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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菲斯特俱樂部 by 泰絲‧格里森

2020-1-7 18:39

  「我已經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妳了。」莉莉說。

  珍站在桑索尼家的餐廳,桌上的點心盤尚未撤下。傑瑞米把咖啡默默端到珍的面前,但她連碰也沒碰。她也沒有看桌上其他賓客一眼,眼光直盯著莉莉。

  「我們何不換個房間,莉莉,私下談談?」

  「我沒有什麼可以告訴妳的。」

  「我想妳有很多話要交代。」

  艾溫娜‧費爾維說:「那就在這裡提出妳的問題吧,警探。我們大家都很想聽聽。」

  珍環顧圍坐在餐桌前的桑索尼和賓客。這個所謂的梅菲斯特俱樂部,即使莫拉宣稱自己不是其中的一分子,但也們同坐在一起。這些人或許以為他們了解何謂邪惡,但就算邪惡正與他們同桌而坐,他們也認不出來。珍的目光回到莉莉‧索爾身上,她一臉固執地坐在原位,拒絕離開椅子。好吧,珍心想,妳要這樣玩?咱們就這麼玩吧,讓觀眾看個過癮。

  珍打開帶來的檔案夾,推到莉莉面前,在頁面上大力一拍,弄得酒杯和餐具叮噹作響。莉莉看著那封手寫信。

  「這封信不是多明尼哥的母親寫的。」珍說。

  「那是什麼?」艾溫娜說。

  「這是替十五歲的多明尼哥向康乃狄克州的寄宿學校──普特南學院──申請退學的信。照理說是由他母親瑪格麗特‧索爾寫的。」

  「照理說?」

  「寫這封信的人不是瑪格麗特‧索爾。」珍看著莉莉,「而是妳。」

  莉莉笑了一聲。「我看起來年紀有大得足以做他的母親嗎?」

  這時,珍把筆記本擺在桌上,翻到寫著〈啟示錄〉經文的那一頁。「這是妳今晚寫給我的,莉莉。我們知道這是妳的筆跡。」她指了指那封信,「這封信也是。」

  現場一片靜默,莉莉的雙唇緊抿成兩條細細的線。

  「在妳十六歲的那年夏天,妳的堂弟多明尼哥想要人間蒸發。他在純潔鎮做了那些事之後,也許他非得消失不可。」她瞇起眼睛看著莉莉,「而妳幫了他的忙。妳跟所有人說了個現成的說詞:他母親忽然到鎮上來接他,然後他們出國了。可是那是一派胡言,對吧?瑪格麗特‧索爾根本沒有來接她兒子。她壓根兒就沒有出現過。對不對?」

  「我無須回答妳的問題。」莉莉說,「我知道我的權利。」

  「他在哪裡?多明尼哥在哪裡?」

  「你們找到他的時候,通知我一聲。」莉莉把椅子往後一推,站了起來。

  「那年夏天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我要上床睡覺了。」莉莉轉身要離開餐廳。

  「他是不是幫妳做了所有不討好的事?所以妳在保護他?」

  莉莉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眼神像放射線一樣危險。

  「妳的父母過世以後,妳繼承了一筆豐厚的遺產。」

  「我繼承了一棟根本沒有人會買的房子,和一個支付大學學費的銀行帳戶。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了。」

  「妳跟父母相處融洽嗎,莉莉?你們有沒有吵架?」

  「要是妳以為我會──」

  「青少年都會跟父母吵架,但也許你們吵得兇了點,也許妳等不及要離開那個死氣沉沉的小鎮,過自己的生活。然後妳的堂弟搬來跟你們共度暑假,教了妳幾個點子,讓妳可以更輕易、更快逃出那個家。」

  「妳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妳告訴我啊。說說看,為什麼在湖裡發現泰迪屍體的人是妳?為什麼在樓梯底下發現妳母親的人是妳?」

  「我絕對不會傷害他們。要是我早知道──」

  「妳和多明尼哥是戀人嗎?」

  莉莉氣得滿臉漲紅。

  在這一觸即發的時刻,珍以為這個女人可能真的會動手殺了她。

  一記巨大的鈴聲霎時劃破了寂靜,每個人都望向桑索尼。

  「是我們家的入侵警報。」他站起身,走到牆壁上的控制面板前。「花園的窗戶有安全漏洞。」

  「有人闖進屋子裡?」珍問道莉莉低聲地說:「是他。」

  傑瑞米走進餐廳。「我剛剛檢查過了,桑索尼先生。窗戶已經上鎖。」

  「那可能只是故障而已。」桑索尼看看其他人,「我想各位最好暫時留在這裡,我去檢查防盜系統。」

  「不。」莉莉銳利的目光掃過一扇扇的門,彷彿認為攻擊者會突然衝進來。「我不要留在這兒,我不要待在這棟房子裡。」

  「妳安全得很。我們會保護妳的。」

  「那誰來保護你們?」她環顧四周,看著莫拉、艾溫娜和奧利佛,「保護你們任何人?你們根本不知道交手的對象是誰!」

  「聽我說,大家不要輕舉妄動,好嗎?」珍說,「我出去四周看看。」

  桑索尼說:「我陪妳一起去。」

  珍猶豫了一下,正想要拒絕他的提議,然後她想起了伊芙‧卡索維茲;當時她的武器還繫在腰上,卻血淋淋地被人拖過結冰的走道。「好吧,咱們走。」

  他們穿上外套,來到屋外。一叢叢的路燈光暈在結冰的路面上閃耀。這是個冰凍世界,每個東西的表面猶如玻璃般平滑而有光澤;即使入侵者從這裡走過,今晚也看不到任何腳印。珍手中的手電筒光束掠過堅如鑽石的人行道。她和桑索尼繞到鐵柵門,開門走進狹窄的側院。當時兇手就是將伊芙‧卡索維茲拖到此處;他順著這條小徑拖行她的屍體,頭皮裂傷所流出的血抹在花崗岩鋪路石上,凝結成血紅色的條紋。

  珍已經拔出槍套裡的武器,槍和她的身體合而為一。她朝後院移動,手上的燈光劃破陰暗處,鞋底在冰上滑行。手電筒的光束快速掃過因寒冬而枯黃的長春藤。她知道桑索尼就在身後,但是他無聲地移動著,令她得停下腳步,回頭確定他真的在後面掩護自己。

  她緩緩走向建築物的轉角,手電筒晃過封閉的花園;兩個星期前,伊芙肌肉僵硬、血液凍結地躺在冰冷的石頭上。珍沒有發現什麼動靜,沒有碩大的影子,也沒有披著黑色斗篷的惡魔

  「就是那扇窗子嗎?」珍用手電筒照了照,看見玻璃反射回來的光線。「系統顯示有缺口的窗子?」

  「沒錯。」

  她穿過庭院,仔細查看。「沒有紗窗?」

  「冬天的時候,傑瑞米會把紗窗拆下來。」

  「而且向來是從裡面上鎖的嗎?」

  「一直是如此。我們非常重視安全。」

  她用手電筒沿著窗臺照射,發現木頭上有個異樣的缺口。是新的。

  「有狀況。」她低聲地說,「有人試圖強行進入。」

  桑索尼看著窗臺。「這樣不會啟動警報器。要啟動警報器,除非是把窗戶打開。」

  「可是你的管家說窗子從裡面上鎖了。」

  「那就表示……」桑索尼頓了一頓。「天哪。」

  「怎麼回事?」

  「他進去之後再把窗戶閂上。他已經在屋裡了!」桑索尼轉身沿著側庭院往回跑,腳步迅速他的皮鞋在步道上滑行。當珍趕到前門時,他已經回到餐廳,催促大家起身。

  「請各位穿上外套。」他說,「我必須請你們離開這棟屋子。傑瑞米,我會協助奧利佛下樓梯,麻煩你拿輪椅。」

  「到底是怎麼回事?」艾溫娜說。

  「照辦就是了,好嗎?」珍命令道,「拿好外套,從前門出去。」

  珍的武器引起他們的注意。槍已經從槍套中取出,握在她的手中;這個小細節意味著:現在不是鬧著玩的。

  莉莉率先迅速動身。她箭步跑出餐廳,帶著一群人匆忙來到前廳,手忙腳亂地翻找外套。所有人從前門蜂湧踏入寒風中時,珍跟在他們後方,並且正打電話要求支援。她或許有武裝,但並非有勇無謀之輩;她可沒打算靠自己一個人搜索整棟房子。

  一會兒過後,第一輛巡邏車出現,警示燈閃爍著,但是沒有警笛聲。車子滑行然後停下,兩名巡邏員警步出車外。

  「封鎖周邊。」珍下令,「任何人不准離開那棟房子。」

  「誰在裡面?」

  「我們待會兒就知道了。」她抬頭看見第二輛巡邏車的車頭燈逐漸接近。另外兩名警察抵達現場。「你,」她指著其中一位比較年輕的員警說,今晚她需要的是良好的反應能力和一雙利眼,「跟我來。」

  珍帶頭進入房子,員警拔槍跟隨其後。當他們步入前廳,巡邏員警看到典雅的傢俱與壁爐上方的油畫,他先是愣了一會才恍然大悟。珍十分清楚他腦子裡在想什麼──這是有錢人的房子。

  珍拉開隱藏式鑲板,迅速地看了櫃櫥一眼,確認裡面沒有人躲藏。接著他們繼續往前走,穿過餐廳,穿過廚房,走進大圖書室。現在沒時間欣賞落地式的書架,因為他們正在獵捕怪物。

  他們順著弧形欄杆爬上樓梯,油畫肖像上的人物垂眼看著他們。他們從沉思的男人、眼神天真無邪的女人以及兩個坐在大鍵琴前、有著小天使臉孔的少女下方經過。上樓之後,他們望著鋪了地毯、有著一扇扇門的走廊。珍不知道這棟房子的格局,也不知道會碰上什麼情況。即使有這位巡邏員警的支援,即使屋外有另外三名警員駐守,她的雙手還是不停冒汗,心臟像要從喉嚨跳出來一般。他們從一個房間移動到下一個房間,拉開衣櫥,徐徐側身穿過每扇門。四間臥房、三間浴室。

  他們來到窄梯的下方。珍停下腳步,抬頭看著一扇閣樓門。噢,天哪,她心想,我不想上去。

  她抓著樓梯扶手,踏上第一層階梯,隨即聽見樓梯因她的重量咯吱作響;不管是誰在閣樓裡,同樣會聽到這個聲音,因此知道她將上樓。她聽見身後的巡邏員聲呼吸急促起來。

  他也感覺到了。來者不善。

  珍爬上咿呀作響的階梯,來到閣樓門口,握著門把的手又濕又滑。她看了看身後的支援員警,對方緊張地迅速點點頭。

  她使勁推開門,衝進閣樓,手電筒的光束掃過黑暗,掠過一個個模糊的形體。她看到銅製品反射的光芒,看見擺出攻擊姿勢的龐然大物。

  接著,珍身後的員警終於找到電燈開關,並且隨即按下。在乍然亮起的刺眼光線下,她眨了眨眼。原本蜷伏在暗處的攻擊者頓時變成傢俱、檯燈和捲起的地毯。這裡是擺放古董的藏寶庫。桑索尼他媽的有錢,恐怕連這些棄置傢俱也很值錢。她走進閣樓,心跳漸漸緩和,因為恐懼而緊繃的神經也鬆懈下來。這裡沒有怪物。

  她將手槍放回槍套,站在珍寶中,感到頗難為情。剛才的入侵警報想必是虛驚一場。但窗臺上的木頭怎麼會被鑿出一個洞呢?

  巡邏員警的無線電突然響起。「葛拉芬,情況如何?」

  「看起來沒有人在屋裡。」

  「瑞卓利在嗎?」

  「在,她就在這兒。」

  「我們下面出狀況了。」

  珍狐疑地看著這名警員。

  「出了什麼事?」他對著無線電說。

  「艾爾思醫生要她馬上下來。」

  「我們這就下去。」

  珍打量閣樓最後一眼,接著回頭走下樓梯,穿過走廊,經過他們方才搜查過的臥室,經過那些剛剛垂眼凝視他們的肖像。當她步出前門,走進滿是閃光警示燈的暗夜,她的心跳再次加速。現場多了兩輛巡邏車,她站在原地,五顏六色的光線頓時令她目眩。

  「珍,她逃跑了。」

  她看著莫拉,巡邏車的燈光從她背後照射過來。

  「莉莉‧索爾。我們剛才都站在那邊的人行道上。一回頭,她就不見了。」

  「該死!」珍打量著整條街,目光快速掃過身影模糊的警察,以及從家裡跑出來、在寒風中看熱鬧的圍觀者。

  「只不過是幾分鐘前的事,」莫拉說,「她跑不了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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