶格就跳起身,舉著木棍衝了過去。
耶格早認出了槍手。
耶格縱身把削尖的木棍狠狠地插進槍手的胸膛,使出渾身力氣,覺得木棍劈開了他的肋骨,刺穿了肌肉和肌腱。耶格把他釘在沙灘上,木棍一下穿透他一側的胸口和肩膀,然後抄起那傢伙的衝鋒槍。
從前折磨耶格的打手莫喬少校猶如一頭被牢牢釘在地上的豬,扭動、號叫,但他哪裡也去不了,這一點是肯定的。
耶格俐落地抄起衝鋒槍,打開保險,放了一梭子彈。槍口噴出陣陣火焰,一發發子彈劃破夜空。
耶格對準他的身體。爆頭是出去打靶用的,但在實戰中,你每次都會瞄準肚子。這是最大的一個目標,肚子受傷的人難得有人能撿回一條小命。
他端著武器瞄著海灘,搜索指揮官的身影。他看見村裡的那個孩子掙脫身,衝進了附近棕櫚樹林的安全地帶。耶格見指揮官轉身要跑,狠狠地放了一梭子彈,子彈追著指揮官的腳跟,鑽進他的身體。
耶格看出,沒了指揮官,驚恐和慌亂在敵人之間蔓延,在他致命的射程內驚恐地失聲慘叫。
他們這下成了無首的群龍。
耶格不能坐失良機。
「雜誌該換了!」他從前看守口袋裡扯出一本雜誌,吼了一聲,又扔了回去,「去!去!去!」
不用耶格再催。
拉夫立刻爬起身,在耶格的火力掩護下,吶喊著衝了出去。藉著茫茫的夜色,這位令人聞風喪膽的毛利大漢把敵人嚇得抱頭鼠竄。
拉夫剛跑出三十碼,接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點射,轉頭衝耶格吼道:「衝啊——」
耶格從沙灘上跳起身,扛著武器——他憋了滿腔的怒火全都投入到這次戰鬥中。他一路小跑,從頭到腳裹了一層厚厚淤泥的他,夜色中只有兩隻眼睛和一口齜著的牙是白的,他怒吼著衝過空曠的海灘,槍口噴著火焰。
不一會兒工夫,最後幾名士兵已作鳥獸散。儘管棕櫚樹林不時射來一槍,但拉夫和耶格緊追不捨,直到不見一個敵人的身影。
不一會兒,黑漆漆的沙灘就歸於平靜,除了垂死的傷員此起彼伏的呻吟聲。
兩個人一刻也不敢耽擱,找出酋長的獨木舟,拖曳著走向海裡。這艘又大又厚的獨木舟在岸上非常笨重,兩人使出渾身力氣,才好不容易把它弄到了海裡。兩人正要推走,耶格示意拉夫等等。
他一路蹚著浪花,過了海灘,跑向被釘在一片浸透了血液的沙灘上的人。他拔出木棍,扯起傷者扛在肩上,又順原路返回,把這個半死不活的看守扔進了筏子。
「改變計劃!」他划著小船駛向深水區,突然衝拉夫吼道,「我們帶上莫喬。另外我們奔東偏南方向。他們以為我們一路往北,去了喀麥隆或奈及利亞。他們絕對想不到,我們反其道而行之,又回到了他們的國家。」
拉夫跳下獨木舟,伸手去拉耶格一把。「我們為什麼要回頭,重返魔窟?」
「我們逃到非洲大陸。路程遠是遠些,但他們絕不會去追。再說那裡局勢不明,你沒忘了吧?我們不如碰碰運氣。」
耶格咧著嘴笑了。「我死,我死!我生,我生!還不快走!」
他們將小船划向大海深處,耶格接上他的歌聲,很快消失在蒼茫的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