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叫魂

於老六一聽我這麼說，頓時驚慌失措面色鐵青，拄著拐棍踉蹌著離開了。

我這麼說並非無的放矢故意嚇唬於老六，雖然不真切，但我隱約能看見一團黑影趴在於老六的肩頭,結合從爺爺哪裡聽來的事，不難猜出，當年那個嬰兒在伺機索命。

「哎呦，臭小子不錯呀。」

趙老頭滿眼興味的打量我，臉上的褶子都深邃了起來。

雖然趙老頭多次救了我，但是不喜終究是不喜，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心底總是泛起厭惡感。

「我奶在家肯定擔心呢，我先回去啦。」

發生這麼多事，我奶奶一個農村小老太太，不知道會害怕成什麼樣子呢，要不是討人厭的於老六，我早都到家了。

「晚上別忘了時辰。」趙老頭看我要走連忙提醒道。

農村人都閒不住，即使沒有農活也會早早的起來，看這天色也就四點多鐘，已經有不少人家生火做飯了。

我一路急匆匆的往家走，老遠就看見奶奶扶著大門在等候，奶奶恐怕等了一宿都沒睡覺。

爺爺奶奶相伴一生從沒紅過臉，兩人相處感情好的不像農村人，鄉里鄉親那個不羨慕，沒想到老了老了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因為我爺爺鑄下大錯不得善終，就連屍骨都找不到了。

一時間視線有些模糊，我眨了眨眼睛，抹一把臉，心道萬萬不能讓奶奶知道爺爺的屍骨被燒成灰燼，不然奶奶肯定承受不住打擊。

「一柏，你終於回來了，事情解決了嗎？村長咋沒和你一塊回來啊？」奶奶一見我頓時紅了眼睛。

「奶，我沒事了，事情都解決了，為了爺爺和二大爺不受黃皮子的打擾，老趙頭特地選了塊風水寶地，將爺爺和二大爺藏了起來。」

奶奶聽我這麼說舒了一口氣放下心來，隨即有些不安的問道：「家裡人也不能去看看嗎？」

一時間我心裡難過的不能自持，我忍了又忍，深吸一口氣，「奶，為了爺爺和二大爺安穩，最好別去，萬一……」

雖然是怕奶奶傷心，但我也實在編不下去了，古往今來再大的仇恨也不過是以命相抵，可爺爺和二大爺連骨灰都找不到了。

好在奶奶並沒有懷疑，見我哽咽不能語，便以為我傷心爺爺的離世，奶奶以為事情已經解決了，放下心來後抱著我痛痛快快的哭了一通。

「累壞了吧，快歇歇，晚上奶奶給你做好吃的。」失去了主心骨的奶奶自覺不能頹廢，強顏歡笑的將我推進屋中。

這兩日的事情是在是把我折騰的夠嗆，想著晚上還要送走小黃皮子指不定會遇到什麼事情，此時必須要養足精神，便一頭紮在炕上睡死過去。

「咚咚咚，咚咚咚」

我睡的正香，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想著奶奶這兩天也沒好好休息，我就迷迷糊糊的下地到外屋開門。

只見一個尖嘴猴腮的老婦人，穿著一件藏藍色的袍子，黑夜裡看上去臉白的像撲了白面，血紅的嘴唇格外滲人。

「俊後生，你看沒看見我家閨女啊？」

一見我開門，老婦人就扯住我的手，哭唧唧的問道。

啊！手上毛絨絨的觸感嚇的我一激靈，剛在黃皮子手上驚險逃生，我對皮毛這個東西記憶猶新，我沒忍住驚叫出聲，使勁一掙，甩上門拼了命的往屋裡跑。

「一柏，怎麼了？」奶奶傷心之下也沒睡實，聽見動靜就走了出來。

早上回來為了安奶奶的心，我撒了彌天大謊，沒想到這會兒黃皮子又找上門來了，我哪裡敢讓奶奶知道，連忙安慰道：「沒事，敲錯門了，您回去休息吧。」

我奶奶剛想說話，外面又傳來一陣敲門聲。

伴著敲門聲還有期期艾艾的哭聲，我奶奶顯然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老太太，經過這兩天的事對鬼怪也是熟悉的很，聽到哭聲頓時臉色鐵青。

我和奶奶壯著膽子趴在門縫往外瞅，只見院子中七七八八站著足有幾十號人，除了打頭的老婦人，都穿著深淺不一的紅衣，一個個尖嘴猴腮模樣詭異，哭聲就是從他們嘴裡傳出來的。

我和奶奶一見這些人的模樣，哪裡還不明白，這是黃皮子來索命了，只是不同於那只失去孩子的黃皮子，這些明顯道行更高深，竟然能在普通人眼前現行。

咿咿呀呀的哭聲讓人心煩氣躁，我的心中突然湧現出一股衝動，下意識的接過奶奶手中的菜刀，珵亮的菜刀閃爍著寒芒。

「啪嗒！」一聲，清脆的碰撞聲在幽幽的哭嚎聲中格外的響亮，我冷不丁的就清醒了過來，耳中的哭嚎聲褪去，才發現菜刀理我的喉嚨只有一指的距離，我手一哆嗦，手中的菜刀沒拿住，砍在了腳背上，我疼的嗷一下就醒了過來。

這一清醒才發現自己還躺在炕上，我下意識的看向右腳，只見腳背上赫然是一寸長的傷口，正往外淌著血。

「哎呀，一柏，這是怎麼了？」奶奶推門進來，一見我腳上的傷口也顧不得手上的雞蛋羹了，啪嗒碎在了地上。

我現在滿腦子的害怕和不安，沒想到夢中傷了腳竟然現實中也是同步的，若不是那聲提醒，自己恐怕就會在睡夢中自殺死去了。

奶奶聽完我的講述，面上緊張萬分。

「來，一柏你跟我過來。」

奶奶扶著我走到廚房，農家的廚房都會用磚石壘兩口大鍋，下面是用來添火的灶坑，奶奶蹲下伸出手在灶坑中一抹，手上沾滿了漆黑的灶坑灰。

「李一柏，跟奶奶回家吧……」

奶奶將手上的煙灰在我的前胸後背，手心腳心，額前腦後，分別劃上十字紋，一邊畫一邊反覆的念叨著。

我明白奶奶這是在給我叫魂。

叫魂是我們家鄉一種習俗，誰家的小孩要是被驚嚇著了就到灶坑前由長輩叫魂，據說這種方法是請求灶王爺庇護，一家之主的灶王爺受到請求，就會找到家裡孩子丟下的魂魄帶回來。

想來奶奶是看我做惡夢，以為我丟了魂。

我心知是那些黃皮子沒有解決，找我來索命了，叫魂也沒有用處，不過聽著耳邊奶奶溫柔的呼喚，也不忍心拒絕，便配合著回答道：「回來了，已經回來了。」

話音未落，我只覺渾身一暖，竟然有種安心的感覺，莫非真是丟了的魂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