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小說中心 A-AA+ 發書評 收藏 書籤 目錄

簡/繁              

第25章 大卡車和蘇打汽水

那卡的曙光 by T.J.卡古里/S.U.林威爾

2020-1-7 18:26

  星期天的早上,我步行來到學校,發現那裡十分活躍。一些學生坐在樹蔭下吃早點,其他人在水龍頭下洗盤子。阿加納和莉迪亞在人群中穿行,敦促他們快點吃。
  一輛開放式尼桑運貨卡車等在學校操場的另一邊,男孩們圍著它,有些還沒有車輪高。
  「理事!理事!」小巴里茲從卡車旁邊跑過來,眼睛裡滿是興奮,「我們要坐卡車了?」
  「是的。」我說,一邊摸摸他柔軟的鬈髮。我原本打算租用一輛小卡車來運送合唱團去參加卡農古區的國慶活動。自學校建立以來,我們的抗擊愛滋合唱團已經在週末和公共假日走遍了全區。僅2005年一年,合唱團就去了不下三十所學校和十幾座教堂表演。國慶活動總能吸引大量的人氣,我把它視作一個發出聲音的絕佳機會。
  我不太清楚是誰最早產生了讓整個學校一起去的想法,不過是伊茲帶著幾個四年級的男孩最先來找我。
  「為什麼只有合唱團能參加活動呢?」
  「那裡太遠了,」我解釋道,「我們走不了那麼遠,所以我打算派合唱團去代表那卡。」
  「我們都是那卡的學生。」奧斯瑪說,語氣堅決。
  「我們想去,」幾個瘦小的孩子齊聲說道,「您看我們可以去嗎?」
  那天晚些時候,幾個四年級的女孩也鼓起了勇氣,私下來找我。艾琳是一位班幹部,她擔任了發言人。
  「我們可以全都去參加活動嗎?」其實她是合唱團的重要成員,怎麼都能去。「我們都想代表學校。」
  艾卡布拉越過艾琳的肩膀望著我,甜甜地笑著。
  「我們從來沒去過卡農古市。」
  「理事,我們求您了,」她們說著,抓住我的手,甚至跪下來,「我們謝謝您!」
  「快起來,」我說,「不能跪下來乞求。」
  「好的,理事。」
  不在合唱團的學生大部分從未坐過汽車,甚至沒出過自己的村莊,但要運送這麼多學生,確實有難處。附近沒有公車,如果租用小卡車的話,需要很多輛。
  不過在越來越多的學生來懇求我之後,我與老師和家長們討論了此事,大家一致決定給孩子們留下難忘的回憶。我隨後聯繫了一位附近的貨運卡車業主來接送他們。
  「好大的一輛卡車!」巴里茲激動地說,把我的思緒拉回了現實。「它有六個輪子!」
  「是啊,」我說,「後面多出來的兩個輪胎是為了增加載重。」卡車讓我們的豐田越野車看起來很矮,藍色的車頭也高過了學生。它通常用來運送石料和建材,後面的大平臺足以站下100個孩子。
  後柵被卡車主人放下的時候發出了刺耳的噪音,阿加納命令學生按班級列隊。
  「想上車的話,就要排好隊。」我對巴里茲說。
  孩子們開始爬上卡車並往前走,大一點的學生在駕駛室後面站成了幾排,小一點的要有老師的幫助才能上車。
  阿加納和他的助理馬蒂亞以及村裡的另外幾個男人爬上側邊,引擎啟動了。這時一個男孩從學校大門向卡車飛奔過來,手裡還拿著鞋子和襪子。我認出那是尼可拉斯,之前他也經常遲到。起初我以為他要種田,但後來發現他每天早晨都要步行幾英里才能到學校。即使他天一亮就出發,也很難趕上晨禱和唱歌。
  米爾頓對他很嚴厲。「大家都有難處,尼可拉斯。你必須早點出發。」
  「他要走很遠的路,」一天早上我對米爾頓說,「你還是彆強求了。」尼可拉斯在班上學習成績不錯,我始終認為,如果他能堅持完成在那卡的學業,一定會很有前途。
  「如果我允許一個學生遲到,」米爾頓回答說,「其他人就會學他。定了規矩就得執行。」
  尼可拉斯爬上卡車的時候,山姆、史蒂芬和喬瑟琳姨媽也坐著豐田越野車來了。我在豐田車的前排坐下,膝上坐著一個最小的孤兒——四歲的蘇珊。卡車上的學生們唱起了歌:「這是那卡愛滋孤兒學校,就像星星一樣閃亮,我們一定會成功。這是慶祝的時刻,因為我們一定會成功。」
  卡農古市離村子大概十五英里遠,但由於路況較差,前進的速度很慢。在烏干達獨立後的43年裡,按說卡農古區至少應該建一條從魯昆吉里區政府到卡農古市的像樣公路。但事實上沒有,不過幸好還有幾條沒被沖毀的土路。烏干達雖然擺脫了英國的統治,但並未擺脫貧困與無序。
  爬上一個陡峭的山坡並向北轉彎時,汽車的速度慢了下來。山姆緊握方向盤,同時身體前傾,努力尋找著車轍。前面的卡車上,孩子們仍在唱歌。
  他們的世界支離破碎,怎麼還唱得出來?一瞬間我甚至有點心煩。不過,無論是與生俱來的貧困,還是無處不在的疾病,都不能怪孩子們。然而人們又對年輕一代充滿期待,希望他們能帶給烏干達一個光明的未來。有時我也覺得,對他們期待太多是不公平的。人類總有一種天性,想要塑造周圍的人。還是先改造自己吧。
  當西方世界的領導者坐在裝有空調的辦公室裡,對非洲的愛滋危機佯裝看不見,利用抗艾資金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或名為開會實為度假的時候,真正腳踏實地做出貢獻的是在那卡葉茲和其他社區不懈努力的一個個民間組織。每有一個愛滋孤兒上完小學,就意味著給更好的未來投了一票。這些投票可以預防腐敗、改善教育、消除貧困,並最終阻止愛滋病的蔓延和破壞。
  大約一小時後,卡車開到了一座小山頂上,它的煞車燈閃了一下。我們已經到了卡農古市,它寬闊的主幹道上滿是紅色的塵土和碎石,並且到處都是人。
  「我真懷疑區裡的每個人都在這裡。」山姆說。我們緩慢行進。大道左邊是卡農古區的行政機構,都是一層的磚房。右邊高一點的地方是足球場,它的另外一邊立著藍色和白色的帳棚各一個,下面坐著賓客和官員。
  「綠的。」蘇珊說,指著一群穿著綠衣服的學生。
  「是的,」我說,「他們會參加遊行。」
  卡車煞車並靠右停了下來,山姆站到了它背後。
  「我們下車吧。」姨媽說。費達抱著蘇珊下了車,老師們也幫助學生從卡車上下來。
  山姆把車停在了球場邊的樹蔭下,現場至少有一千人。場邊是來自周圍學校的兒童,分組站在那裡,衣服體現著校色。一群男人和女人組成的宗教樂隊吹打著鼓和銅管樂器,繞行在球場邊緣。軍隊和當地民兵在熾熱的太陽底下站崗。
  在確保那卡學生能夠參加當天的活動後,喬瑟琳姨媽抓著我的手,把我送到了藍色頂棚那裡。前排坐著高級軍官,筆挺的西裝上別著榮譽勛章。還有政治家和他們的妻子,以及身著彩色長袍的神父和牧師。
  「這位是那卡愛滋孤兒學校的理事。」一個女人在廣播裡宣布。
  帶著理事式的微笑,我快步走到頂棚下。雖然偶爾有微風拂過,天還是很熱。
  「那卡照料了很多孤兒,改變了他們的生命,」那位女士繼續說,「您將看到孩子們的演出。請大家歡迎理事,也請理事向大家致意。」
  我揮了揮手,重新回到人群中。
  又來了更多的官員,坐著越野車穿過球場。從車上下來的男人身穿黑色或藏青色的西裝,女人穿著顏色豔麗的大花長裙,通常是黃色、粉紅色或藍色。廣播裡不斷做著介紹,士兵們排成一列縱隊穿過球場,周圍的人也越聚越多。幾個白人女子乘著有CHIFCOD字樣的白色卡車入場,這代表著「兒童與家庭和社區發展組織」,創始人是哈姆萊·巴巴茲。哈姆萊是國會議員,也是本次活動的特邀嘉賓。我曾有幸與他交談過幾次,發現我們的組織有共同的目標,都致力於社區的改善。
  簡短的介紹後,一個由附近學校大一點的女孩組成的合唱團站在旗杆下面,用英語唱了一首歡迎曲。
  「親愛的來賓們,我們今天好高興。能夠招待你們,我們好高興。歡迎你們來!」她們一邊唱歌,一邊做著複雜的手勢,並且不停地搖擺,灰色的制服在微風中飄動。「這是慶祝的時候,這是你我同慶的時刻。慶祝吧,慶祝吧,慶祝吧。這是復興的時刻。」
  慶祝活動的開始部分是各部隊穿著迷彩服或卡其布軍裝,在樂隊鼓點的伴奏下入場。學生遊行隊伍跟在後面,穿著藍綠色、粉白色、綠白色、灰白色和藍色的制服。他們繞著足球場的邊緣行進,士兵踢著正步,並向主席臺敬禮,學生也昂首闊步。那卡小學位於遊行隊伍的尾部,舉著那卡愛滋孤兒學校的標語:為愛滋孤兒提供免費教育。事實上在本區的五十八所學校中,那卡是唯一一所提供全免費教育的學校。
  當那卡學生走到主席臺前的時候,我周圍的每個人都熱烈鼓掌。孩子們抬起了頭,臉上喜氣洋洋,笑容燦爛可與陽光媲美。我也情不自禁地笑了。看到他們獲得接納,確實令人激動。太多的非洲國家恐懼愛滋病的汙名,甚至為了自我保全不惜拋棄孤兒。而在卡農古區,人們正在克服非理性的恐懼,總算能夠公開談論愛滋病了,烏干達能夠逐漸降低感染率也與此有很大關係。要消滅一個連環殺手,必須首先承認它的存在。
  繞場兩週之後,學生們開始休息,合唱團則上前表演,一組接一組地唱歌跳舞,表演之間穿插著演講。
  現在太陽已經高懸在天空。
  「我打算降低文盲率,途徑是鼓勵開辦成人掃盲班和支持普及初等教育。」一位政治人物說。「我打算提供更好的雜交種子和牲畜,以及安全的飲用水。」另一位承諾。「最近我們引進了絲綢產業。桑樹對生產蠶絲不可或缺,它們在這裡長得很好,但市場的缺乏阻礙了生產的擴張。」又一人說道。
  一個女孩從椅子中間擠過來,兜售瓶裝汽水。我幾口喝完了一瓶芬達,也想到了孩子們。現在是下午一點鐘,我們的合唱團還沒上臺。
  他們站在球場邊準備表演,衣服上浸滿了汗水,我不禁有些擔心小一點的孩子。而從我坐著的地方幾乎看不到其他那卡的學生。由於擔心老師對他們照顧不周,讓他們又渴又餓,我向周圍的人打了招呼,買了些汽水和甘蔗去犒勞他們。
  我回來時那卡合唱團正好開始表演。我在聲樂上並無特別的天賦,但還是能聽出那天他們的聲音格外高亢有力。就像一支身著紫衣的天使樂隊,他們唱了那卡的校歌。在某種程度上我幾乎嫉妒他們,因為他們可以完全沉浸在歌聲裡。他們不再是父母雙亡、與死亡和貧窮為伴的可憐孤兒,他們自豪地站在陽光下,分享著造物主的榮耀,這是他們的激情之源。就像農民喜愛沃土的質地和氣息,合唱團的孩子們也熱愛音樂。
  他們唱了三首歌,結束時觀眾由衷地鼓掌,我也激動萬分。我一直暗自擔心觀眾的反應會受到愛滋汙名的影響,發現事實並非如此,實在令人深受鼓舞。這也說明我們取得了可喜的進步。
  我事先通知了來賓和老師們,我們必須早點回去,因為還有其他的安排。我們確實在特邀嘉賓講話前離開了,但比起我給孩子們準備的驚喜,這完全值得。
  我們沒有回到卡車上,而是走過幾個街區來到卡農古酒店,它的老闆是彼得·穆吉沙。酒店後面俯瞰著青山的地方是一座鄉村風格的露天餐廳。我們來到後院,孩子們小聲地說笑著,老師們則要求他們在門口的水龍頭那裡洗洗手。他們輪流在一個生鏽的雨水桶上用肥皂洗手,說話聲音也大了起來。
  「大家排好隊。」芙蕾達嚴厲地說。
  老師們和我走進一間小休息室,有竹椅和墊子。牆上飾有竹子和烏干達名牌啤酒的海報,包括尼羅河牌、鐘牌和俱樂部牌啤酒。角落裡立著一臺電視機,旁邊是一臺小型發電機。阿加納沒有過來,他要帶孩子們去休息室旁邊的用餐區,那裡的桌子已換成長椅,好容納我們的學生。
  他們坐下的時候興奮不已,但當瓶裝的可樂、芬達和其他汽水送到他們手裡時,興奮變成了驚訝。只有參加過2003年那卡建校儀式的學生喝過汽水。
  他們邊喝邊聊,男孩子打起了嗝,女孩子咯咯笑著。侍者很快端上了盛著蒸木薯、米飯和蔬菜的盤子。我回到座位上喝我的柳橙汁飲料。孩子們臉上的興奮,比任何食物都更能讓人感到快樂。
  感謝上帝,我祈禱著。感謝上帝賦予我機會,讓這幾百個孩子過得更好。
  一個孩子一星期的伙食只要兩美元,我邊吃邊想。一學期的書本費只要15美元,一點錢可以做很多事。
  再過七年,烏干達就將迎來獨立50周年。那時,希望上帝保佑,那卡將有五屆畢業生,並且一年可以服務超過250名學生。很多畢業生會留在那卡葉茲,但有些會繼續上高中和大學,甚至進入政界。今天在這裡咯咯笑的孩子,也許明天會成為烏干達總統。在這個美好的國慶日,我對學生的未來充滿希望。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