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箭雙鵰
那卡的曙光 by T.J.卡古里/S.U.林威爾
2020-1-7 18:26
2004年8月,由於貝蘭達工作的變動,我們一家搬到了密西根的東蘭辛。我們在那裡買了房子,這讓家裡的經濟更緊張了。我沒有收入,只能儘快找了一份全職工作。那段時間,我又得工作,又得忙那卡學校的事,還得幫貝蘭達照顧兒子,真是忙得不可開交。
但我們堅信一定能實現這美國夢!
接下來的幾個月裡,我一直忙著向一些關注非洲愛滋病問題的基金組織申請救助,可一直都沒有結果。無奈之下,我還向加拿大的史蒂芬·劉易斯基金會提出了申請,這家機構的目標是幫助非洲最基層的愛滋病患者減輕痛苦,無疑,那卡的辦學目的與此非常契合。
10月份,我回到那卡葉茲村,查看學校的進展情況。今年上半年的時候,我們迎來了第一批實習老師,來自史密斯女子學院(史密斯女子學院是目前美國最大的女子文科私立院校,成立於1871年)的艾希莉負責學生的英語和戲劇,醫學預科專業的史蒂芬·科恩斯在這一個半月的訪問中深受觸動,他還計劃當了醫生之後就再回到這裡。這裡現在有86個學生,可真正意義上桌椅齊全的教室卻只有一個,還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
回到村子的那天早上,父親還是一如既往地忙著自己的事,我只能自己一個人坐在那裡吃早飯,熱牛奶、香蕉、鳳梨、酪梨還有我從坎帕拉帶回來的麵包。母親在後院裡忙著準備晚上為我接風,看到芙蕾達和一個年輕女孩在那裡幫忙,我感到十分欣慰。自從多年前有頭牛在母親的後背上踢了一腳,她就一直在忍受疼痛的折磨。有時候疼得受不了了,她就只能停下手中的工作躺在地上。我後來了解到父親讓那卡學校一個叫吉祥的女孩住到了我們家,這樣母親需要幫助的時候也有人照應。
在美國,我時常會待在家裡照顧尼可拉斯,還會幫貝蘭達做家務,這在烏干達是很難想像的。兩性分工的差異化讓父親從不願去幫母親做家務。
為了鍛鍊鍛鍊身體,舒展舒展筋骨,我從家裡出來就沒從後面的香蕉園抄近道。剛出門還沒走到路上,就有鄰居招呼我,至少有十個人在這裡活動。
「你好!」
「你好!」我還跟他們每個人都握了握手。我慢慢往前走著,碰到的人也越來越多。有我那些中途輟學的同學、教過我的老師、父母的朋友還有村裡的親戚。
一位瘦小的老婦人慢慢走近的時候,我看到她眼裡滿是疲憊。我認出那是我們家鄰居瑪蒂娜,就趕緊停了下來,每次我回來老人都會來看我。
「特威西,」她叫著我的名字,用她那瘦骨嶙峋的手跟我握了握,「上帝總算把你安全地送回來了,你住的地方怎麼樣?你老婆跟兒子沒一起回來嗎?」
「這次就我自己,」我告訴她,「上帝也很眷顧你呀,身體還這麼硬朗。」
「上帝對我啊,還不錯,」說著,她的眼裡就滿是淚水了,「但現在我已經老了,身體不行了,把孩子養大還要照顧孫子。有時候我動都不想動,直接睡到天亮,可醒來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我勉強帶著笑容安慰她:「瑪蒂娜,上帝肯定知道你在受苦呢!」
她點點頭,「如果沒你我們可怎麼辦呀,特威西?」說著,她又緊緊握了握我的手,「我那些孫兒都在你那裡上學,還有護士照顧他們,有時候他們還帶些吃的回來,這真是幫我解決大問題了。」
「謝謝你這麼說。」我說道。
「上帝一定會回報你的。」瑪蒂娜又和我緊緊握了一下手,道別後我繼續往前走。趁著她說的那些事還沒讓我再添愁緒,我加緊走了幾步。
在那卡葉茲村甚至整個非洲,有很多像瑪蒂娜這樣偉大的奶奶,在她們應該頤養天年的時候卻要扛起一個家庭的重擔。正是瑪蒂娜、哈里特、伊妮德、瑪格麗特這些人給了孤兒一個家,沒有她們的熱心幫助,那卡愛滋孤兒學校也很難有今天的成就。
現在村裡的人差不多要開工了吧,我這樣想著,仍沿著這條小路繼續往前走。果然,有些人慢慢落下了。很快,剩下的也散開了,又剩我一個人了。
學校在離馬路很遠的地方,坐落在鋪滿草地的山丘頂端。教室呈L形排列,L型上端的3間教室都安上了紫色的百葉窗,門也裝上了,它們以後會成為老師的辦公室。下端的四間教室還沒完工,只把框架搭好了,為了適應地形只好呈階梯狀分布。幾個月後,挨著已完工教室的其他房間就會成為四年級的教室,現在地面都鋪好了,就剩下安百葉窗了。只要捐助不斷,其他幾間教室的窗子和地板來年也會弄好。我很希望到2005年底學校就能建成,這樣所有七個年級就都有地方上課了。
在教學樓的北面,立著一個能容納10000升水的水泥槽,這是新墨西哥州的那些好心人捐建的。現在學校的用水乾淨多了,這簡直就是上天的禮物!不過,學校以外的其他地方就沒有這麼優質的水了。這些孩子回到家還得喝受過汙染的水,這些水混著動物還有人類的糞便,這說不定又會讓他們染上什麼病。
丹尼斯是卡農古地區的水環境工程師,他建議我們給整個那卡葉茲村建一個自來水系統。來這裡之前,他就幫其他地區做過類似的規劃。他的熱情和規劃讓我很感動,但我不得不告訴他目前我們還難以負擔這麼貴的供水系統,那可需要12000美元啊!
「你能找人捐款給學校,也肯定能給那卡葉茲村找來資助!」丹尼斯像是在給我鼓氣。
我真希望他的話能應驗。水汙染造成的疾病讓不少孩子都缺了課,解決了吃水的問題,整個村子也就有救了,這不是更好嗎?
還不到早上八點,我就在校園裡看到這些可愛的孩子們了,他們是在為歡迎我回來做準備吧。有群男孩正在空地上踢足球,女孩子們則站在教室的門口,一邊聊天一邊看男生們踢球。孩子都穿著紫色校服,因為大部分都只有這麼一件好衣服。有幾個還穿著白襪子黑鞋子,這是他們最近才收到的禮物。但大多數還是光著腳,估計是怕把鞋襪弄髒吧。
他們看見我的時候,我差不多都要進校門了。
「理事,理事!」有人在叫我。教室裡的孩子趕緊透過窗子往這邊看,踢足球的孩子們也停了。他們從四面八方朝我跑來,我的眼前一下子全都是穿著紫白相間校服的孩子,還有他們那純真的笑臉。
「理事,歡迎回來,歡迎回來!」
86個孩子!我伸出手來,真想挨個摸摸他們。看到這些紅潤的臉龐,看著他們健康的身體,我很難想像如果沒有那卡,他們的生活又是什麼樣!我看到他們在慢慢成長,從當初生活在愛滋病陰影下的羞怯到現在的自信,每個人都在慢慢改變。他們是未來充滿希望的學生,再不是沒人要的孤兒了!
我注意到人群中的簡,那個纖弱的小女孩,圓圓的臉上眼睛一閃一閃的。我記得,1998年簡的父親受愛滋病的折磨去世之後,他們一家就被迫從坎帕拉來到了那卡葉茲村。由於無法忍受無休止的苦難,簡的母親自殺了,只留下她和兩個小弟弟相依為命。他們只好去投奔叔叔一家,可叔叔家裡也有四個孩子要養活。不得已,九個人組成的家庭就擠在兩間屋子裡生活,地面坑坑窪窪,屋頂還漏著水。簡每天都要做重的家務,做飯洗碗打掃都是她的事。叔叔自己的孩子上學家裡都買不起書本、校服,更別說送簡去上學了,這根本就不可能。簡12歲那年,叔叔甚至打算把她嫁給一個大她很多歲的男人。幸虧那卡學校的一位老師及時趕到,幫簡和她的弟弟報名上了學。此後,這家人就收到了學校多餘的糧食,學校的護士也經常來給他們看病。
上帝啊,謝謝你,謝謝你給我機會讓我幫助簡和這些受苦的孩子,謝謝你給我機會,讓我拯救這些孩子!
這時我看到小山那邊來了位老師,他穿著褐色的禮服襯衫和黑色褲子。那瘦弱的身影一看就知道是阿加納,他自學校建成後就在這工作,除了教二年級的學生,他還是合唱隊的指揮。他眼睛很大,鼻子也像雕刻的。走近的時候,他圓圓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歡迎回來。」他一邊跟我說,一邊努力從學生中間穿過來。他還跟我握了握手,「學生們很想你呢!」
「我也想他們啊!」我說。
「今天還有好多事要做。」說完,他就拍拍手,「合唱隊的同學,該練習了!趕緊去把教室裡的長椅放好。理事不會走,他要在這待一週,你們還有很多時間看他呢!」
學生們好像不大願意去,沒人聽他的話。
「現在就去!」他假裝生氣地喊道。
看到他生氣了,學生們趕忙朝教室跑去。這時芙蕾達也來了,孩子們就像河水遇到石頭那樣從她旁邊繞開。
「歡迎回來,」芙蕾達高興地跟我說,「學生們看到你都太興奮了!」
莉迪亞看到我們幾個在那裡,也趕忙大步走了過來。她很瘦,顴骨也高,笑的時候露出稀鬆的牙齒,頭髮束在後面紮成了短短的馬尾。孩子們似乎很喜歡唱歌,現在我們一共有兩支合唱隊,莉迪亞也當起了指揮,她還是三年級的老師呢!
我們幾個一起朝教室走去,他們還跟我說起了這些日子裡的種種際遇,有收穫也有挫折。我挨個兒看完所有教室,確保我收到的消息和照片都屬實。我很高興現在這裡有了這麼大的改觀。不過,四年級的孩子一月份就要開課了,但他們的教室跟其他幾個年級的教室比起來還是空蕩蕩的,這讓我有點不安。我希望能從史蒂芬·劉易斯基金會那裡獲得資助,這樣就能給孩子們買學習用品了。我提交了那麼多申請,感覺這個最有希望。如果成功的話,這筆錢不僅足夠把教室蓋好,就連老師的工資、學生的學習用品和午餐都不是問題。
在學校外面,我們碰到了負責巡夜的人,他穿著脫了線的襯衫,手裡拿著把大刀,還有手電筒。他直直地站在那裡,還沒跟我握手,就先敬了個禮。
「先生,一會兒我可得好好跟您說說,」他跟我說,「我得有把槍才能更好地保護您為那卡做的一切。」他緊縮眉頭,好像談論的是國家大事一樣。我盡力掩蓋著自己的竊喜,父親招這人的時候可沒少花功夫吧。「要想保護好學校,」父親當時這樣說,「僱用什麼樣的人最可靠?當然是最想搞破壞的人呀!」
為了請這個人來,我們不僅得準時給他發工資,還要讓他為保護這村子裡最重要的東西而感到自豪。
我能想像出父親做決定時在太陽穴邊打著響指的情景,特別是那種眼神。「真是一箭雙鵰的好辦法!」他肯定會這麼說。在我看來,這既是對這個靈魂的拯救,又解決了潛在的問題,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我承認,雖然這話聽著並不那麼順耳,但它確實讓我高興。