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小說中心 A-AA+ 發書評 收藏 書籤 目錄

簡/繁              

23

梅菲斯特俱樂部 by 泰絲‧格里森

2020-1-7 18:39

  「妳確定昨晚什麼都沒聽到?門廊上沒有腳步聲或是任何異狀?」珍問道。

  莫拉坐在沙發上,儘管穿著毛衣和毛料便褲,全身還是不停顫抖。她沒有吃早餐,甚至沒有喝咖啡,但她一點也不餓。在珍和佛斯特抵達前的時裡,莫拉一直站在客廳的窗戶前看著街道,聆聽每個聲音,留意路上經過的每輛車。兇手知道我住在哪裡,他知道昨晚我的臥房裡發生了什麼事。

  「醫生?」

  莫拉抬起頭。「我什麼也沒聽到。早上醒來的時候,那些字就在門上了。那時候我出去拿……」她縮了縮身子,心跳突然加快。

  她的電話響了。

  佛斯特拿起話筒。「艾爾思公館。我是佛斯特警探。很抱歉,桑索尼先生,但我們這裡有點狀況,她現在不方便接聽你的電話。我會轉告她你的來電。」

  珍回頭盯著莫拉。「妳確定那些字不是在妳昨晚回家的時候就寫在門上了?」

  「我回家的時候沒看見。」

  「妳是從前門進屋的?」

  「沒錯。平常我會從車庫進屋,不過我的車現在還停在畢肯山。」

  「布洛菲神父有沒有陪妳走到門口?」

  「當時很黑,珍。根本看不見這些字。」我們只顧看著對方,滿腦子只想著趕快到我房裡去。

  佛斯特說:「我想我還是檢查一下屋子四周,看有沒有留下什麼腳印。」他出了前門。儘管他以沉重的腳步在屋外行走,腳步聲卻無法穿透隔音窗。昨晚就算有入侵者從她的臥房前經過,她也不會聽見半點聲音。

  「妳認為有沒有可能他昨晚跟蹤妳回家?」珍問道,「從歐唐娜家一路跟過來?」

  「我不知道。有這個可能。但我在三個兇案現場都出現過。包括羅莉安‧塔克、伊芙‧卡索維茲。他有可能在任何一晚看見我。」

  「然後跟蹤妳回家。」

  莫拉緊緊抱住身體,想抑制自己不再發抖。「我從來沒留意過,根本不知道有人在監視我。」

  「妳家有警報系統,昨晚有開嗎?」

  「沒有。」

  「為什麼沒有?」

  「我──我就是忘了。」我當時沒空想這個。

  珍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兇手為什麼要在妳家大門畫那些符號?妳覺得這代表什麼意思?」

  「我怎麼知道?」

  「還有他留下的那句話──和他留在羅莉安‧塔克臥室的一模一樣。只不過這次他沒有特意寫拉丁文。這次他確保我們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吾有罪。」珍頓了一下。「為什麼要針對妳寫那句話?」

  莫拉靜默不語。

  「妳認為這句話是衝著妳來的嗎?」珍的眼神突然變得警覺而銳利。

  她太了解我了,莫拉心想,她看得出我有所隱瞞。也許她聞到我皮膚上情慾的味道。我應該在他們來之前先沖個澡的;我應該洗掉丹尼爾的味道。

  莫拉突然站起來。「我沒辦法集中精神。我需要杯咖啡。」然後轉身走到廚房。莫拉在廚房裡忙著,一會兒將咖啡倒進馬克杯,一會兒伸手拿取冰箱裡的奶精。珍跟著走進廚房,但莫拉一直迴避珍的視線。她將冒著蒸氣的馬克杯推到珍面前,然後一面啜飮咖啡,一面轉身走到窗戶前,盡可能地拖延,不願說出難以啟齒的事情。

  「妳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嗎?」珍說。

  「我已經全都告訴妳了。我今天早上一起床,就在大門上看到那些字。我不知道還要說些什麼。」

  「妳離開歐唐娜的家之後,布洛菲神父就直接載妳回來嗎?」

  「是的。」

  「妳沒有發現任何車子尾隨在後?」

  「沒有。」

  「好吧,也許布洛菲神父有注意到什麼。我會問問他還記得多少。」

  莫拉趕緊開口阻止:「妳不用去問他。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他昨晚注意到什麼,應該會告訴我才對。」

  「我還是得問問他。」

  莫拉轉頭看著珍。「今天是星期日,妳知道吧。」

  「我知道今天星期幾。」

  「他要主持彌撒。」

  珍瞇起眼睛,莫拉感覺自己的臉頰燒得火紅。

  「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我跟妳說過了。我離開歐唐娜家就直接回來。」

  「然後妳整晚都待在屋子裡?」

  「我沒有離開屋子。」

  「那布洛菲神父呢?」

  這個問題問得如此不帶感情,令莫拉為之張口結舌。過了一會兒,她頹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但仍舊不發一語,只管低頭看著咖啡。

  「他在這兒待了多久?」珍的聲音依舊沒有一絲情緒,依舊一副警察的口吻,但是莫拉知道這個問題背後有著多少非難。罪惡感緊緊勒住了她的咽喉。

  「他幾乎整個晚上都待在這兒。」

  「他待到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他離開的時候天還是黑的。」

  「他待在這兒的時候,你們做了什麼?」

  「這無關緊要。」

  「妳知道這是有關係的。兇手可能是從妳的窗戶看到了什麼。也許因為這樣,他才會在大門寫下那些話。客廳的燈整夜都開著嗎?妳和布洛菲一直坐在那兒,聊天?」

  莫拉重重吐了一口氣。「不。客廳的燈……根本沒開。」

  「屋子裡一片漆黑。」

  「沒錯。」

  「如果有人站在外面,看著妳家窗戶,一定會想──」

  「妳知道別人該死的會怎麼想。」

  「那他們想的是事實嗎?」

  莫拉和珍四目相接。「我昨晚嚇得魂飛魄散,珍!丹尼爾陪在我身邊,他總是陪著我。我們不是故意要發生這種事的,這是唯一一次,唯一一次──」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裡。」

  珍也在餐桌邊坐下。「妳知道,那幾個字有了新的意義。吾有罪。」

  「我們全都有罪。」莫拉高聲回嘴道,「他媽的我們每個人都有罪。」

  「我不是在批評妳,行嗎?」

  「不是才怪。妳以為我聽不出來嗎?」

  「如果妳覺得有罪惡感,醫生,也不是因為我說了什麼。」

  莫拉凝視著珍嚴峻的眼神,心想,她說得對,當然。我的內疚全是我自找的。

  「我們得問問布洛菲神父,妳知道。問問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莫拉認命地嘆了口氣。「拜託妳,當妳跟他問話的時候要謹慎一點。」

  「我又不會把電視記者找去,好嗎?」

  「佛斯特警探沒必要知道這件事。」

  「他當然必須知道,他是我的搭檔。」

  莫拉把頭埋進雙手。「噢,天哪。」

  「這件事和本案有關,這點妳心裡有數。要是我不告訴佛斯特,他絕對會公開批評我。」

  所以之後只要見到佛斯特,我就會想起自己的內疚,莫拉想著,並且一想到佛斯特會有什麼反應,就不禁畏縮。名聲是多麼脆弱的東西;只要一點小小的裂痕就會崩潰瓦解。兩年來,他們將她視為死者女王、冷靜自持的法醫,即使碰到連最老練的調查人員都禁不住反胃的場面,她依然可以眼睛眨也不眨地面對。然而現在當他們看著她的時候,只會瞧見她的脆弱,以及一個寂寞女子的人格瑕疵。

  門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佛斯特回到屋裡。她不想在場看著他得知這低俗的真相。極為正直的巴瑞‧佛斯特一旦得知昨晚誰睡在她的床上,一定會大為震驚。

  可是進屋的不只佛斯特一人。莫拉聽到兩個人在對話,當她頓時認出聲音的主人是誰並且抬起頭時,安東尼‧桑索尼飛也似的來到廚房,佛斯特跟在後頭。

  「妳沒事吧?」桑索尼問道。

  珍說:「現在不是登門拜訪的好時機,桑索尼先生。你介意先出去一下嗎?」

  他沒有多加理會珍,眼神繼續停留在莫拉身上。他今天穿的不是黑衣,而是各種深淺的灰色──粗呢夾克與灰黑色的襯衫。和丹尼爾截然不同,她心想,我無法解讀這個男人,他令我不安。

  「我剛剛看到妳家大門上的記號了。那是什麼時候畫上去的?」

  「我不知道。大概是昨天晚上吧。」

  「我應該親自開車送妳回家的。」

  珍插嘴道:「我真的認為你該離開這裡。」

  「等等。」佛斯特說,「妳們得先聽他解釋大門上的那些符號。聽聽它可能有什麼含義。」

  「吾有罪?我想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了。」

  「不是那些文字。」桑索尼說,「而是文字下面的符號。」

  「我們都聽過有關全能之眼的事了。你的朋友奧利佛‧史塔克已經為我們解釋過了。」

  「他可能弄錯了。」

  「你不認為那是荷魯斯之眼?」

  「我想那隻眼睛可能代表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含義。」他看著莫拉,「到屋外,我解釋給你們聽。」

  莫拉一點也不願再次面對大門上那句譴責的言語,但是桑索尼表現出來的急迫性令她不由得跟了上去。踏上門廊時,她頓了頓,眩目的陽光讓她不停眨眼。這真是個美麗的星期天早晨,應該慢條斯理地享受咖啡和報紙才對。而她卻不敢坐在自己的屋子裡,不敢面對自家的前門。

  莫拉吸了一口氣,轉身看著用赭土畫下的圖案,顏色如同乾涸的血液。「吾有罪」這幾個字向她吶喊,這個指控讓她退卻,藏起自己滿是罪惡感的臉。

  不過桑索尼在意的不是這幾個字。他伸手指著文字下方的兩個符號,較大的那個圖已經在他的後花園門上出現過。

  「我看來這和全能之眼一模一樣。」珍說。

  「不過你們看看另外這一個符號。」桑索尼指著接近大門底下的圖案說。這個圖案太小了,看樣子彷彿是之後才加上去的。「和其他犯罪現場一樣,是用赭土畫的。」

  珍說:「你怎麼知道是赭土?」

  「我的同伴得來看看這個。好證實我認為它所代表的意義。」他拿出手機。

  「等等。」珍說,「這可不是公開展示的東西。」

  「妳知道怎麼詮釋這個圖案嗎,警探?妳不知道該如何著手吧?如果妳想找到這個兇手,最好了解他的思維、他的符號。」桑索尼開始撥號,珍並沒有阻止他。

  莫拉蹲下來,仔細研究下面的圖案。她看著一對弧形的角、三角形的頭,還有細長的眼睛。「看起來像一頭山羊。不過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呢?」她抬頭看著桑索尼。背著早晨的強光,他變成了一個高聳的身影,陰影模糊了他的臉。

  「這是阿撒瀉勒(Avazel)。」他說,「是守望者的象徵。」

  ◆

  「阿撒瀉勒是公山羊①的首領。」奧利佛‧史塔克說,「早在摩西和法老的時代之前,這些惡魔已經在遠古的沙漠裡神出鬼沒。可以遠溯到莉莉絲的年代。」

  ①此處指鬼魔。以色列人視山羊為怪物、魔鬼的象徵。可參閱《聖經》〈利未記〉十七章七節,與〈以賽亞書〉十三章二十一節、三十四章十四節。

  「莉莉絲是誰?」佛斯特問。

  艾溫娜‧費爾維驚訝地看著佛斯特。「你不知道她是誰?」

  佛斯特尷尬地聳聳肩。「我必須承認我對《聖經》不是那麼熟。」

  「噢,你在《聖經》裡絕對找不到關於莉莉絲的事情。」艾溫娜說,「儘管她在希伯來的傳說中佔有一席之地,但是她早就被排除在公定的基督教義之外。她是亞當的第一任妻子。」

  「亞當還有別的妻子?」

  「對,而且是在夏娃之前。」看著他震驚的表情,艾溫娜微微一笑,「怎麼,你以為《聖經》裡說的就是通盤的故事嗎?」

  他們圍坐在莫拉客廳的茶几前,奧利佛的素描本擺在空杯之間。桑索尼致電不到半小時內,艾溫娜和奧利佛就雙雙趕來檢視大門上的符號。他們在門廊上討論了短短幾分鐘,嚴寒的天氣便驅使他們躲進屋內,喝熱咖啡,討論各種理論。他們誇誇其談,在莫拉看來就像群冷血的知識分子。兇手在她的家做了記號,這些人居然平靜地坐在她的客廳裡討論那些古怪的神學。她瞄了珍一眼,後者的表情顯然是在說:這些人都是瘋子。不過佛斯特似乎聽得津津有味。

  「我從來沒聽說亞當有第一任妻子。」佛斯特說。

  「有一大段歷史沒有記載在《聖經》裡,警探。」艾溫娜說,「這段祕密的歷史只出現在迦南或希伯來傳說裡。其中提到亞當娶了一個生性自由、不受拘束的女人,一個工於心計的妖婦她拒絕服從丈夫,也不肯像溫順的妻子一樣躺在他身下,反而要求以各種姿勢進行狂野的性愛。當丈夫不能滿足她,就會不停地奚落對方。她是世界上第一位真正解放的女性,也不怕追求肉體的歡愉。」

  「聽起來比夏娃有趣得多了。」佛斯特說。

  「不過教會對莉莉絲深惡痛絕,認為她是不受男人掌控的女人。她對於性生活需索無度,最後終於拋棄了無趣的亞當,逃跑並且跟魔鬼一同縱慾狂歡。」艾溫娜頓了頓,「最後她生下了世上最強大的惡鬼,此後這個惡鬼便一直折磨著人類。」

  「妳說的該不會就是撒旦吧?」

  桑索尼說:「中世紀的人普遍相信莉莉絲就是路西弗的母親。」

  艾溫娜哼了一聲。「所以你們知道歷史如何看待有自信的女人了吧?如果妳拒絕當男人的附屬品,如果妳稍微沉溺於性愛,教會就把妳變成怪物,說妳是魔鬼的母親。」

  「不然就是從歷史中完全消失。」佛斯特說,「因為這是我頭一次聽到這個莉莉絲,或是那頭山羊。」

  「阿撒瀉勒。」奧利佛撕下一張剛完成的素描,擺在茶几上給大家看。他更仔細的畫出莫拉大門上的那張臉──長了角的公山羊,有著狹長的眼睛,頭頂還燃燒著火焰。「〈利未記〉和〈以賽亞書〉都曾經提到山羊惡魔。這種多毛的動物喜歡和莉莉絲這種生性狂野的人一同嬉戲。阿撒瀉勒這個名字可以回溯到迦南人時代,大概是從他們的一位古代神明的名字衍生出來的。」

  「門上的符號指的就是這個神嗎?」佛斯特問道。

  「我猜是這樣。」

  珍無法壓抑心中的懷疑而忍不住笑了出來。「猜測?哦,這下總算把事實弄清楚了,可不是嗎?」

  艾溫娜說:「妳認為這些討論是浪費時間?」

  「我認為符號的意義見仁見智,你認為它是什麼就是什麼。你們幾個認為這是山羊惡魔,可是對於畫下這個圖案的怪胎而言,可能代表著完全不同的意思。還記得妳和奧利佛滔滔不絕地解釋荷魯斯之眼吧?那些分數、上下弦月?這些東西突然間全都成了一堆廢話了?」

  「我的確向妳解釋過,那隻眼睛可能代表許多不同的意涵。」奧利佛說,「它可能是埃及神明、路西弗的全能之眼,或是共濟會對啟蒙、智慧的象徵。」

  「那些意涵截然不同。」佛斯特說,「魔鬼和智慧?」

  「這些根本不是截然不同的東西。你必須記住路西弗這個名字的意思,翻譯出來的意思是『帶來光明的人』。」

  「聽起來不怎麼邪惡。」

  「有些人宣稱路西弗並不邪惡。」艾溫娜說,「他代表的是懷疑的心、獨立的思考者,這些都曾經讓教會備感威脅。」

  珍嗤之以鼻。「這麼說路西弗也不全是個大壞蛋囉?他只是問了太多問題而已?」

  「妳要稱誰為魔鬼,完全取決於個人的觀點,」艾溫娜說,「我的亡夫是一位人類學家。我曾經旅居世界各地,收集各種惡魔的形象,例如豺狼、貓或蛇,或是美麗的女人,每種文化對於魔鬼的長相都有屬於自己的看法。不過即使追溯到最原始的部落,幾乎所有的文有一個共通點──魔鬼的確存在。」

  莫拉想起昨晚在歐唐娜的臥房裡所瞥見、那沒有臉孔的一抹黑影,後頸不禁感到一陣寒意。她並不相信撒旦,但她確實相信世間有邪惡的存在。而昨晚,我真的看到邪惡的出現。她仔細端詳奧利佛所畫的公山羊。「這個東西──阿撒瀉勒──他也是魔鬼的一種象徵嗎?」

  「不。」奧利佛說,「阿撒瀉勒多半被當作守望者的象徵。」

  「你們所說的守望者到底是什麼人?」佛斯特問道。

  艾溫娜看看莫拉。「妳有《聖經》嗎,艾爾思醫生?」

  莫拉聽了皺皺眉頭。「有。」

  「可以借我們一下嗎?」

  莫拉走到書櫃前面,仔細瀏覽最上面的架子,尋找熟悉的破舊書皮。那是她父親留下來的《聖經》,莫拉已經好多年沒有翻閱了。她取下《聖經》並遞給艾溫娜,艾溫娜快速地翻頁,灰塵隨之飄起。

  「找到了。〈創世紀〉第六章,第一節和第二節:『當人在世上多起來,又生女兒的時候,兒子們看見人的女子美貌,就隨意挑選,娶來為妻。』」

  「神的兒子們?」佛斯特問道。

  「我們幾乎可以肯定這段話指的是天使。」艾溫娜解釋說,「天使貪慕世間的女子,娶她們為妻。這是神人與凡人的結合。」她再度低頭看著《聖經》,「接著第四節:『那時候有偉人在地上,後來神的兒子們和人的女子們交合生子;那就是上古英武有名的人。』」艾溫娜把書闔起來。

  「那段話是什麼意思?」佛斯特問。

  「就是說他們有了子女。」艾溫娜說,「《聖經》只有在這一段提過這些子女,這些人類和天使生下的子嗣。他們是雜交生下的惡魔,稱之為巨人。」

  「又叫做守望者。」桑索尼說。

  「《聖經》出現之前的其他經卷裡就有提到他們,包括《以諾書》和《禧年書》。根據書中的描述,他們是墮落天使和人類女兒交合所生下的變種怪物。這種雜交後所產生的:種族應該依然生活在我們周遭。據說這些怪物具有非比尋常的吸引力和才華,美貌過人。身材往往非常高大,全身上下瀰漫一股不凡的魅力。儘管如此,他們仍舊屬於惡魔之流,為黑暗世界服務。」

  「你們真的相信這一套?」珍問道。

  「我只是把聖典上的內容告訴妳,警探。古代人相信世界上不是只有人類而已;它們早在入類出現以前就已經存在,而現今有些人身上還流著那些怪物的血液。」

  「但是你們說那些是天使的兒女。」

  「是墮落的天使,充滿了缺陷和邪惡。」

  「那麼這些東西,這些守望者,就是變種生物。」佛斯特說,「雜種。」

  艾溫娜看著他。「這叫做亞種,生性喜歡暴力與掠奪,其他人都只是獵物而已。」

  「典籍上記載著,當世界末日來臨,」奧利佛說,「假基督本身就是巨人族,是名守望者。」

  而他們的記號就畫在我家大門上。莫拉看著山羊頭的素描。那個象徵符號是個警告──

  抑或是個邀請?

  「嗯。」珍故意以明顯的動作低頭看看手錶。「花時間討論這些實在很有價值。」

  「妳還是不懂這當中的重要性,對不對?」桑索尼說。

  「在營火旁邊聽這個故事會很精彩,但對警方逮捕兇手實在沒什麼幫助。」

  「這可以讓妳了解他的想法,讓我們知道他相信些什麼。」

  「天使和山羊惡魔……是,這我知道。又或者這個歹徒只是喜歡和警察玩益智遊戲而已,才會讓我們浪費時間追查赭土和貝殼。」珍站起身,「犯罪現場鑑識小組應該隨時會抵達。也許你們一夥人現在應該打道回府,讓警方做我們該做的事。」

  「等等。」桑索尼插嘴道,「妳剛才說的貝殼是什麼?」

  珍忽略他的提問,看著佛斯特。「你能不能打電話給犯罪現場鑑識小組,問問他們怎麼這麼久還沒到?」

  「瑞卓利警探,」桑索尼說,「告訴我們貝殼的事。」

  「你似乎有自己的消息來源,不如自己去問問他們啊?」

  「這件事可能很重要,妳何不替我們省省力氣,直接告訴我們?」

  「首先,你先告訴我,一個貝殼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那是哪一種的貝殼?雙殼貝,錐形貝?」

  「有什麼差別嗎?」

  「當然有。」

  珍遲疑了一下。「是種螺旋貝殼,我想是錐形貝。」

  「兇案現場留下的嗎?」

  「可以這麼說。」

  「形容一下這個貝殼的樣子。」

  「聽著,這個貝殼沒什麼特別的。我請教過專家,他說這是地中海沿岸一帶常見的品種。」她的手機響起,因此暫時打住。「失陪一下。」她邊走邊說地步出客廳。大家安靜了好一會兒,梅菲斯特俱樂部的三名成員面面相覷。

  「嗯。」艾溫娜輕聲地說,「我想我們差不多得出結論了。」

  「什麼結論?」佛斯特問道。

  「安東尼的家族徽章上,」奧利佛說,「也有貝殼圖樣。」

  桑索尼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窗戶旁,看著外頭的街道,從窗戶投射進來的光線圍繞他寬闊的黑色背影。「那些象徵符號是用賽普勒斯開採的紅色赭土畫的。」他說,「你知道這有什麼特殊含義嗎,佛斯特警探?」

  「我們一點頭緒也沒有。」佛斯特坦白承認。

  「兇手不是在和警方玩遊戲。他是在和我、和梅菲斯特俱樂部玩遊戲。」他轉身面向其他人,但是早晨耀眼的陽光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在聖誕夜,他殺了個女人,並且在現場留下邪教崇拜的象徵──蠟燭、赭土圓圈。不過那天晚上他所做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打了電話給喬伊絲‧歐唐娜──我們的成員。那是對我們的提點,目的是要吸引我們的注意。」

  「你們的注意?我倒覺得這整件事從頭到尾都是針對歐唐娜。」

  「接著伊芙‧卡索維茲在我家花園裡遇害,就在我們聚會的那晚。」

  「歐唐娜那天晚上也在府上作客。她才是兇手跟蹤的人,她是他的目標。」

  「如果是昨天晚上,我會同意你的說法。直到昨晚為止,所有的跡象都指向喬伊絲是兇手的目標。不過莫拉大門上的這些符號顯示兇手的任務尚未完成,他將繼續進行獵殺。」

  「他知道我們每個人的身分,安東尼。」艾溫娜說,「他想逐一消滅我們。喬伊絲是第一個。問題是,下一個會輪到誰?」

  桑索尼看看莫拉。「恐怕他把妳當成我們的一分子了。」

  「但我不是啊。我根本不想和你們的集體妄想扯上半點關係。」

  「醫生?」珍說。莫拉壓根沒有聽見她何時回到客廳。珍站在門口,手上拿著手機。「可以進廚房來嗎?我們必須私下談談。」

  莫拉起身跟著她來到走廊。「怎麼了?」她們走進廚房。

  「妳明天能不能請假一天?因為我們倆今晚得出城一趟。我回家收拾簡單的行李。大概中午左右回來接妳。」

  「妳的意思是要我躲起來?就因為有人在我家門上寫了幾個字?」

  「這和妳家大門沒有關係。我剛剛接到紐約州警察打來的電話,昨晚他們發現一具女屍,顯然是他殺致死。」

  「紐約州發生的謀殺案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死者少了左手。」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