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要記住

人生一世，有多少人會被記住，有多少人會被忘記？

有人固守一段往事，再不向前。

有人一直在忘記，又一直在創造著回憶，到頭來，卻依然空空如也。

記住了固然好，一世人，便是兩顆心牽連，若是被忘記，無論忘記的，還是被忘記的，都算是一種悲哀吧。

有些事，不能沉浸固守，那樣會把自己都變成回憶的一部分，再走不出來，再看不到四週日新月異的變化。

有些事，可以放下，但不能忘記。

若都忘光了，那自己還是自己嘛？腦袋裡空空如也，曾做過什麼，有過什麼，失去過什麼，都不記得，豈不是連自己是什麼樣子都忘掉了？

人生嘛，堆積的一堆記憶罷了。若到頭來都不能記住什麼，那和剛出生就夭折又有何區別？

忘了花兒如何開放，忘了露水的清澈，忘了朝陽的溫熱，忘了曾經的笑和淚，忘了那些容顏……

韓小樂沒什麼想法，就是不想讓張龍忘了跟她那短暫卻很快樂的一段記憶。

沒錯，是快樂，以前不覺得，可當回首時，韓小樂才發現，那段基地的時光，縱然憤怒多於歡笑，可此刻想起來，那天空依然是那般美好，美好的如童話裡的世界。

「張哥哥，也要記得我們哦！」眾女漢子大叫。

張龍走的更快了，尚孤和王朝趕緊也跟了上來。

「哥，為了其他男同胞著想，您以後還是不要出門了。」看著那一排女漢子極盡勾引的動作，王朝無奈地搖頭道。

「我贊同。」尚孤依然保持著一臉冷酷道。

「有道理。」張龍訥訥回應，心中卻想著韓小樂強調了兩邊的話，要記住……

另一邊，趙虎就正沉浸在回憶之中，回憶越是快樂，他就感覺越是痛苦。

他在一遍遍回想著從小跟張龍，跟王朝馬漢在一起的時光，一起上學，一起逃學，一起打架，一起戲弄老師……

那天晚上，當張龍被武聯會帶走的時候，趙虎就默默離開了，從那以後的好多天他都不敢再見這幫從小長大的兄弟們，他怕他們罵自己是叛徒。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張龍被抓，竟然是自己酒後失言的緣故，他覺得自己出賣了張龍。

想著張龍和王朝還有尚孤正在武聯會寒冰地窖般的牢房裡受苦，趙虎就壓抑的喘不過起來。

鐵軟香同樣沉浸在痛苦之中，她也好幾天沒有見過趙虎了，想著張龍一等正在武聯會裡受苦，就滿心的難受。

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老爸的匿名電話才搞成這樣，還有，她利用了趙虎，她甚至可以想像到趙虎現在的心情，出賣了從小到大最好的兄弟。

趙虎還不知道，那個匿名電話其實是鐵軟香的父親鐵魁打的。

這就好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鐵軟香從未想過自己會做出這些事情來，現在，她不光擔心張龍，也但心趙虎，更加自責。

以前自認為自己是最好的女孩，無論是誰，能得到她這樣的女孩都該是三生的幸事，現在，她開始討厭自己，忽然發現，自己是那麼不堪，是個賤人，怪不得張龍一向不待見她。

她臉色有些憔悴，終日都深陷良心不安中無法自拔，她感覺自己快要扛不住了。

她決定要坦白一切，跟趙虎坦白，告訴他其實那個匿名電話就是她老爸打的，她覺得這樣會好受一些，無論趙虎會選擇以何種方式懲罰她，她都願意承受，現在，她巴不得有人罵她打她，這樣她才能好受一些。

所以，思量再三之後，她撥通了趙虎的電話。

那天的黃昏特別美好，紅霞漫天，整個華傑大學的校園都洋溢著青春的氣息，紅花綠草，纖塵不染，乾淨的彷彿一張夕陽圖畫。

鐵軟香趴在窗口，望著外面美麗的一切，心情卻無比灰暗地將手機放在了耳邊。

趙虎正在自己的寢室低頭發呆，地上扔滿了煙頭。

「軟香？」他拿出手機，看著屏幕上鐵軟香美麗的照片，黯然的眼神終於浮起一抹亮色。

「你，你怎麼……是不是有什麼事需要幫忙？我，我這幾天不太想出去，不過你要需要，我隨時到場。」他強撐出一抹笑容，忍著心頭死灰一片的心情說道。

鐵軟香閉眼，心下隱隱作痛，感覺自己真是個狠毒的女人。

「趙虎，你，你不用太難受，這不怪你。」深吸一口氣，她強撐著眼底的淚花說道。

「呵呵，」趙虎溫柔一笑，從未聽鐵軟香如此暖意地安慰自己，他又強裝堅強，「我沒事，我只是，只是不知道以後該怎麼面對張龍和王朝……」

「這真的不怪你，都是我……」鐵軟香欲言又止，她突然不敢說，以前一直認為趙虎在心裡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可這段時間以來的相處，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離不開趙虎了，他是那麼忠誠，忠誠的猶如公主的侍衛，她怕自己一出口，這侍衛便離她而去。

「不要傻了，怎麼能怪你呢，是我他媽太沒出息了，喝點酒就胡說八道。」趙虎咧嘴，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趙虎……」鐵軟香終於流淚，再不想隱瞞，「是我，是我故意讓你喝醉的，是我老爸打的那個匿名電話。」

「……」

電話裡沉默了，只有鐵軟香的哭泣聲，還有趙虎顫抖的呼吸聲，可這安靜裡，卻好像有著晴天霹靂在隆隆作響。

良久之後，鐵軟香一直預感的可怕事情終於上演，她本以為趙虎會破口大罵，會罵她賤人，會罵她心機歹毒，可是，趙虎只說了一句話，『以後，不要再聯繫了。』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冷的如千年寒冰。

從電話掛斷那一刻，多少年裡，二人都一直沉浸在這一段痛苦的回憶之中，再不見面，再不聯繫，縱然心中不忍，可就是無法面對，直到青春變成了滄桑。

剛上大四沒多久，趙虎就離開了，沒敢去看看張龍，也沒敢看看任何一個兄弟，更加沒有向一直深愛的鐵軟香告別。

鐵軟香從那以後，變的沉默寡言，再無半分往日的高傲，有同學說，她總是在夜裡偷偷哭泣，只是人們不知道，她是為誰哭泣。

她心痛，就好像一直跟著自己，不起眼，卻不可缺少的尾巴被砍掉了一樣。

她總是想起趙虎給她講的那個故事，有一個公主，從小就有一個貼身侍衛，不言不語，卻總是跟在她身後，在她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公主以為這是理所當然，久而久之，甚至忘記了侍衛的存在。

公主當著侍衛的面，愛上了領國的王子，當著侍衛的面，跟領國的王子卿卿我我。後來，兩國交戰，公主和王子對戰沙場，王子拔劍刺向公主，公主含淚閉眼，準備死在心愛之人的手裡，可侍衛卻突然衝出，帶著一如既往的冷酷，將王子斬殺於長劍之下。

公主大怒，抱著王子的屍體痛哭之時，又大罵從小跟隨自己的侍衛，她說侍衛該死，讓侍衛去死。

侍衛就真的死了，用自己的劍洞穿了自己的胸膛。

那一刻，公主突然發現，這個可有可無的侍衛倒下的時候，她竟痛的更加厲害……

那時候，聽趙虎深情而癡迷地講這個故事的時候，鐵軟香認為他很傻，很幼稚，天下哪有這樣的事情，可現在她忽然覺得，自己就是那個遺忘了侍衛的公主。

後來多年裡，每次想起這個故事，鐵軟香都會痛哭失聲，她想，這故事是趙虎自己編的吧，他就是她的侍衛。

而現在，侍衛的心被她的劍洞穿了，不知道需要多少歲月，才能彌合那傷疤。

青春，終究會變成滄桑，記住就好。

趙虎離開沒有多久，鐵軟香就也離開了華傑大學，反正臨近畢業了，出去工作也很正常。

二人都沒有留在江城，不知道去了哪裡。

往往，那記憶最多的地方，都會成為年輕時的傷心地，等歲月醞釀之後，才會驀然發現，還是那個地方，最讓自己牽腸掛肚。

搞笑的是，如果鐵軟香和趙虎知道張龍和王朝以及尚孤在武聯會裡過著神仙般的日子，不知道會不會心裡好受點。

等到張龍從武聯會正式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大四了，所有的學生都在忙著離開校園，奔向另一種生活。

有的已經有了既定的道路，有的正在多條道路的交叉點上選擇，有的還在尋找道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