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章 半真半假

堂內一陣沉寂，緊接著便是牧家人驚喜呼聲，他們臉上終於露出輕鬆之色，一個個撫著手掌叫好。

八長老上前一步朝著牧老家主作揖道，「父親，這事就由我去辦，這些年雲遊陰陽宗，認識的玄門道派倒也不少，我一定盡快將這些冥器分派出去！」

說著八長老就要出去，我餘光瞥了一眼掌靈，他的臉色顯得有些精彩，我不由得憋笑，這八長老還真是老實人……

牧老家主畢竟老練，還沒等掌靈開口就率先叫住了八長老，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愚蠢小子，師祖既然說了他要全部冥器，那自然將此事代勞了，你這豈不是抹殺他老人家的好意？」

八長老回過神來對著掌靈連連道歉，牧昊自然也不會追究，我不由得暗暗讚歎於牧老家主的辭令，一句話便將推功受恩，令人聽上去倒反像是承了掌靈的情。

只要牧老家主存在，除非天罰，牧家永遠不可能滅亡。

「這些冥器雖然有煞，但同樣也是不可多得的上等靈器，你若交給其他道門他們難免起貪財之心，此事便由老夫親自選人除煞，練成道器，」掌靈淡淡得說道，旋即話鋒一轉，語氣重新變得莊肅，「道器煉成之後，仍舊交給你牧家管理，但這有一個條件，牧家編成道器堂進入我的道門組織。」

我心裡微微一顫，餘光不由得瞥了一眼掌靈，卻恰遇上他溫和的眼神。我不由得感激的點了點頭，掌靈算計這一切完全只是為了輔佐我的計劃。

「您的道門組織？」牧老家主微微一震，旋即臉上浮現出驚喜之色，「自然可以！牧家能夠進入道門，還是師祖的道門組織實乃無上榮耀，只是不知……」

掌靈偏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徒兒，將為師的道門名諱告訴他們。」

我微微一怔，臉色卻逐漸凝重起來，腦袋裡像是放電影一樣掠過一幅幅曾經經歷過的畫面。那些掙扎活在泥沼中的百姓，那些因為陰陽兩宗爭鬥而成為犧牲品的人們，甚至是那些在驚恐中等著自己意識被混沌吞盡的魂魄。

道門秩序早在陰陽分宗之時便已徹亂，逐漸偏離天師道人他們的意志，開始往黑暗面發展。我手掌不由得微微攥緊，若想要人界恢復安定，也許只有令道門恢復到分裂之前的狀態才能辦得到。

我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一個字：元！

「元門！」這兩個字像是從我心臟裡面吼出來的一般，掌靈微微一怔，眼神中卻逐漸浮現出複雜。

「元門嗎？呵呵，好名字。」

當天夜裡，牧家冥器堂的冥器便被一群衣著地府差衣的鬼魂洗劫一空，掌靈就站在不遠處但卻沒有動手，因為這些魂魄本就是他招來的。

「人界氣息太過混沌，而且淬煉道器要用到冥火或者陽火，牧昊已經很難找到了，此事還得靠地府。」

我站在他身邊，兩個人就這麼並立著卻沒有交流，月色傾灑，海風和著岸浪嘩啦，掌靈突然長長歎了口氣，「倒是很久沒這麼舒坦過了。」

「你這次可是把牧家給坑慘了，」我沒好氣的說道。

牧昊聳了聳肩，有些戲劇化得攤手道，「此事也是半真半假，天師尊者在地府的地位幾乎能和閻王媲美，冒犯他的所有勢力中秦族和黑月門他們有顧忌暫時不能動，這牧家自然要殺雞儆猴，這一點我還真沒有亂說。」

我點了點頭，但旋即又有些詫異，「天師尊者……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掌靈住了嘴，他微微抬起眸子，眼神凝向天際高懸的明月，那模樣像是仰望著一座大山。

「一個我永遠超越不了的存在。」掌靈歎了口氣，「一人之力匡扶人冥兩屆秩序，仙界賜上等仙班卻被他謝絕，他犯過錯，或者說如今秩序的混沌有極大一部分源自於他犯的那個錯。但是誰在乎呢？不管陰宗陽宗，只要提及尊者，提及先賢便無人能出其右。」

他的眼神帶著一抹憧憬和歉疚，海風徐徐吹來他一句令我眉頭緊皺的話。

「但也許你可以超越他，或者說，你必須超越他。」

我微微低下頭去，不由得攥緊了拳頭，這樣一位先賢我真有超越的可能嗎？的確，以我現在的道術在陰陽兩宗也許能夠排上前二十，甚至前十。但我一直以來都是依靠著天師道人留下的寶藏與財富，借用牛頓的一句話，我站在聖人的肩膀上。

「這也是你能夠超越天師道人的重要原因之一，」掌靈突然開口道，我微微一怔不由得剜了他一眼，這傢伙和紅靈一樣能夠看穿人心裡所想，可怕的手段。

「當初那個問題，天師道人究竟探究到何種程度無人知曉，只是他最後做出的選擇已經告訴世人他犯了錯，從這個錯誤開始，人界和冥界便開始走向對立的兩極，天師道人的後半身仍舊在追尋這個問題的答案同時也在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但是他沒有完成。」

「一個問題？」我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心裡微微一動，掌靈今天話很多，也許是千年來的壓抑讓他想要偷懶，又或者我現在的器量已經能夠入眼，總之這是個好機會。

牧昊點了點頭，然後一屁股坐在海邊的石塊上，那模樣倒是像極了剛從田里耕種回來的老翁，我與他這副樣子竟隱隱和爺孫有幾分重疊。

他朝我招了招手，我也不客氣的坐在他身邊。掌靈微微抬起眸子，眼睛仍舊縮著那輪明月，「你認為道人是該殺人還是滅鬼？」

我愣了愣，張口便想回答。但一道閃光從我腦海中掠過，我便生生嚥下到了口邊的話，半晌，嘴角浮現出一抹苦澀，「若是換做兩年前，我肯定會告訴你滅鬼，第一我怕鬼，第二我的父母也是被鬼東西害的。」

他偏過頭來饒有興趣的看著我，「現在呢？」

「不好說，」我聳了聳肩，「就像我當時回答鬼差掌鍾地府和冥靈我幫誰一樣，這個問題令我覺得十分模糊，鬼可怕，但更可怕的是人心。我滅了這麼多鬼魂，卻不止一次對他們產生同情，只是出於職責不得已要將其毀滅，若是我有殺人執照，也許我會用道術殺更多的惡人，比如邱葉，顧山，秦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