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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菲斯特俱樂部 by 泰絲‧格里森
2020-1-7 18:39
艾溫娜‧費爾維的住宅位於牛頓郊區。房子座落在白雪覆蓋的布萊柏恩鄉村俱樂部邊陲,俯瞰契斯凱克溪東邊的支流。溪水現在已成了一條閃閃發亮的冰帶。雖然與這條路上棟棟豪宅相比,費爾維家不是最宏偉的,但是外觀與較莊嚴的鄰近住宅相比,這棟別緻趣怪的屋子顯得獨樹一格。粗壯的紫藤攀爬在石牆上,像是得了關節炎的一般緊扣著牆面,等待春天溫暖它的瘤狀關節,進而綻放花朵。山牆上鑲嵌了眼形的大型彩繪玻璃;這隻色彩斑斕的眼睛正向外探看。設有遮簷的石板屋頂下,一根根鋸齒狀的冰柱閃閃發亮。前院放有多尊雕像;有長了翅膀並且呈現飛行之姿的小精靈、暫時無法噴火的龍,還有纖纖柳腰的少女──冬季的嚴寒令她頭上的花環變成了雪花編織的冠冕。而雕像仰著覆蓋了冰霜的頭,彷彿從大雪冰封的冬眠中醒來。
「你覺得這棟房子值多少?」珍透過車窗看著宅邸,「兩百萬?還是兩百五十萬?」
「這一帶,鄰近高爾夫球場?我猜應該要四百萬吧。」巴瑞‧佛斯特說。
「這棟奇怪的老房子這麼貴?」
「我不覺得那棟房子有多老。」
「嗯,有空心思弄出這副老舊的模樣。」
「我會稱這樣叫做有情調。」
「是啊,七個小矮人的家。」珍轉彎把車子開上車道,停在一輛廂型車旁邊。他們下了車,一腳踩在拋光鵝卵石上,這時珍注意到廂型車的儀表板上放著殘障人士停車證。透過後車窗,可以看見車內裝有輪椅升降系統。
「你們好啊!兩位就是警探吧?」一個宏亮的聲音呼喊著。門廊上出現一名女子,向他們揮著手,體格看起來非常壯碩。
「費爾維太太嗎?」珍說。
「是的。妳想必是瑞卓利警探。」
「這位是我的搭檔,佛斯特警探。」
「小心那些圓石,滑得不得了。為了客人,我試著磨細鋪車道的石子,但老實說,穿一雙實用的鞋子才是最好的方法。」珍爬上樓梯,和艾溫娜‧費爾維握手的時候,發覺『實用』這兩個字顯然很適合用來形容她的衣著。艾溫娜穿著寬鬆的粗呢外套、毛料長褲和橡膠長靴,一副英國鄉村婦女的裝扮:而且從口音到綠色的工作靴,她顯然將這樣的角色扮演得很好。雖然艾溫娜應該有六十歲了,卻像樹一樣直挺挺地站著,美麗的臉孔在寒冷的天氣裡顯得十分紅潤,肩膀和男人一樣寬闊。俐落的及肩灰髮用玳瑁髮夾固定在腦後,顯露突出的顴骨與坦率的藍眼。
「兩位想喝點茶吧,」艾溫娜領他們進屋,「我已經燒了水。」她關上大門,脫下靴子,將穿著長襪的雙腳塞進舊拖鞋裡。這時樓上傳來激動的狗叫聲,從牠們的聲音聽起來,應該是大型犬。「噢,我把牠們關在樓上的臥室裡了。牠們一遇到陌生人就不聽話,還挺嚇人的呢。」
「我們需要脫鞋嗎?」佛斯特問道。
「拜託,不必麻煩了。反正小狗整天進進出出的,把沙子踩進屋裡。要是我怕弄髒地板,那可有得忙了。來,我幫你們把外套掛起來。」
珍脫下外套的時候,不由得抬頭注視著拱形天花板;外露的椽木就像是中世紀廳堂的橫樑。她在外頭看到的那扇眼形彩繪玻璃,在室內照出一圈糖果色的光線。她放眼望去,所看到的每面牆上都掛著奇珍異物──用金箔和彩色玻璃裝飾的神龕裡放有木雕的聖母像、用彩色寶石鑲嵌而成的俄羅斯東正教三折疊式祭壇畫、動物雕像和西藏袈裟,以及一排中世紀的橡木教會長椅。一根美國原住民圖騰柱靠放在另一面牆上,柱子的高度直逼兩層樓高的天花板。
「哇,」佛斯特說,「妳的家真有意思,女士。」
「我先生是人類學家。他喜歡收藏東西,直到我們真的沒有地這些收藏品了。」她指著從圖脎柱往下逼視的老鷹頭。「那個東西是他最喜歡的,我們的儲藏室裡甚至還有好幾個。大概值不少錢,不過我對這裡的每一件醜東西都有感情,實在捨不得賣。」
「妳先生現在──」
「過世了。」艾溫娜爽快地說,彷彿這單純是人生中的一件事實。「他的年紀比我大很多,我已經守寡多年了,不過我們一起度過了十五年快樂的日子。」她掛好警探們的外套,而珍從凌亂的衣櫥裡瞥見一根頂端鑲著人頭骷髏的黑檀木拐杖。難看死了,她心想,要是我早就把它扔掉了。
艾溫娜關上衣櫥的門,回頭看著他們。「相信兩位警探為了調查這件案子一定忙得不可開交,所以我們覺得不妨替兩位省一點事兒。」
「省事?」珍問。
茶壺沸騰的尖銳聲響令艾溫娜朝走廊看了一眼。「我們到廚房裡坐著吧。」她帶頭穿過大廳,陳舊的拖鞋快速踏過老舊的橡木地板。「安東尼提醒我們,說你們會問很多問題,所以我們幫兩位寫了一張完整的時間表,條列了我們所記得關於昨晚所發生的事。」
「桑索尼先生和妳討論案情?」
「他昨晚打電話來,把我離開之後所發生的事全告訴我了。」
「很抱歉他做了這種事。妳沒有和他事先談過會比較好。」
艾溫娜在走廊上停下腳步。「為什麼?好讓我們跟瞎子摸象一樣嗎?如果我們希望對警方有所幫助,就必須確定我們所知道的事情。」
「我比較希望從證人口中得到獨立的證詞。」
「我們團體裡的每個成員都相當獨立,相信我。我們各有主見,安東尼也希望我們維持這樣。這也是我們能夠合作無間的原因。」
茶壺的尖銳響笛驀然中止,艾溫娜往廚房看了一眼。「噢,看樣子他把火關掉了。」
他?屋子裡還有誰嗎?
艾溫娜快步走進廚房,說:「來,讓我來。」
「沒關係的,艾溫娜,我已經沖好茶了。妳想喝愛爾蘭早餐茶,對嗎?」
這名男子坐在輪椅上,背對著訪客。車道上那輛廂型車的主人就是他。他將輪椅轉過來與他們打招呼。珍看著他一頭蓬亂的棕髮,以及戴著厚框玳瑁眼鏡。那雙灰色眼珠專注而好奇地和她對望。男子看起來的年齡小得可以做艾溫娜的兒子──最多二十五、六歲。不過他有著美國口音,而且身材健碩的艾溫娜和這位蒼白的年輕人長得並不像。
「我為你們介紹一下。」艾溫娜說,「這兩位是佛斯特警探和瑞卓利警探。這位是奧利佛‧史塔克。」
珍蹙眉看著這名年輕人。「你是昨晚桑索尼家晚宴的賓客之一。」
「是的。」奧利佛頓了頓,端詳著她的表情,「有什麼問題嗎?」
「我們本來希望分別約談兩位。」
「他們很不高興我們已經自己討論過案情了。」艾溫娜告訴他。
「我不是早就告訴妳,他們一定會這麼說的嗎,溫妮?」
「不過一起把細節弄清楚,這樣做有效率多了,節省大家的時間。」艾溫娜穿過廚房來到餐桌前,收拾起堆積如山的報紙──從《曼谷郵報》到《愛爾蘭時報》,應有盡有。她把報紙搬到流理臺上,然後挪出兩張椅子。「來,各位請坐。我上樓去拿檔案。」
「檔案?」珍問道。
「我們當然已經開始建檔了。安東尼認為你們應該會想有份副本。」她大步走出廚房,然後踏著重重的步伐上樓去。
「她就像棵高大的紅杉木,不是嗎?」奧利佛說,「我以前從來不知道英國人這麼高大。」他把輪椅推到餐桌前,揮手示意他們一起坐下。「我知道這完全違背你們警方的信念──獨立偵訊證人之類的。不過這樣真的比較有效率。另外,我們今天早上和葛佛瑞做了電話會議,所以你們一次取得了三位證人的證詞。」
「你指的是葛佛瑞‧鮑姆吧?」珍問道,「第四位晚宴賓客?」
「對。他必須搭昨晚的飛機趕回布魯塞爾,所以才會和艾溫娜提早離席。我們幾個小時之前打電話給他比較各自的筆記。我們三個人的記憶差不多都一致。」他對珍淡淡地苦笑一下。「這大概是我們有史以來唯一一次意見相同。」
珍嘆了口氣。「你知道,史塔克先生──」
「沒有人這樣叫我,叫我奧利吧。」
珍坐下來,平視他的眼睛。奧利佛頗為興味地與她對看,這讓珍感到惱火。他的表情正說著:我很聰明,我很清楚這一點,而且一定比某些女警更聰明。同樣令她光火的是,他或許是對的。他看起來就像典型的天才兒童;上數學課的時候,誰也不敢坐在他旁邊。當其他人還在苦思第一個代數考題的時候,這個小孩已經交卷。
「我們不是要破壞警方的規矩。」奧利佛說,「我們只是想幫忙。而且只要雙方合作,我們真的幫得上忙的。」
樓上的狗狂吠,爪子在地板上來回輕叩,艾溫娜噓了一聲,要牠們安靜,接著房門砰地關上。
「只要回答警方的問題,就等於是幫我們了。」珍說。
「我想妳誤會了。」
「我哪裡沒弄明白?」
「妳不懂我們這個團體能幫你們多大的忙。」
「是。桑索尼先生跟我提過你們這個小小的打擊犯罪俱樂部。」
「這是一個協會,不是什麼俱樂部。」
「有什麼差別啊?」佛斯特問。
奧利佛看著他。「嚴肅性,警探。我們在全球各地都有會員,而且我們不只是業餘人士而已。」
「你是專業的執法人員嗎,奧利?」珍問。
「事實上,我是數學家。不過我真正的興趣在於象徵學。」
「什麼?」
「我詮釋符號,解讀符號的起源和意義,不管是表面象徵或是潛藏意義。」
「喔。那費爾維太太呢?」
「她是人類學家,剛剛才加入我們,得到我們協會英國分會的大力推薦。」
「那桑索尼先生呢?他絕對不是執法人員吧。」
「搞不好是哦。」
「他告訴我們他是退休的學者,是波士頓大學的歷史教授。我不認為這聽起來像個警察。」
奧利佛笑了出聲。「安東尼很含蓄,這很像他的作風。」
艾溫娜拿著檔案夾回到廚房。「你們剛才在說誰呢,奧利?」
「我們剛才在說安東尼。警方以為他只是名退休的大學教授。」
「他就喜歡這樣。」艾溫娜坐下,「大肆張揚只會徒增困擾。」
「關於桑索尼先生,還有什麼是我們需要知道的嗎?」佛斯特問道。
「這個嘛,你們知道他很有錢。」艾溫娜說。
「這個一看就知道了。」
「我的意思是,他真的很有錢,家財萬貫。畢肯山的那棟房子和他在佛羅倫斯的莊園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還有倫敦那棟房子。」奧利佛說。
「那我們應該佩服他嗎?」珍說。
聽到這句話,艾溫娜冷冷地看著他們。「光靠金錢是無法讓人佩服的。重點是他如何運用他的錢。」她把檔案夾放在珍面前的桌子上。「這是給妳的,警探。」
珍翻開檔案夾的第一頁,上面整齊地打字列出昨晚所有事情的發生順序;這是依照三位賓客──艾溫娜、奧利佛和神祕的葛佛瑞‧鮑姆──的記憶所記載下來的。
(下列均為大約時間)
六點:艾溫娜和葛佛瑞抵達
六點十五分:奧利佛‧史塔克抵達
六點二十分:喬伊絲‧歐唐娜抵達
六點四十分:傑瑞米上第一道菜……
接著他們列出所有的菜單。先是清燉肉湯,接著是鮭魚凍和嫩萵苣沙拉、嫩牛肉片配上香脆馬鈴薯片、波特酒搭配霍布洛雄乳酪條。最後是咖啡、沙哈蛋糕和鮮奶油。
九點半鐘,艾溫娜和葛佛瑞一同離開;艾溫娜載葛佛瑞前往羅根機場,後者要搭機前往布魯塞爾。
九點四十五分,奧利佛離開畢肯山,直接開車回家。
「這是我們記得的時間表。」艾溫娜說,「我們盡可能地精確記錄。」
珍瀏覽這份時間表,心想,連清燉肉湯都清楚地寫進來了。這份時間表沒什麼用處,只是重複了桑索尼和他的管家已經提供的訊息,並且額外加上了餐飮的細節。整體而言大同小異。一個冬夜,四名客人在二十分鐘之內相繼抵達畢肯山;他們和主人優雅地共進晚餐,一邊啜飲葡萄酒,一邊討論當天發生的犯罪事件,卻絲毫不覺就在房子外頭,一名女子在酷寒的後花園裡正慘遭殺害。
好一個打擊犯罪的俱樂部啊,這些業餘人士實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檔案夾的下一頁是張信紙,信紙頂端只印著一個哥德式字形的「M」,下方是手寫的留言:「奧利佛,你的分析呢?A.S.」安東尼‧桑索尼嗎?珍翻到下一頁,盯著一張她一眼就認出來的照片──畫在桑索尼家後門上的符號。
「這是從昨晚的犯罪現場拍下來的。」珍說,「你們怎麼會有這張照片?」
「安東尼今天早上派人送來的。這是他昨晚拍下的照片之一。」
「這不應該公開散佈。這是證據。」
「是個很有意思的證據。」奧利佛說,「妳知道這當中的意義吧?」
「這是撒旦教符號。」
「噢,這是反射性的回答。妳在犯罪現場看見詭異的符號,就自然而然地以為這是哪個撒旦邪教幹的好事。他們是最受歡迎的大壞蛋。」
佛斯特說:「你認為有別的意思?」
「我沒有說這不可能是邪教。崇拜撒旦的人的確會用倒十字架作為反基督的象徵。聖誕夜發生的那起兇殺案──就是斬首的那個案子,廚房地板上繞著死者頭顱所畫的那個圓圈,還有那些燒完的蠟燭,這些當然都會讓人聯想到撒旦儀式。」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奧利佛看著艾溫娜。「他們真的以為我們一無所知耶。」
「我們怎麼知道這些細節並不重要。」艾溫娜說,「事實是,我們的確了解案情。」
「那你們對這個符號有什麼看法?」佛斯特指著照片說,「這個像眼睛的符號?這也是邪惡符號嗎?」
「那要看情況。」奧利佛說,「首先,我們先想想你們在聖誕夜兇案現場所看到的情景。兇手把死者的頭砍下來放在地上,然後用紅色粉筆畫了個圓圈,周圍還有五支燒過的蠟燭。」
「意思是?」
「這個嘛,圓圈本身是相當原始的象徵符號,而且全世界都在使用。它可以代表各式各樣的意義──太陽、月亮。保護。永恆。重生,生命的循環。沒錯,崇拜撒旦的邪教也以圓圈代表女性的性器官。我們無法真的得知當晚畫圓圈的人到底認為這代表什麼意思。」
「但是可能它具有邪惡的意義。」佛斯特說。
「當然。那五根蠟燭則可能代表五芒星的五個尖點。現在,我們來看看昨晚畫在安東尼後門上的符號。」他指著照片,「你看到什麼?」
「一隻眼睛。」
「說得詳細一點。」
「上面有……好像是一滴淚珠,還有一根睫毛從下方伸出來。」
奧利佛從襯衫口袋裡抽出筆,並且將信紙翻到背面。「我畫清楚一點,讓你們看出這個符號裡到底包含了哪些不同的元素。」
他在紙上把圖案重畫了一次:
「看起來還是像一隻眼睛。」佛斯特說。
「沒錯,不過裡面的所有特徵──睫毛、淚珠──使它變成非常特殊。這個符號叫做『烏加特之眼』①。研究撒旦邪教的專家會說,它象徵路西弗的全能之眼。上面的淚珠是因為他在替那些不在他影響範圍內的靈魂哀悼。有些陰謀論者宣稱美國貨幣上印的就是這個眼睛。」
①又稱荷魯斯之眼,為埃及正義之神荷魯斯的失落之眼;象微圓滿與完美之意,乃為埃及的護身符。
「你是指金字塔上面的那隻眼睛?」
「沒錯。這就是他們所謂的證據,證明全球金融完全由撒旦的崇拜者所控制。」
「這麼說,我們終究回到了撒旦符號囉?」珍說。
「這只是一種詮釋方式。」
「還有哪些詮釋的方式呢?」
「這也是古代共濟會所使用的符號;於此,這個符號就具有非常正面的意義。對共濟會的人來說,這象徵了啟蒙、啟發。」
「對知識的追求。」艾溫娜說,「學習行會裡的祕技。」
珍說:「你的意思是,這件謀殺案是共濟會會員幹的?」
「天哪,不!」奧利佛說,「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可憐的共濟會成員一直是許多惡意指控的目標,我懶得再一一贅述了。我只是給你們上個簡單的歷史課。這是我的研究領域,知道嗎?詮釋象徵符號。我正試著說明這個符號,『烏加特』由來已久,自古至今為了不同的目的而被賦予不同的意義。對某些人而言,它具有神聖的音義;對其他人來說,就成了可怕的邪惡象徵。不過在古埃及時代,它的原始意義並沒有那麼嚇人,甚至相當務實。」
「當時這個符號代表什麼?」
「它代表太陽神荷魯斯的眼睛。在繪畫或雕像中,荷魯斯通常被形塑成鷹頭人身的模樣,法老是祂在世界上的化身。」
珍嘆了嘆氣,「這麼說它可能邪惡,或是象徵啟蒙,又或者是埃及某個鳥頭神的眼睛。」
「另外還有一個可能性。」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奧利佛再度提筆,畫出這隻眼睛的另一種變化形態。「這個符號,為大約西元前一千兩百年的埃及人所使用,從祭司文獻裡發現的。」
「依然算是荷魯斯之眼嗎?」佛斯特說。
「沒錯,不過留意現在這隻眼睛是由各自獨立的部分組合而成。圓圈代表虹膜,兩邊圍著半片鞏膜,上面也有你所說的淚珠和捲曲睫毛。這看來似乎只是種風格烏加特之眼。不過若作為數學符號,它其實具有非常實際的用途。眼睛的每個部分表一個分數。」他在圖上寫下幾個數字:
「這些分數乃是以二分之一作等比遞減。整隻眼睛代表整數,一;左半邊的鞏膜代表二分之一,睫毛是三十二分之一。」
「我們講了半天到底有沒有重點?」珍問。
「當然有。」
「那重點是什麼?」
「這隻眼睛可能蘊含了特定的訊息。在第一個兇案現場,圓圈圍繞著一顆砍下的頭顱。第二個犯罪現場的門上畫了烏加特之眼的圖案。如果這兩個符號是相互關聯的呢?萬一其中一個符號就是解釋另一個符號的關鍵呢?」
「你的意思是,一個數學上的關凝?」
「沒錯。第一起兇殺案的圓圈代表了烏加特之眼裡的某個元素。」
看著奧利佛畫的圖,還有他在這隻全能之眼的各個部分寫下的數字,珍不禁皺起眉頭。「你是說,第一起殺人事件裡的圓圈,其實應該是這個虹膜。」
「對。而且帶有數值。」
「你的意思是它代表了一個數字?一個分數。」她抬頭看著奧利佛,發現後者靠近她,兩頰興奮得泛紅。
「沒錯。」他說,「而那個分數會是什麼呢?」
「四分之一。」
「對。」他微笑著,「對。」
「什麼東西的四分之一?」佛斯特問道。
「哦,這個我們還不知道。可能指的是上弦月。或者是四季中的一個季節。」
「又或者這可能代表他的任務只完成了四分之一。」艾溫娜說。
「沒錯。」奧利佛說,「也許他是在告訴我們,他還要動手殺更多人。他計畫一共要殺四個人。」
珍看著佛斯特。「餐桌上擺著四套餐具。」
接著大家陷入一片靜默,這時珍的手機響起,鈴聲聽起來大得嚇人。她認出來電的是鑑識實驗室的號碼,於是立刻接起電話。
「我是瑞卓利。」
「喂,警探。我是微物跡證組的艾琳。妳知道廚房地板上畫的那個紅色圓圈吧?」
「知道。我們正在談這件事。」
「我把圓圈的色素和畢肯山犯罪現場畫在門上的那些圖案的符號做了比對;兩者用的色素是一樣的。」
「這麼說這個歹徒在兩個現場用的是同樣的紅色粉筆。」
「嗯,我就是為了這個打電話來的。那不是紅色的粉筆。」
「那是什麼?」
「比紅色粉筆更有意思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